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第53章


「我跟记者往红砖巷走,你们两个去主教门。我们每个小时在这间酒吧碰一次面。我这里有两个提灯,要是没有这个东西,我们几乎看不见自己的脚。各位绅士,祝你们有最好的运气。」
  探长跟我拿起提灯。经过邓乐维身边时,我们向他点头致意,然后走向滂沱大雨中。
  29 盒子与心脏
  在半小时内,我们就全身湿透又冷得刺骨,在我们沿着大雨洗过的巷道前进时,我的腿隐隐作痛,我们的脚步声在暴雨中变得含糊不清。当晚的恶劣天候下,外出的居民比平常更少,虽然确实一直有人匆匆经过,披肩跟围巾紧紧包裹着他们的头,他们脚下漩涡似打转的泥巴都溅起来了。
  「真是该死的鬼天气。」在我们跟雷斯垂德还有邓乐维的第一次会晤结束,再次回到雨中时,福尔摩斯口气激动地嘟哝着。「这么湿的天气里,几乎不可能指认出三码外的人,更不要说配合这种天候条件的必要服饰,多么有利于隐藏身分。」
  「现在有够多的便衣警察可以巡逻每条通道。如果在这种夜晚他还真的冒险出门,他做什么都不可能没人看见。」
  「他会在这里的。」
  「但是考虑到这种强风——」
  「我说他会出现在这里,」福尔摩斯激动地重复,「没别的话好说了。我们必须拿出我们全副的才智。」
  四点钟来了又去,闲荡的人变少说明了这一点,这时疲惫的便衣警察也回家去洗澡,趁着市长游行把他们召回服勤以前补眠一、两个钟头。街道开始充满了零星的工作者和风尘女子,在白昼破晓以前先闪进琴酒舖里。
  那天早上六点钟,福尔摩斯跟我在十钟酒吧与雷斯垂德还有邓乐维最后一次碰面。我们每个人都用冻僵的手指抓着酒杯,大口喝了一杯威士忌。有好一阵子,没人开口。然后我的朋友从桌子边起身。
  「我们必须搜寻每条巷子跟庭院。」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什么都没漏掉,」雷斯垂德呻吟道,「如果真有什么好说,那就是我们已经完全遏阻他的行动了。」
  「就算如此,我还是要自己发现真是这样才能满意。他标出来的巡逻班次已经结束了;我们也许最好一起去。如果有任何事情发生,现在也来不及阻止了。」
  我们踏出十钟,进入教堂街,同时沿着马路往前走。福尔摩斯急匆匆走进甬道里,不过邓乐维、雷斯垂德跟我,这时候部已经气馁到鲜少努力跟上他的每一个冲刺。在我们经过又一个无名庭院涂了石灰涂料的入口时,黎明冰冷的灰色光芒才刚开始让微微发亮的砖造建筑物边缘看起来柔和一些。我的朋友冲进院落深处,我们则在街上等候。
  「如果我要撑过这一天,我就需要一顿热早餐跟一杯茶。」雷斯垂德哀叹道。
  「你会出席伦敦市长游行吗?」我同情地问道。
  「我确实要。」
  「探长,我很同情你。」
  「这不是我第一次为了福尔摩斯先生一夜没睡了。」
  「很有可能我们已经靠着这一晚击退邪恶的阴谋了。至少我可以提醒你,福尔摩斯是最不可能陷入妄想的人。」
  「或许是这样吧,华生医师,」雷斯垂德酸溜溜地低语道,「但他对这个理论陷得够深了,要是他能自己找到一条出路,就称得上奇迹了。」
  「奇怪,是什么绊住他了。」邓乐维打符哈欠说道。
  「福尔摩斯!」我喊道。没有人回答。我穿过通往院子的破旧拱门,通往出租房间的一道道出入口排列在狭窄的走廊上。右边第一个门敞开着,既然我没看见通道尾端有侦探的影子,我就走进去了。
  往后在我跟夏洛克·福尔摩斯彼此为友的所有岁月里,除了那个特殊的早上,我们从没有一次向对方提起那个房间。从那天以后,如果我偶尔需要想像地狱的情景,我就会想起那个厢房。一道道裂缝,出现在这栋石造建筑潮湿的四壁上;有个蜡烛放在一只破酒杯上,一盆炉火在壁炉里即将熄灭,还有一张普通的木头床架放在角落。空气中充满了血液与内脏如金属般的气味,因为床上躺着一具尸体。更精确地说,床上跟桌上摆着许许多多曾经是一具躯体的碎片。
  福尔摩斯的背靠在墙上,脸色死白。「门敞开着,」他支离破碎地说道,「我刚才经过这里,门敞开着。」
  「福尔摩斯。」我在恐惧中悄悄说道。
  「门敞开着。」他又说了一次,然后把脸埋进手里。
  我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你们两个到底在——」雷斯垂德开口了,然后在他看到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一声哽住的呐喊从他喉头逸出。
  「他不能在户外作案,」我说道,「所以他带她到她的房间去。」我逼着自己瞪着曾经是她脸庞的地方,但除了眼睛以外,没多少部位还保持完好。
  探长摇晃不稳地抓住门框上的木料,他五官上的血色褪尽。
  邓乐维缓慢地走进来,像是在梦游的人。「亲爱的上帝啊,」他用分岔的声音悄声说道,「他把她扯碎了。」
  「你必须离开。」我的朋友动也不动地说道,这时他的脸还埋住手里。
  「什么?」
  「你必须去发一封电报给我哥哥。他的名字叫作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告诉他出了什么事。他住在帕尔街一八七号。告诉他你看到什么。」
  「福尔摩斯先生——」
  「看在老天分上,快点去啊!风险大到无法估计了!」
  邓乐维冲进雨中。
  我的朋友使劲让自己从墙边离开,然后开始检视那个可憎卧房里的东西。我呆站在门边好一阵子,才走向尸体,然后注视着好几堆被切下来重新安排过的血肉。
  雷斯垂德加入我。「华生医师,你怎么看?」
  「几乎不可能知道是从哪开始的,」我口气迟钝地回答,「我看过一次像这样的状况,是一场煤气爆炸事件。」
  「福尔摩斯先生,你说门是敞开的?」
  「对。门可能开了有二十分钟了。」
  「你怎么能——」
  「雨水已经渗透地板了。」
  「喔。在火炉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吗?」
  福尔摩斯脸上带着愤怒不耐烦的表情,从他的工作上转过身去,但雷斯垂德发出的第二声刺耳呐喊,制止他本来准备要说出口的任何斥责。
  探长想都没想就从堆在桌上的人体组织里抽出一个闪烁着银光的物体。他瞪着那个东西的时候,浓稠的血液从他手上滴落。
  「雷斯垂德,那是什么?」
  雷斯垂德只是摇着头,继续凝视着那个物体。
  「我相信这是你的烟盒,福尔摩斯先生。」他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
  福尔摩斯短促地吐出一口气,就好像当胸挨了一拳。探长开始恍惚地用他口袋里的手帕擦掉上面的血。「我看到缩写S.S.H。对,毫无疑问是你的。你在双重谋杀之夜弄丢了这个东西,不是吗?」他用右手掌把烟盒递给福尔摩斯。「拿去。」雷斯垂德用机械化的动作擦着手,在深思中皱起眉头。我的朋友用他细致的手指翻动那个盒子,就像他从没见过这个东西似的。
  到最后,雷斯垂德比较有力地开口了。「你差不多检查完这里了吗,福尔摩斯先生?」
  我朋友摇摇头。「我还需要多几分钟。」
  探长点点头。「非常好。接下来,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最好离开。对,我必须请你用非常快的速度离开。这是最重要的。当然你也是,医生。然后如果我办得到的话,我就会把这道外门锁上,或者无论如何关上它,然后到游行路线去。我有义务要在那里出现。接下来,我们很快就会听说这件事。」
  「你不是认真的吧!」我惊讶地喊道,「你诚心建议我们把这个可怜人留在这里,像现在这样,然后等别人来发现她吗?」
  「我是认真的。如果她今天下午还没被发现,我会有某种安排,不过福尔摩斯先生必须有时间——」我的朋友眼神锐利地抬头瞥向探长。「也就是说,谁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可能刻意被安排在这房间里。我们无法详细检查每一片遗体,我们这么做的话会干扰物证。华生医师,我知道这很困难,但是你认为这场……屠杀……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因为她的尸身受到这样的毁损,完全改变了常态下的尸僵过程。我会冒险猜测是早上四点钟。如果门只开了二十分钟,那他跟她在一起将近两小时。」
  雷斯垂德点点头,不安地摸弄着他的表。「快好了吗,福尔摩斯先生?」
  「只能先这样了。」我朋友回答,同时从四肢着地的姿势起身,他刚才就是以这个姿势检查地板。
  「你检查完火炉了?」
  「检查完了。」
  「华生医师,你没有别的发现了?」
  「在几分钟之内没有什么能做的。或许你可以把她完整的验尸报告送到贝格街?」
  「当然。」
  「等你得空的时候,你也必须找出邻居是否听到任何声音,并且确定有没有我们的人马刚好看到这女孩进房间。」福尔摩斯说道。
  「当然了,我会这么做。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我的朋友用非常轻柔的声音回答。他从他口袋里拿出烟盒,再看了一次。「雷斯垂德,我已经看够了。我们所有人看到的都已经超过负荷了。」
  「那么看在老天分上,快点走吧,」雷斯垂德冷静地说,「现在是警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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