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第54章


别提任何关于烟盒的事,其他的事我会照应。」
  我们回到伦敦西区的时候,雨继续打在我们脸上,但我不相信福尔摩斯或我还感觉得到。的确,我们一瘫进一辆出租马车后,我就发现要有任何感觉还需要一番挣扎。就算时间还这么早,零散徘徊的群众已经沿着计划中的游行路线聚集,在这些地方,工人在滑溜溜的鹅卵石上努力要竖起滴箸水的沉重旗帜。
  「福尔摩斯,」最后我说话了,「我们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吗?」
  「华生,你指的是在哪条战线上?」
  「我想我指的是任何一个。」
  在那一刻,我朋友在我以外的任何人眼中,看起来都是彻底冷静的,不过对于一个熟悉他习惯的人来说,他此刻的样子会引起最大的惊恐与不安。他的眼睛激动地闪烁着水银般的光芒,他的高颧骨上还有些狂热的红点。他开始用乍看稳定得可以骗人的手指,数出几个论点。
  「我是否抱着逮到开膛手杰克的希望?毫无疑问。我到底有没有可能因为他令人作呕的罪行被起诉?虽然这样的苦难不会比我应得的还糟,但我并不是白痴,我已经证明过了。我们对这个恶魔的追猎已经接近尾声了吗?我确定是。那个可怜女孩的尸体已经像许多堆肥那样,散布在整个房间里了,对她来说这件事还重要吗?事实上她不但已经悲惨地死去,而且她的死就只是为了让一个堕落怪物可以亵渎她的尸身,直到体无完肤的地步——追捕那人对她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好处吗?」
  「我亲爱的伙伴——」
  「不,」他把话说完,「这对她连一丁点好处都没有。而这应该要怪我。」
  「福尔摩斯,这样说太过分了!」我抗议道,「你真的不能把所有过错都扛到自己肩膀上。你已经做了这么多……」
  「我在这个案件结尾已经失败得这么彻底,应该有权结束这个荒唐的职业生涯。」
  「福尔摩斯,你要合乎逻辑——」
  「我已经这么做了!」他愤怒地咆哮。「看看逻辑把我们带到哪里了!车夫!」他用拐杖敲敲出租马车车顶,然后跳了出去。
  「留在这里,华生,我不会待太久。」
  我困惑地环顾四周,发现福尔摩斯带着我们到了帕尔街,我只能假定这里是他哥哥的住处。他在其中一栋气派的奶油色建筑物里待了将近半小时,然后他再度从沉重的门里出现时,他的情完全无法解读。
  我无言地伸出一只手,帮助他回到车里。我好奇地看着他,但我们在沉默中继续走完回到我们住处的剩下几个街区。出租马车在二二一号对街几乎还没停妥,福尔摩斯就跳下车,然后定定地站在人行道上。
  「唉呀,唉呀!」他拉长语调,同时他的五官满是一种让人退缩的轻蔑表情。「站在我们家门口那个万恶之源、百病之母,叫什么名字啊?」
  我把脚放在马车下客处的金属支架上,抬头一瞥,差点失足。靠在我们家门口,举起手臂像是要拉铃的人,就是雷斯里·塔维史托克。我的同伴迅速地穿过街道,停在距离我们前门台阶几尺远的路边石上。
  「塔维史托克,你到底以为你在做什么?」他质问道。这个衣衫凌乱的家伙猛然转身面对我们,然后摊开双臂冲过来,他棕色的眼睛因为恐惧而显得狂乱。
  「喔,福尔摩斯先生,是您吗?当然是了。华生医师——福尔摩斯先生——你们一定要帮我!我这趟访问紧急的程度,几乎是再怎么说都不为过。」
  福尔摩斯擦过他身边走向门口,他的钥匙已经握在手中。「恐怕我现在工作非常忙碌。我的时间表不可能配合你。」
  「可是你非如此不可,福尔摩斯先生!我的性命危在旦夕。真是可怕,可怕到不敢想啊!」
  「真的是这样吗?恐怕我一点都不觉得你的生命受到威胁有什么好怕的。De gustibus nondisputandum(注:拉丁文,意思是「讲到品味,争辩无用。」),你懂吧。」他把门猛然打开。
  「你一定觉得我冤枉你了,」塔维史托克恳求着,同时绝望地摩擦着双手。「别管那个了。我准备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你愿意救我一命!」
  「我告诉你最后一次,你的要求是不可能的。」
  「福尔摩斯,我会登出道歉启事——你在这个案件上的作为,在每个街角都会有人大力宣传!」
  「从我的台阶上滚开,要不然你会后悔的。」福尔摩斯冷酷地说道,同时转过身去,准备要进屋了。
  「福尔摩斯先生!」塔维山托克再度喊出声,同时抓住他的左肩,努力耍留住他。在那一刻,我朋友转移他的重心,左脚一旋,就用力一拳打向那个记者的侧脸。塔维史托克往后跌下台阶,扑倒在人行道上喘着气,他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出来了。福尔摩斯立刻重新走上通往我们房间的台阶。
  我极其希望就这样跟上他,同时把他留给我的敞开大门用力摔上。然而我做为医生的直觉占了上风,我走近那个四仰八叉躺在我们窗户下的可悲人物。
  「看来你的鼻梁断了。你站得起来吗?」我伸出一只手给他,然后半扶着他在我们台阶上坐好。
  「喔,我完了!」他喘着气说道,同时摸索着他的手帕。
  「这里。」我给他我自己的。「我必须说,在你那样对付过福尔摩斯以后,我几乎认为你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这只是为了我这一行的利益,别无其他动机。」他哀怨地说道,同时试图堵住从他鼻子里流出的滚滚血流。「但现在我所有情报的来源已经被发现是出自一个堕落的疯子,福尔摩斯先生不会同意让——」
  「等一下,」我打断他,「之前你根本不愿意向我们透露你的消息来源——的确,你甚至宣布永远忠于他——现在你却说他是个疯子?」
  「他是最低贱的那种变态。我知道的,我见识过了!你明白吗,我跟踪他。我跟踪他到他家去。」
  「那你发现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里有些罐子,放在——不不不,那真是太恶心了。我会当众受人取笑的!我的人格毁了,我的职业生涯完蛋了。
  「真可惜啊,」我这么说着,刻意站起身来。「顺便一问,你是着了什么魔,去跟踪你的线人?」
  「我起了疑心。我向上天发誓,我真希望我从没想过要跟踪他,但我想知道他到底从哪里得到那么神奇的情报。」他开始对着他的外套袖口啜泣,弄得一片血污狼籍。「如果他找到我,他会宰了我的,我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跟踪他的?」
  「昨天晚上。在他到我办公室短暂拜访,拿回他的信件以后。他说如果警方发现他泄漏消息给媒体,他们会来捉他。」
  「警方?」我重复了一遍,希望我的语调向我期望中那样随意自然。「他们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巡官。他的名字是亚伯特·维克多。华生医师,你不知道这有多可怕。上帝救我!我完了。」他的头再度垮到他手臂上。
  「立刻上楼。」我说道。
  「喔,感谢你,感谢你,华生医师!」
  「你控制一下自己,跟着我来。」我朝着楼梯前进,然后走进我们的客厅,一股新希望带来的兴奋感在我胸膛中闪烁。
  「华生!」福尔摩斯听到我进来时喊道。他已经脱下自己身上喷溅着泥巴的衣服,现在就跟平常一样外表无可挑剔,虽然同时他很谨慎地磨挲着他的肩膀。「你到底把那个放在——老天爷啊!」他看到谁站在我旁边的时候就吼了出来。
  「福尔摩斯,他发现他的消息来源是什么身分了。他知道班奈特住在哪里。」
  「班奈特已经抛弃他在伦敦市内的住处了。」福尔摩斯迅速回嘴,仍然在到处找着某样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如果他还没抛下,我现在就不必被迫搜索他的银行帐号、他过去的办公室、他的家族世系,还有他偏爱的烟草商。在狗栏里有个烟蒂——」
  「他知道班奈特昨天晚上待在哪里,福尔摩斯,就在他——他做那些事之前。」我很笨拙地补充。
  「哈。在这里。」这位侦探抓住火柴盒,同时停下来点燃一根烟,然后用冷淡的鄙夷表情注视着那位报人。「事件的转折真是非常有趣啊。你被好奇心给压垮了,是吧?你想看看班奈特在研究的是哪种线索?你跟踪他到他的住所,然后看菩他再度离开,对于有你这种心理准备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邀请你闯进他家。你的右手腕下方有个割伤,业余窃贼就是会被窗户玻璃划伤那个部位,这就告诉我你用的是玻璃切割器,而不是橇锁工具。然后你点燃一段没有烛台的蜡烛头,看了周围一遍。蜡油滴在你袖子上,弄脏两处。接下来,我想你看到班奈特过去在冒险中得到的一、两项纪念品,你稍微明白他为何有那样古怪的先见之明了。在你手背上的红色伤痕,是热蜡油不经意间滴在裸露皮肉上的结果,这证明无论你有什么发现,都很不寻常。接下来你就逃离那栋房子了。我说得很接近真相吗?」
  我们这位访客敬畏地睁大眼睛盯着看。「就像你说的一样。看在老天分上,福尔摩斯先生,请帮助我,这超过一个人的忍耐范围了。」
  在此之前,我从没见过福尔摩斯脸上出现这样厌恶的表情,而且我希望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不过他的额头随即同样迅速地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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