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侯府的错综复杂势力,萧织娘对外现在难得与关戊江同声同气,时间长些反倒少了些隔阂。只是唯有一点,对于院内的妾室子女,萧织娘一律冷言冷语,半点好脸色不给。
自打关戊江回京后,关晨瑾便被送了回来,还附赠一个季氏身边的老嬷嬷,萧织娘不愿理会她们,随她们动辄不满跳脚只做不知。前几日全院皆食粗食,包括她这个主母在内无一份例外,但仍是要丫头给两个孩子熬煮了百合肉糜粥,小小孩童饭量也不大,用小炉子熬出来也堪堪够了。可瑾姐儿还是一脸愤愤,嫌弃所食糟糠,被萧织娘一顿讥讽后,闹着去寻季氏告状。萧织娘随她去,季氏现在全心都放在两个不成器的孩儿身上,既心疼长儿练武辛苦,又烦恼小儿的婚事,哪里会搭理这种小事。却没料到,瑾姐儿求季氏不得,转个弯儿便去柳姨娘那里讨好卖乖,也难为她一个小人儿竟也知道讨好嫡庶两个祖母,那嬷嬷还真是有心思!
柳姨娘是个耳根软的,一辈子在府里也没熬出什么身份,冷不防来个小孙女亲亲热热的说话,当真是受用,一听到受了苦便咄咄过来为孙女撑腰。萧织娘苦着脸讲述了自己如何被侯府欺凌,连厨房都不给好饭食的经过,并求她接济自己主仆一二,在府里说几句好话,柳姨娘当即便支吾起来,略坐了片刻,发现这一院的人果然都被侯府排挤的厉害,便匆匆走了,只留下讶异失望的瑾姐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萧织娘冷冷吩咐一声送客,完全无视她眼中屈辱的泪水。
瑾姐儿如今也不小了,在她这个年岁,萧织娘已经可以天天做饭洗衣,上山采药下河摸鱼了,该懂得道理也几乎明了。谁是真心谁是伪善,一个门檐下住了这么久,还是分辨不出来,瑾姐儿日复一日如此低智龄儿的斗法,着实很让她无趣。
当府里的待遇明显好转时,柳姨娘才渐渐来得勤了些。这日关戊江下朝回来,萧织娘指着满桌菜肴中的一盘栗黄酥,特意道:“这是姨娘刚做好的,眼巴巴送来直等了你半日都不见人影,只好回去了。叮嘱我一定要看着你吃!”
关戊江看了一眼那栗黄酥,却没动,连扒两碗饭后,才道:“若日后柳姨娘同你说了什么,提了什么要求,你不用理她!”
“哦~这话听着可是有原委的,三爷可愿意跟妾身细细说道?”这几日里,两个同声共仇,关戊江处处有心维护,萧织娘便当做他最后的慈善,心里反倒能泰然处之。两人之间无形间达成一项诡异的默契。
“姨娘……是家生子,你也知道,没什么见识,我这一升上去,她身边的人挑唆几句,她的胆也肥涨起来,要求越多……”
“姨娘在这府里,所求所争得不过是些脸面排场,左不过多讨些些银钱满足了她,又可少些事端,依妾身看也是好的。只是,三爷似有未尽之言?”
“若她只要这些,我倒是安心了,只是,她要的……实在是……”关戊江倒一碗酒,一饮而尽,无奈道“她的兄弟,日日缠着我,说是亲娘舅,要跟着外甥享福。还有不知哪里来的一串娘家亲戚,日日在外面借我的名头混赖,打架斗殴被衙役抓个现着,进了京兆尹还在胡说八道,那府尹卖我个面子,没有将事情弄开,可若不给个教训,以后不知还要闯出多少祸事来!”
“三爷用血肉换回的军功,若是被这几个混赖滋事,坏掉名声,当真是可惜了!这府里的姨娘本算不得主子,娘家人也算不得亲戚,何况又是家生子,三爷有多少功名都与他们不相干,还真是想不到,这吃相竟是如此的难看。”
“我让京兆尹按律法处置,不必看我的颜面,现全押在大牢里,也不知是谁透了口风给姨娘,日日堵着我求情,看她哭的伤心,我这心里也不好过,只是委实不得放人,若今日放了,来日便再也管束不住了。”
“妾身明白三爷的意思了,在姨娘那里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只不过是关上几日的事,等出来后,别的人说不得会被吓住,但那柳家兄弟,想必不会善了……”
“唉!正是他,能耐没有,偏偏心还不小,总想借着这层血亲沾些甜头,甚至三番五次拉着他的闺女、侄女往我身边贴,说也说不通,真是一贴狗皮膏药,好生麻烦。”
“三爷是见过大阵仗的。胡人百般计端您都不惧,朝堂之上也应对自如,如何会对一家仆束手无策?不过是您碍着血脉亲情,不愿下狠手罢了。这里妾身可帮不上您了,本是冲天的苍鹰,却甘愿束手被缚,妾身再是手巧,也解不开您心上的结不是?”
关戊江沉吟,片刻后道:“你说得对,我是当局者迷了。”他又灌下一碗酒,道:“自打回了京城,这府里,里里外外多少事端,没得让人心烦。我心里就盼着,何时能再立功,让天子赏个爵位,大小无碍,那怕是二十等爵的最末流,只要我身上有了世袭爵位,便可名正言顺的开府离开这里,咱们自己将日子过起来,不再受他们的鸟气!”
萧织娘只当自己听了一句屁话,丝毫不放在心上,“那妾身就等着享三爷的福了!”
关戊江不知喝了多少酒,脸上有些上头,双眼却仍是明亮,他看着萧织娘无干痛痒的样子,轻轻呢喃道:“织娘,你何时说话如此生分了?”
萧织娘没有听清,问道:“三爷?”
“呵~你自打进了京城,你的规矩都在改,现在张嘴闭嘴都是三爷、三爷!织娘,我有多久不曾听到你唤我一句郎君了?”
萧织娘垂下眼睑,“三爷说笑了,这侯府一言一行都是规矩,那等小家子气的话,在这里说出来是会被笑被骂的。”
“谁人敢笑,谁人敢骂你?现在整个侯府在外面的风光,都是我挣回来的!谁敢吃我的喝我的,靠着我谋好处,转头还欺辱我的妻?”
“三爷,这府里的规矩、行事,您应该清楚,不需要妾身把话挑明了……这又有何意思?”
关戊江似是喝多了,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他大着舌头念叨:“是啊,你不、不喜欢这里。是我,我,把你绑来的,可结果呢,我也……也过得不舒坦。人都说,温柔乡、英雄冢,我关戊江何其有幸,娶、娶来一个有情有义的娘子,却、却硬生生将她与我,都困、困在这腐朽的院子里,整天跟人斗心眼子,争抢那点子没用的东西。无趣啊!丧志啊!”
萧织娘伸手夺过他的酒壶,轻轻道:“三爷今日喝多了,到此便止了吧,我让丫头扶你去休息。”
看着丫头抚着烂醉的他一步步走向床榻,萧织娘心头百感杂陈,关戊江,你可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言语是最无形的武器,句句如刀,一字一伤!
之后的日子,看似一般无二,但萧织娘明显感觉到关戊江有所不同,开始没日没夜的繁忙,也不知是在筹划些什么,将些兵书史书翻个不停,同各郡县的斥候也来往不断,进宫的频率则在增加。她隐隐的感觉,关戊江在谋定而后动,他在主动的准备着什么。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关戊江上表一封奏章,禀明塞北各郡兵力部署及胡人习性后,大胆的提了一个建议,设立“北域都护”,总领塞北三郡的军户监责事宜,巡查法令,整顿塞北防线,监察胡人动向,颁行朝廷号令;外敌有乱,得发兵征讨;建立北域各族联系网,与各族通商通贸,通婚通融。
满朝哗然,附议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天子晦涩莫深,几句话皆打在点上,满朝陷入混战。
临下朝时,仍未吵出个结果,天子扣下奏折,来日再定。关侯爷在府中听到这个消息后,肝肺冒火,关戊江却硬硬的顶了回去,为国为名为天下大义,说的生生掷地大义凛然,看着这几日关侯爷那铁青的脸,萧织娘觉得全身通泰。
三天的争讨,众臣皆惴惴揣测天子圣意,却看不出端倪。无人知晓这会是一场闹剧亦或是一场变革。
第五日上头,众臣借疲惫,关戊江却依旧精神勃勃,侃侃而谈。散朝时,天子下了诏书,封关戊江为“北域都护”,择日上任。
傍晚,关戊江回府,见到萧织娘,笑的很是舒心,眼睛都在夜晚迸出堪比星辰的光芒,他轻轻问道:“三奶奶荣禀,小将不日即将奔赴塞北任职,不知奶奶可嫌弃某胸无大志,好好的京城富贵不要,专往那荒凉之地奔?也不知奶奶是否愿意相随,一同赴塞为国戍边?亲眼看着,愿穷尽我一生,能否建起一个安宁祥和的塞北,再不受战乱之苦,汉、胡各族繁荣共盛,长享太平?”
萧织娘心内颤动,关戊江,你果然厉害,直接一击打在我内心最柔软的那处壁垒上,用一句话就能撬动人铁硬的心思。她抬起头道:“塞北边境数百年胡乱纷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战乱动荡和杀孽恩仇,你有多少的信心能改头换面?你知道这其中有多难?多少阻力,多少隔阂,又有多少利益盘根错节!关戊江,你凭什么相信,靠你一己之力,凭着一个‘北域都护’的职务,就能改变塞北民众的水深火热?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织娘,塞北三郡能不能变乱为安,胡杞两族和平共处,一个小小的关戊江不能保证,谁都不能保证!但我们可以去试!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着,我的每一步踩下去,能不能把这条泥泞路踩成一条康庄大道?也许五年不够,还可以有十年,十年不成,还有二十年、三十年!穷尽我一生心血,能不能建立一个和平无波的塞北!织娘,为将者愿将骸骨撒疆土,这是一场硬仗,这次我想同你一起战斗……”
“你是边境守将,你的妻室可否同你共赴边境?”
“不瞒三奶奶,小将只是个都护史,主责协调北方各部落的安宁,手里没有大把的兵权,为何带不得家眷?我是个粗人,武艺一般,还多指望着一个英武不凡的娘子,日日盯着我习武练兵。当我出城门杀敌时,她上城墙为我擂鼓呢!我已禀明天子,一会就有天使带着诰命诏书来了,只是辛苦奶奶明日还要进宫向太后、皇后谢恩。只是这诰命服饰有些重,还望娘子宽宏大量,莫要嫌弃你的夫君蠢笨……”他走近,伸手捧住她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闪动的星星点点,郑重道:“织娘,过去的事,我们再不计较。待我遣散妾室,一心好生对你,咱们回塞北将日子重新过起来!我关戊江对天起誓,日月共证,若再有负你,便让我万劫不复。你若有一点不舒心,我便背枷带锁上街□□,任由你一纸休书休了我,可好?”
萧织娘莫名有些想笑,这还是关戊江吗?这最后几句当真是不伦不类,惜言少语的他这是按哪个话本在念词?真是难为一贯冷硬的他竟也说得出这话来。她居然也会有今天,真是从未想到的事情。这便是他拿出的诚意?带她回故乡,一生驻扎塞外保她家乡安宁?答应他还是不答应?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关戊江他明明知道,这样的条件摆在面前,她无论如何只会同意。
知己知彼,擒贼擒王,关戊江的兵法玩得太溜了,胡人或天子面前都能应对自如,更何况是她一个门户里的小娘子?
北域都护吗?她真的很想看看。大脑一片混沌中,听见了自己轻轻道:“暂且依你便是……”
“都依了我?”
“难说,姑且看我心情……”
关戊江轻轻将人拥在怀里,满足的叹息道:“既如此,多谢娘子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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