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与开膛手杰克

第57章


我把两捆干草一起排在水槽旁边,然后再堆上第三个,以便形成一个临时凑合的楼梯,然后把水桶抬到最上面,尽量忽视我腰际那股火烧似的痛楚。
  一会儿以后,我朋友的黑色脑袋从墙壁高处的洞口出现了。
  「水管,福尔摩斯!」我喊道,「那是唯一的路了!」
  他消失了。像几小时那么长的几秒钟过去了。我拼命努力不要倒下去,却不了解为什么。我靠在对面墙上,设法保持站姿。如果你继续站着,我疯狂地想着,他就会出来。
  最后福尔摩斯又出现了,他脖子上绑着什么东西。他侧着头跟肩膀探出窗外,手臂完全伸展开来,才勉强构到水管。他用水管当成支撑物,把自己拉出去,然后用水管摆荡着自己,在靠近蓄水槽的时候跳向水桶跟干草堆,然后落到地面。以我当时昏昏然的状态,我记不得当我看见梦克小姐瘫软地挂在他肩膀上的时候,我到底有没有觉得惊讶。
  我摸索到绑住她双手的结,所以就解开了那个结。那双手是用福尔摩斯的围巾绑住的。在我抬起梦克小姐,轻柔地把她放在地上时,她的头往后仰。她的脖子上完全没有任何痕迹。
  「她还活着吗?」福尔摩斯刺耳地喘着气。
  起初我无法分辨,她的呼吸如此轻浅,不过最后我终于辨识到一丝缓慢的脉动。
  「她还活着。她被下药了。福尔摩斯?福尔摩斯,看在老天分上,躺下来深呼吸,你受到烟雾的毒害。」
  他瘫靠在墙上。「真令人惊讶,」他段法从颤抖的呼吸之间挤出话来,「我本来以为我完全习惯这种物质了呢。」
  我大笑,同时感觉到我脖子后面有一种痒痒的感觉。我伸手摸我脑袋后面的痒处,抽回手指时看见上面有凝结的血。
  「福尔摩斯,我们必须离开这个地方。这栋建筑物还在燃烧。」
  「那么我们就——」福尔摩斯开口了,但接下来他的眼睛定定望着我背后的一点,位置高过我们两个的头部。
  「你们还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
  我回头打算起身,却只是跌落在我同伴旁边的石头上。
  「我让地下室浸满了煤油。然后我用窗户破了当借口,把妈妈带下楼。」亚伯特·维克多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下去,我在葬礼上认识他,似乎是很遥远的事了。「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这女孩失踪了?你们赶到的时候,这里应该已经烧成白地了。」
  「塔维史托克把我们引到这里。」福尔摩斯挣扎着吸了口气以后说道。
  「喔,我懂了。我本来不知道是谁砸破窗户。他已经为我发挥最大的用途了。就他那种人来说,他够聪明了。当然,没有你聪明,福尔摩斯先生。」
  「不,他及不上我。」
  「你知道,对我的工作来说,你是唯一真正的威胁。」班奈特评论道。他的脸跟身形都很中等,看上去很让人放心。他有着一头金发,还有沉郁得奇怪的蓝眼睛。就算他站在我们面前,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虽然那也有可能是因为爆炸影响到我的感官知觉。「如果你还想得起来,我跟你一起侦办过蓝斯顿男爵案。那片消失的草皮。葛里格森并没有像我们一样看出来。当然,你撒谎骗他。你骗了所有人。你以为自己是最后审判者,不是吗?惊人的自负。我不能忍受自负。承认吧,你说谎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福尔摩斯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再说,这世界本来就相当混沌不清。」
  「那真可惜。我认为我不能容忍你继续在其中多活一会儿了。」
  「你母亲——」
  「喔,你也把她救出来了,对吗?」班奈特的嘴角往下撇,扭曲成一个让人不舒服的残酷形状时,他的脸完全变了。他的五官扭曲成憎恨的化身。我看到那位信件的作者,写下「寄自地狱」这句话的那个男人回瞪着我们。但一瞬间那副表情就不见了。「你想让我分心,不过这样是没有用的,福尔摩斯先生。你现在了解一切了。」
  「我并不了解,」福尔摩斯咳嗽了,微微地干呕。「我从来没有假装我懂。我始终不了解任何一点。」
  「别闹了。你知道的远超过我认为你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杀死玛莎·塔布兰。」
  「玛莎·塔布兰?」他惊异地复述一遍。「玛莎·塔布兰啊。我记起来了,第一个女孩。她身上有那么多血。她沿着街道走来的时候在大喊大叫。这提醒我某件事情。」他停下来思考。「她们全都让我想起某件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在哭喊,我就让她静下来。最后那个女孩,在你们逼我离开街道的时候——她在唱歌,然后突然之间她就哭起来了。我也让她静下来。对,我想那是部分原因。
  「现在呢,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停止谈话了。」
  要保持专注变得愈来愈难。我的眼睑自顾自地阖上了。我逼着它们再张开。
  「你是个傻瓜。」福尔摩斯用一种可怕又粗哑的声音喃喃说道。我朋友看起来还是不能顺畅地呼吸。「再一下下警察就会——」
  「我不是傻瓜,而且警方是一群头脑不清的蠢蛋,」尖锐的回答来了。「我知道的。他们到处乱跑,像蚂蚁一样荒唐地兜着圈子。就以我写在街上的留言为例吧。我留了个字条给他们,然后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把字迹擦掉了。」他开心地笑了。「我想过他们会这样做。但我没试过就不能确定了。我本来要把那些字写在达特菲院,就在所有那些犹太人聚会的会堂旁边,那样就有热闹可看了。可惜那次你来得太快。」
  班奈特从他外套里抽出一把刀。「福尔摩斯先生,我不想结束这一切,但恐怕我非如此不可。你懂吧,我必须离开。我不能继续待在伦敦了。不过我答应不伤害你。我从来没有伤害她们任何人。」他缓慢地朝我们靠过来,同时悄悄说道。
  左轮手枪响了两次。班奈特跌倒了,他的刀铿锵一声落在他身旁。从楼上窗户冒出的火焰映照着那把刀,闪闪烁烁。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枪,心想,这把枪必须清理一番了。然后我也像班奈特一样倒了下去,这个世界迅速变得一片漆黑。
  31 苏格兰场致敬
  我在房间醒来的时候,看见苍白的十一月阳光落在我窗外的悬铃木上。我困惑地摸着头上的绷带,只觉得异常饥饿,同时我听见某处有人在拉小提琴。
  在我试着坐起身的时候,一股火烧似的剧痛淹没了我的左半边。我用指尖轻轻触摸那块地方。那里没有用上绷带,不过有一块压布——应该是有一根肋骨断了,也许是两根。我用手肘支撑,慢慢设法让自己慢慢往前倾,直到我坐在床铺边缘为止。我刚完成这项壮举,就看出这样做完全没必要,因为一只叫人铃已经摆在我伸手可及的边桌上了。
  叫人铃摆在《伦敦纪事报》的某一页,版面上最醒目的位置用显著字体写着大大的标题〈英雄式的救援行动〉。
  因为一个戏剧化的惊人转折,大无畏的私家调查员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勇敢地进行了一场救援行动;在白教堂谋杀案中,他毫不松懈的警戒,曾一度让他在此区的行动备受怀疑。但在斯罗街,某栋建筑物的地下室发生一场可怕的火警,导致整栋房屋全毁。要不是有福尔摩斯先生与他的搭档兼传记作者约翰·华生医师在场,这场火灾可能导致多人死亡。福尔摩斯先生大胆展现他的勇气,把两位女性从炼狱般的火场背出,其中一位当时无助地被困在楼上。值此非常时期,本区的女性有太多理由觉得畏惧沮丧,而我们就需要这种展现英雄气概
  的行动。福尔摩斯先生与华生医师都当场受到重伤,虽然他们救援的两位女士都活着送到医院,但较年长的一位,班奈特太太,不幸因为爆炸中导致的严重内伤而过世。大火很快就被大家称赞不已的精良消防队所扑灭,只造成另一人死亡。死者是前苏格兰场警官亚伯特·维克多先生,因为火焰突然从地下室烧到一楼导致爆炸,让他的胸部受到大范围重伤。他本来肯定是希望能保护他母亲脱离这栋致命的建筑物。我们热烈期望,福尔摩斯先生能够早日康复,他的精力能够再度用来保护及捍卫人民,他就是以此闻名,且实至名归。
  这番描述让我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我又被迫停止,因为我肋骨的疼痛渐渐超过我得到的乐趣。把那页报纸重新放回叫人铃下面以后,我下了床铺。事实证明着装过程真是折磨人,以至于我只穿上裤子、衬衫跟睡袍,就下楼去了。
  福尔摩斯坐在他的桌子边缘,即兴拉着一首帕格尼尼的曲子,但加入的变化之复杂,几乎让人认不出原状了。他看见我的时候,和弦立刻为之一变,换成一首凯旋之歌,以一连串快得让人晕眩的狂喜装饰乐段做结尾,同时他跳起身来。
  「感谢上苍。我亲爱的伙伴,看到你在这里,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不会比我见到你更开心。」我温暖地回应。
  「我会立刻解雇护士。这两天真是个考验,她一直在叨念些安慰人的俗套废话,用口哨吹流行的歌厅小调还会走音。」
  「那么我很庆幸我才刚醒来。」我笑着说道。
  「你也真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醒,」福尔摩斯严肃地补充说明,「你知道吧,你有脑震荡,而且艾加医师认为你的肋骨断了。」
  「我也有同样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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