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织娘看了看这尚未完全结束的礼,太守夫人笑中带泪,众目睽睽之下她凑不上去,更不能在一切未明的时候乱说些不该说的话;但那头竹林里,还不知事态发展到哪步了,她狠狠一跺脚,带着丫头转身直奔竹林。现在,只能祈祷,事情还未发生,但愿常大公子智商正常,能看出些苗头,自己避开这场谋算。
赶到梅林,果子指引着她看到的地方,却空无一人。萧织娘心里有些放松,幸好,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可能只是她想多了。可随即,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万一,不是在此谋事呢?
如果不是在这,会是在哪?萧织娘的脑子里飞速的转着,这座府里,还有哪里,又隐蔽又幽静,最适合偷鸡摸狗阴谋阳谋?身边的丫头看着她的脸色一脸惴惴,萧织娘猛地抬头,道:“去后廊!等等,桃子你去常夫人那里看一眼,若是见到有什么不好的能拦就拦一把,拦不住就来找我,果子跟我走!”桃子很是不愿萧织娘离开她的视线,可也没法子,只能叮嘱一声果子注意娘子的身子,便走了。
还未及到长廊,就看见常维君怒气冲冲的出来了,看那方向,竟是要直接冲到常夫人那去。萧织娘高声拦住他,道:“常小郎君且慢!”
常维君看到长辈叫唤,因着关戊江的脸面,勉强收住脚,侧身行礼道:“见过关夫人,只是我有要事在身,要急于去评个公道,今日不恭之处,还请夫人体谅。”说罢就要走,萧织娘也顾不得,及及道:“可是胡贞娘做了不妥的事?郎君听我一言,若你此时进去,最为不妥,才是正中她的计策!”
常维君猛地回头,咬牙道:“夫人知道胡贞娘的事?那维君还想请问夫人,今日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何时知道,此时此地拦住我,是否也是她们计划的一环?”
果子早已怒不可遏,忍不住出口道:“常郎君你好生无礼,我家娘子发现了胡家母女的阴谋,不顾自己的身子赶来阻拦,却被你恶意猜夺,当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萧织娘忙止住果子,这丫头的脾气还是这么冲,她正色对常维君道:“维郎,你我相识不深,但我夫君是何品性,你应当明白。试问如今我与你家交情如此,何故为了她人子女而算计你?与我何益?”
常维君脸上阴晴不定,显是有些犹豫。而这时,桃子已经跑了过来,萧织娘道:“桃子,常夫人那里如何了?”
桃子一路飞跑,有些气喘,还是尽量调息说道:“娘子所料不错,那胡家母女果然进去了,还跟着那位常家婶娘。胡贞娘衣衫凌乱,只是说……”她瞄了一眼常维君的脸色,接着道:“说,说是常郎君非礼于她,她拼死反抗不得,失了清白,她娘则嚷嚷着说这是太守府要逼着她清白女儿去死……哦,还拿出了一块玉佩,说是她慌乱间从郎君身上扯下来的,那位常家嫂子也在一边帮腔,说是看的真真的,常郎君心慕胡贞娘,她们都拦不住……”
瞧瞧,人证物证都齐了,只要常维君一进去,被母女拉扯住,啼哭哀嚎一顿,真是百口莫辩!如果不想被扣一顶“欺压臣女”的名声,就等着娶亲吧。
常维君一拳狠狠打在树上,额头青筋暴起,显是被气得不轻。
萧织娘心里叹了口气,道:“如今之计,你万不能就这般直接冲进去,这种事总是女人家吃亏些,她们放开嗓子一哭嚎,你说的话哪里能盖过她们去?只会越听越像狡辩。现在只能想法子迂回过去。维郎,当时之事,你身边可有旁人做证”
常维君一挥袖子,气恼道:“哪里有?若是真有一个半个的同伴,我又怎会如此束手束脚!”
说起来,他也真是冤。原本那年大觉寺他随母进香,偶遇一少女素面襦裙,只耳畔簪着一串茱萸果,于山林间吟诵一首短诗,他看惯了首府里衣饰华丽的小娘子,偶然见到这纯天然的类型有些新鲜,便跟着也吟了一首诗。那少女便如受惊的小兔子般,逃窜走了,只余下一方丝帕,缓缓飘落,他心里一动,便捡了起来。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小小瑁阳县的县令之女,他其实并未多么动心,当时的心悸已随着时间有些萧落,便让人将帕子送了回去,心里以为就此结束了。只是小厮回来时,却带着一封回信。字迹娟秀,所见所道也不拘泥于女儿闺阁之词,他当时少年心性,便有了些书信往来,偶尔的诗会、花会遇到她也私下里说过话。
后来父亲进京面圣,他母亲也将他送去了京城,让他跟着长长见识。他去了之后才发现临肇的十多年人生经历,竟如井底之蛙一般,他看到了京城的繁华,看到了官场的纵横碾压,甚至外祖家,没落的文顺伯府,垂垂老矣的外祖父,各安心思的舅舅,牙尖嘴利的舅母,以及几个表面亲热实则冷心冷肠的表兄弟。父亲告诉他,眼睛只知盯着祖业的人,一辈子就只能那样了,算计算计亲人骨肉,出了这道大门,一个比一个废物。真的好男儿,眼睛是要放在疆土上的,杀敌击寇,保家卫国才是真正的强壮!
不过一年多,常维君成长的飞快。他告诫自己,以后有多大的出路,皆看自己有多努力。他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铁骨铮铮,宁把一腔热血洒边疆,也不做世家府里的庸碌鬼。
再次回到临肇,他的心境已是完全不同,不再是一个千娇百贵的玉公子,他试着去了解百姓疾苦,了解军情战法。他要趁这三年多多的积累,快快的成长。直到他收到那封信,一样娟秀的字迹,他却有些想不起来是哪家小娘子。
今日妹妹的及笄礼,他很高兴。以至于有个丫头过来跟他说胡娘子有请时,他一点都不曾提防。若说几年前少年心性,还有一丝猎奇心理;但现在的他完全成长,了解自己母亲会用尽心思为他寻一位最适合他的发妻。他应而赴约,只是想跟这位多年笔友说清楚话,省的她一颗芳心错付,反误了自己的良辰。
园子里的回廊,这是吟君最喜欢的地方,她小时候最喜欢拉着自己在这里捉迷藏。他回忆起旧事不禁唇角带笑,冷不防身后一个娇软身子扑了过来,他着实吓了一跳。
后来的事,他到现在都有些晕乎,只记得胡贞娘一脸哀怨的告慰深情,什么什么相思不眠,什么什么非君不嫁,还问他何时来提亲。他百般解释,从家世说到朝堂,从心思说到志愿,甚至赌咒发誓自己从不曾动过一丝心思关乎情爱,只求她自珍自重,且寻良人,说到最后都词穷了,只能将那几句话不停的重复,她却只是哭,嘴里翻来覆去就是无情郎,他只觉得全身无力,深深一躬便做赔礼,转身就想躲走。只是刚转过身,就听得一声咳嗽,他心里一惊,难不成有旁人看到了不成?还不待反应过来,身后胡贞娘已是牢牢抱住了他。软玉娇身紧紧贴在身后,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的起伏沟壑。常维君掌心都出汗了,不敢大力扳她身子,就在这一僵持之间,假山后却冲出来一个妇人,口口声声太守嫡子仗势欺人,光天化日调戏她家女儿。
若说一开始常维君还有些蒙,可这时他若是还没看懂,就真是个傻子了!这是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就他还傻傻的往里钻!他手上一发力,胡贞娘哪里挣得过他,登时被扒拉开来。常维君深深地喘着粗气,恼怒化作热气直往他头顶钻。感情胡贞娘和他在长廊下诉说旷日深情时,她娘就躲在一边听着呢,还有以前,那么多次他少年时的花前月下,背后说不定都藏着一个偷听的娘!
他觉得自己被狠狠地耍了,所有的昔日美好记忆都是假的,都是人家设计好的,一步一环的为了套住他这个太守嫡长子的身份!
他用自己所余的理智,忍住了打人的冲动,但那妇人却撕扯不休,说他坏了她女儿的名节,定要太守府给个说法。声音越扯越大,竟是故意想找来人。他一时有些急慌,也知道今日的事若是闹大了绝是自己理亏,他的第一反应是跑,只要自己逃出去,不被人看到,随她母女攀咬,无凭无证又能怎样!只是他还不待跑出两步,那假山后又窜出来一个人,口里直接大喊:“维君侄儿,你要哪里去?”却不是他本家婶娘又是谁?
眼看着假山里头一个接一个往外蹦人,常维君只感觉自己就像那跳梁的猴子,被人戏耍着看了好久的戏。这个婶娘,与他父亲本是三服之外的同族,当年他爹家里被欺负成那样,也不见有人主持公道,反倒是发迹之后,贴上来一堆。对这群人,父亲本来一个都不想理的,只是同根同族盘根错节,祖母又难离故土,小叔小姑都留在本家也跟他们断不了关系。父亲也只好应付地帮扶一两个,这个婶娘就是死缠烂打跟来的。她男人跟在父亲帐下做一名军户,她儿子顶着个闲差天天混日子,她则成天在外面嚷嚷自己是太守夫人的亲妯娌,不明真相的人也就常把她当条路子讨好着,走动着。原以为,她只会沾沾小便宜,惹不出什么大事,父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想到,今日竟会帮着外人来谋算自己的亲事!
再看眼前这一个个叽喳不休的人,只觉得无比憎恶。他忍不住大骂:“我上过胡人的战场,见过京城的党争,就连伯府世家的阴谋也没奈我何,尔等这腌臜丑剧也妄想困住我?一个个无知妇人,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谋算我?”
那婶娘则跳脚大喊:“维侄子,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娘就是如此教你礼数的?今日明明是你对胡小娘子无礼,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让你碰了身子,还不快快赔礼,明儿叫媒人上门,和和气气娶了,一张大被盖了丑,也是桩好事!怎还能在这出言侮辱?你是何意啊?尝到姑娘甜头了就想甩了人,最好胡小娘子悲愤之下跳了河,你就可以无拘无束的去调戏下一个了吗?这就是太守家的教养吗?”
“你……你简直颠倒黑白,胡言乱语!我非要禀明了父亲,将你一家逐回老家,且看你还有什么底气在我面前撕咬!”
那婶娘有些势弱,胡夫人却顶了上来,一瞪眼:“你要禀明你父亲,我还要在太守面前辩个黑白呢!咱们塞北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地方!我就不信他放纵你肆意调戏下官家女的清白!他敢用权利压人,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我不信今天众多宾客,就还不了我女儿一个清白!”说着便拉着自家女儿和常家婶娘走了。
常维君怒极攻心,直想杀人,狠狠一圈打在假山上,不解气,又是一通捶打,他自幼练武,直打的假山七零八落才停下来,微微喘口气,心底回复一丝理智,暗道一声不好,忙追了上去。还不及追到,半途倒遇见了萧织娘。
萧织娘心思电转,分析道:“她们有一个婶娘做人证,又有一个贴身玉佩做物证,这可如何才能抵过去……维郎你也是不当心,贴身的玉佩,怎地就被三两个不通武艺的女子摘了去……”
常维君懊恼道:“不是被她们摘得!那玉佩是几年前,我与胡贞娘月下赏梅时被常琦君,就是那婶娘的儿子,给他撞见了,我为了姑娘的名声,随手摘下玉来堵他的口。他也答应了,绝不外传。我过几日备了银子找他想赎回来,他却说赠给胡贞娘了。我正在寻思怎么把玉佩要回来,就被娘送到京城去了。一去经年,都浑忘了……”
萧织娘扶额:“你一个疏忽,却成了今日她手中的物证……”萧织娘突然心思一动,道:“等等,你适才说,那玉佩是经你堂弟的手,到了她的手上?”
“是。可有何妨碍?”
萧织娘微微一笑:“如今,你这位堂弟可就是突破口了,也不知他愿不愿陪你演出戏?”
常维君一脸惊异,道:“请夫人指教!”
萧织娘微微眯眼,“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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