彼岸有情非此岸

6 绑架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瞬间震怒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我现在什么都不怕!”说完,他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慢慢靠近我,我抖得愈发厉害。
    “庄小姐,刚刚跟吴宥说了你的情况,他很生气,威胁我说要是不放你走他会让我身败名裂呢!可是我不在乎,我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大不了鱼死网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现在的他眼神阴鸷,思想极端。
    过了一会儿,有人慢慢靠近楼梯口,我激动得说不出话。
    还没等我有所动静,他就把我拉了起来,又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尖本应令我恐惧,可我这是却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阵脚步声给了我安定的感觉,即使我并不知道是谁的。
    “雯雯。”吴宥一个人来了,站在半明半暗的楼梯入口看了我一眼,随即转头对挟持我的男人说道∶“放开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放人拿钱远走高飞,二是等警察进来抓你去坐牢。”
    不知道为什么,有刀架在脖子上的我现在特别敏感,我能从他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他的颤抖。
    “吴宥,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些吗?我早就身败名裂了,添上这笔又算得了什么!”他激动地吼道,“你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你让我失去心爱的女人,我同样可以让你尝尝个中滋味。”
    话一落脚,他手里的刀在我脖子上划了一根,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疼,因为我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了,我想动一动手指,但却发现一只手被吴宥握住了。
    “吴宥?”我轻声叫醒靠在椅背睡着的他。
    “你醒了。”他像是有千言万语,不过最后吐出来的只有这三个字。
    “我是因为看见血才晕的。”
    “嗯,你的确流了很多血,连警察都被你吓坏了。”他闭上眼睛,像是不敢看我一样,“对不起。”
    我假装不去理会他的话,只问他∶“那个人呢?”
    “被警察带走了。”
    “你不用内疚。”不要再用深情的目光看我,我承受不起,毕竟,如果没有这件事,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他对我的心意不是吗?
    他放开我的手,问我∶“想吃些什么吗?”
    “我睡了多久?”
    “现在已经早上七点半了。”
    “我想喝粥。”醒来的时候就发觉肚子空落落的,原来已经我睡了这么久。
    “你等等,呆会儿就到。”他出去叫外卖。
    病房很大,白森森的很恐怖。
    我从小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那时候偏偏我的体质不大好,虽然不是天天往医院跑,但频率还是很大。打针吃药对我来说是常事,但每当我看见亮晃晃的针尖快刺进我的皮肤时,便会浑身一颤,然后扭过头,不敢看过程。
    我虽然不哭不闹,但并不表示我不害怕。
    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不知道深不深,隐隐地感到有些可惜,光洁的脖子如果添了一道长疤,简直不敢想象。
    回想昨天晚上是事,说不后怕是假的,虽然现在都觉得那是一场梦。
    本来想下午就出院,可吴宥不许,于是我只好给曹华海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出差去了。
    晚饭之后他带我去散步,他穿得倒是一本正经,可我呢?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病号服,头发乱得不像话。
    “我还得呆在这儿多久?”我耐不住无聊开口问他。
    “住在这儿不好吗?”
    “不是不好,可……”
    “那不就行了,你不想脖子上留疤吧,如果不想,就别嚷嚷着出院,这药换得很勤的。”
    转念一想,如果带着道未痊愈的疤回去的话,曹华海会怎么样,而且,谎都撒了,就姑且忍耐一下吧。
    散完步回病房后,孙玫来电话问我∶“手上的案子做得怎么样了?”
    本来想脱口而出的“不怎么样”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很急吗?”
    “不急。”那就好。
    “你还有事吗?”脖子有新的细胞生成,所以有点儿痒,在他面前我又不敢挠。
    “现在在男朋友身边吧?”她在那边促笑。
    “没,别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害羞什么,怪不得这么急着要挂我电话,原来是这样啊。”她拉长声音,一副意味深长的口吻。
    我不理会她的打趣,匆忙挂上电话。
    “男朋友?”
    “不,是同事。”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交了男朋友?”我瞪着眼前这个人。
    他看了我一瞬,淡淡地回答道∶“猜的。”
    “这么好猜?”不会是念过读心术吧?
    “嗯,恋爱的人很不一样。”他一副深知其中区别的情圣表情。
    我没追问有什么不同,随手拿起柜子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不停地换台,没发现什么好看的。
    “你想看什么?”吴宥可能不忍心我这么□□遥控器。
    我眼珠子转了转,“你有带电脑来吗?”
    “带了。”他从沙发上的包里取出他的笔记本给我。
    我搜了部很老的电影,奥黛丽·赫本的《罗马假日》。
    吴宥带上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大包零食回来,我正看到安妮公主溜出大使馆后在街边长凳上邂逅美国驻罗马记者乔。
    “很喜欢这部电影?”他站在病床旁边问道。
    “我一时兴起不行吗?”言外之意就是喜不喜欢关你毛事。
    “这电影的结局不好。”我闻声抬头看了眼眉头紧簇的他,对他这副太过认真的表情表示不理解,可这毕竟只是电影。
    “我就觉得挺好的啊,悲是悲了点,但作为一部电影的结局,很好,很感人,很耐人寻味。”
    “庄雯雯,我记得我说过,把事情看得太通透的女人很容易受伤。”他长叹了口气。
    “没办法,小时候的经历不太愉快。”跟他呆在一块儿有种和久别重逢的老友呆在一块儿的感觉,在他面前,我不用隐瞒任何东西。
    “哦?”他似乎很感兴趣,不过眉目间藏着同情。
    “别用一副看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的表情看我,我现在已经痊愈了。”
    “不追问你了,你自己看电影吧,我先走了。”
    “电脑呢?”不要了吗?
    “值钱的东西我都放在U盘里,你放心。”他朝我摆了摆手,真正是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是我第二次看《罗马假日》,第一次看是在初二的暑假,电影频道播的。
    记得当时看完的时候我还哭了,为两个相爱的人没能在一起哭了。
    如今重温这部影片,看着他们正在罗马愉快地“约会”,我不禁想问他们∶“如果知道结局,你们还会这样高兴吗?”一分甜之后的九分苦,你们愿意承担吗?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抱着他的电脑在病床上看电影,日子过得还算清闲,企划案就留给出院之后再做吧。
    “昨天医生跟我说你的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要出院吗?”吴宥强迫我住了五天院之后问我。
    “都好了干嘛不出院。”住在这里虽然很好,但我想他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好,下午我去办出院手续。”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他刚才看着我,像是透过我看到了我的心一般,我有种被脱得光溜溜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的感觉。
    我敢确定,他一点有学过读心术,不然为什么我一想什么他就知道,这种感觉让我非常不爽。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曹华海打电话,告诉他我出差回来的事。
    虽然疤痕差不多已经脱落,但仍然看得出,出院的医生还给了我一支软膏,叮嘱我早晚都得擦。
    我只好去衣柜找了一件高领的衬衫换上,大热天的,自己看着就有点奇怪。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门一打开,他就上前抱住我,在我耳边喃喃道∶“出差这么久,也不让我去机场接你。”
    “华海……”这一刹那,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填满。
    “嗯,怎么了?”他松开我,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要将我融化在里面。
    “没什么,我只是想叫你的名字。”华海,花海,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是吧?
    晚上杨淼一个电话打来,要我陪她逛街,我推辞无用之后,只得认命。
    我们在一家咖啡店碰面,她早到,一看见我就说∶“雯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她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在我看来很可爱。
    “嗯,刚谈不久。”我试图转移话题∶“宋婉怎么没一起来?”
    “宋婉正在谈恋爱,没空和我叙旧,我只好约你一个人了。”她看了我半响,忽然说道∶“谈恋爱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从认识你到现在,我还第一次看到你怎么容光焕发。雯雯,你算我们金三角中谈恋爱最谨慎的一个,现在看你终于坠入凡尘,我真心替你高兴。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去购物吧,你知道,很多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疯狂购物,我也是那多少分之一。”
    她心情的确不怎么好,有些衣服只看了尺寸就让服务员包起来,对此我除了表示同情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毕竟生活中,总有一些事的后果必须自己承担。
    “三水,你还没逛累?”我手里提着七八个袋子了。
    “你平时就应该多出来逛一逛,这点儿都提不了,还是这是时代的新女性吗?”她问得我哑口无言。
    看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我任劳任怨地给她当了一晚上的免费苦力。
    从商场出来碰到沈欢,她看我的样子除了不悦还是不悦,我讪讪地想离开,不想和她打招呼。可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她说∶“我哥快回来了。”
    脚步顿了顿,不过我没停下来,虽然当年和他分手,错在我,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毫无关系。
    杨淼又拉着我去广场看露天电影,我虽然不怎么心甘情愿,但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也就一起去了。
    正放着的是一部爱情片,我看了好半天才把人辨识清楚了,不过这真的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这部戏的编剧,谁让他写这么多角的恋!
    广场上大多是一些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腻腻歪歪,卿卿我我,平时看着挺肉麻的,现在因为是晚上,画面看起来就和谐多了,人们只会羡慕他们拥有的幸福。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感慨万千,“喂?”
    “雯雯,你现在不在家?”曹华海着急地问我。
    “嗯,怎么了?”我压低声音说道。电影正进入□□,我不想打扰他们。
    “和朋友在外边吗?”
    “嗯,和杨淼在一块儿。”怕他误会,我赶紧澄清。杨淼和宋婉,我都有跟他提过。
    “那早点回家,晚安。”
    “晚安。”
    电影看完的时候我推了推靠在我肩膀上睡着的某人,“喂,醒醒!电影都播完了。”
    “嗯……”她扭了扭脖子。
    念在她睡得神志不清的份上,我只好把她先送回她家。
    等我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了。
    电梯平缓地升至11楼,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出了电梯就看到了立在我家门口的曹华海,感动之外还有深深的自责。
    看到我走过来,他说∶“回来了?”那表情就像是等待主人回家的宠物一般,我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
    “你等多久了?”
    “刚到,想看你回家没有,结果没人开门。”
    “那你就一直等?”哪怕我夜不归宿,你也一直等到明天早上?
    “很晚了,你不开门请我进去坐坐吗?”他绕开话题。
    我愣愣地上前,掏出钥匙,插入锁孔,门“咔嚓”一声开了。我拉开门,伸出的右手还没摸到灯的开关就被他握住,随即,他拉上门,把我抵在凉凉的墙壁上,然后吻住我。
    他从来没有这么用力,仿佛要把我吸进他的身体里,我透不过气来,却任由他去,也不推开他。
    “雯雯,我要怎样才能确定你的心呢?”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感到恐慌,就像守财主不见了宝物一样地恐慌。”
    我心酸地安抚他∶“华海,除非你跟我提出分手,不然我不会先离开你。”
    他离开之后我在浴缸里泡了很久,想了一会儿小时候的事,不禁感叹他的变化之大。
    第二天早上刚起床就接到一个电话,“喂?”
    “是庄小姐吗?少爷他高烧不退,梦里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您能过来一趟吗?”
    “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换衣服洗脸,然后直奔他的公寓,我去过几次,不过都是和他一起,独自还是第一次。
    他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额头上敷着冰块,就这么看着他,我感到一阵阵的心痛,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我昨天说的话,为什么他还是病了呢?
    “华海?”我轻唤他。
    “为什么不相信我?”我问他。
    “华海……我来了……”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哽咽,我上前握住他的手,滚烫异常,下一秒,我的手被他反握住,可他并没醒。
    我伸出手描摹他的脸,从额头到下巴,一遍又一遍,这个曾经让我一辈子都不想在见到的恶魔,这个爱我爱到比任何人都患得患失的男人。
    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也爱上了他,可是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分外缓慢,转眼间已经到了傍晚。
    中午刘嫂给我做的饺子晚上原封不动地被她收走,晚上她看了我半响,终究什么也没做给我。
    冰块换了一道又一道,可他还是不愿醒来。
    我为他无声落泪,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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