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是谁

第42章


而她的那些秘密……我尽量不去思考这些问题。我的心又在痛苦地扭动,胃里也不消停。那些记忆一定是假的,老天,你就当它是个假记忆吧!
  格兰特还在等我,观察我的反应。
  我得做出一个解释,至少听起来要可信的解释:“我……我试着破窗而入,进入小木屋里。”我在想,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理由,因为我想起大脑中的小木屋根本没有窗户。
  “那你进去了吗?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了吗?”格兰特问。
  我摇摇头。
  “真可惜,”她说,“不然周三再来如何?”
  不要,拜托了。我需要更多时间,更多时间来消化这些问题,面对这些问题。“呃,不要。我这周还要复习好几门功课,我必须加把劲儿才能确保跳级。”
  格兰特轻松地冲我笑笑。我欺骗了她,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女演员了。
  “好吧,跳级才是最重要的目标。”她对着天花板敬了一个老式军礼,“但是记得,如果需要帮助,一定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想着这件事的。”
  那晚,我睡得很死,没有半夜爬起来坐摇椅,也没人再侵入我的梦境,过去的记忆也没有泉水般地涌出。终于能够松口气了。现在,我终于知道,孤独者是如何像夜里的吸血鬼一样将我的体力耗尽。
  阳光穿过丝质窗帘,在我的被子上投下一个巨大的窗形阴影。我把睡衣脱下,扔在地上,双手摸了摸平坦结实的肚皮,然后滑向上半身娇小的胸部。很难想象,这个身体竟然做过母亲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安琪死也不会相信孤独者说的是真的。
  我只想重新做一名正常的高中生,把所有找回的力量放在学业上。最终,我通过了各种考试,而且成绩优秀。止痛药大大缓解了我的头痛,温热的洗脸毛巾帮我除掉双手和左胳膊上的瘀青。现在,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无疑是一剂良药。
  不去想太多,考试也结束了。学校放假两周半的时间,我变得无所事事。圣诞节采购也已结束——给母亲买了几本书,可以在医院的等候室阅读;给父亲买了两条色彩鲜艳的领带,这样会让他的心情大好;给格兰特买了一只水晶杯的迷你花瓶;给凯蒂买了一对耳环;给奶奶买了一条丝巾,她也许不会用它,但是我只是想让奶奶知道,我仍然喜欢她。至于阿布拉姆,我不得不向凯蒂求助。“黑色蕾丝,”这是她出的主意,“不是他的尺码——是你的。”怕我不理解,她再次向我解释。
  我的语气听起来再稀松平常不过:“已经这么干过一次了,就在舞会那晚,你知道的。”
  “什么!舞会?就是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她睁大眼睛说,“我太低估你了,女孩。当然,还有阿布拉姆。”
  我大笑起来,然后继续给她讲了阿布拉姆曾经将我的拉链迅速拉回的一幕。“我想我会送他一件哈佛运动衫来祝他节日快乐。”
  周五早上六点,我的生物钟把我叫醒,但我还是继续睡到了中午。我躺在床上,想知道那天该如何安排,直到我听见一辆汽车开进我家门前车道的声音。我迅速趴在床边向外望,原来是布罗根侦探的那辆绿色SUV。我心头一紧,感觉心跳都快停止了。真疯狂,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这时,门铃响起。楼下,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过玄关,前去开门。
  我等待着,等待着布罗根侦探不是为我的事情而来,但是父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在叫我:“安琪拉?安琪,请下楼一趟。”
  为什么来我家?为什么是现在?难道又有新消息?案件又有了重大进展?
  我穿了一件昨天穿得皱巴巴的牛仔裤,在T恤外又套了一件绿色帽衫,拉上拉链。我突然感觉到,一定是警方发现了什么。一具尸体,DNA证据,确定身份。或许还包括发现死因,或者凶器上发现了我的指纹。
  哦,天使,你到底做了什么,为我们大家做了什么?
  我又开始反胃,冲进浴室,吐了一点,用袖子擦了擦嘴。我蹑手蹑脚地走下楼,试着摆出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空空的肚子还在难受。为什么事情看起来即将以简单的方式结束时,又变得复杂起来?
  玄关那里没有人。
  “亲爱的,在这里。”母亲在厨房叫我。她的声音听起来出乎意料的镇定,甚至还有一些放松。
  “哦,稍等。”我答道,溜进玄关旁边的浴室,关上门,吃了一小口牙膏,冲了马桶。然后我走出来,湿润的双手在牛仔裤上擦了擦。也许是太紧张,我的双腿充满活力,肾上腺素激增,但是内心却在发抖。
  布罗根侦探和母亲在厨房的餐桌前坐着,面前放着两杯咖啡。父亲的咖啡冒着烟,在他手中捧着。
  “安琪,你好。”布罗根侦探友好地跟我打招呼,“我正在和你父母说呢,我们就要结案了,只是还有几条线索需要弄清楚。”
  “是……吗?”我试着让自己的嗓音不要颤抖。
  “难道不好吗?”母亲说。
  她要是觉得开心,我就开心。“是的,真的很好。”肚子还在难受,我只能挤出最真诚的微笑。我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松懈,还不能。
  母亲站起来,端着她的咖啡走到水槽边时,示意我坐在她的位置。那位置和布罗根侦探挨着,我觉得有点害怕,但是他身上并没有显出什么危险信号:温柔的蓝绿色眼睛,搭配身上那件棕色法兰绒衬衫,没有了以往类似狩猎者般锐利的眼光。
  我的手猛烈地颤抖,一时间不知道该把它们放在哪里。我把手藏在桌子下面,放在大腿上,紧紧按着我的膝盖,脸上没有一丝紧张的神情。“所以……”
  他双手扣在脑后,身子向后靠:“总的来说,我们已经把整片区域全部搜索过了,我们只找到一座坟墓,里面有一具尸体。我们试着确认他的身份,还好,他就是绑架者,而不是另外一位受害者。”
  “这是好事啊!”母亲开心地说。
  “当然是好事。”我赶紧说,因为这不就是我想要听到的吗?不过,母亲竟然会为某人的死亡而欢呼雀跃,这一点让我有点害怕。当然,我感觉更多的是不自在。
  “但你是怎么——”父亲开始说话了。
  “我一会儿会说到,”布罗根说,“法医确认绑架者的死亡时间,正好是在我们发现尸体的前八周,而那个时间,恰恰和安琪逃回来的时间相吻合。”
  我仔细听他说每一个字,从中我能听出他的疑虑,还伴有威胁的意思在里面。
  父亲清了清嗓子说:“但是,布罗根,那说明你是在一个月前发现尸体的,那为什么你什么都没说?”
  “呃,”布罗根皱起眉头,“我们需要走程序,首先要法医鉴定、确认死因、提取DNA,然后确定死者身份。我们在小木屋后面的空地上发现的那把剃须刀上,发现了安琪的指纹。”
  我的脑海里很快蹦出一个画面,那是天使用一把铲子敲碎某人脑袋的画面。但好像不太对劲儿,这不是天使的风格。
  布罗根侦探继续对我说:“我猜,你肯定是发现他死亡之后,挖了一个坟墓,把他埋了进去。大家都想不通,你怎么有那么大力气把他拉到那么远的地方埋掉。另外,我们都想不通,你有必要将他埋掉吗?”
  我相信能够做到这些的,只有女童军。“他是怎么……怎么死的?”我死死盯着布罗根侦探,平静地问。
  “我们没有发现打斗或者伤害的迹象。他穿着睡衣,看起来像是在睡觉的时候心跳骤停。”
  “哦。”我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说。
  “浑蛋,”父亲咒骂着,“这么死也太便宜他了。”
  “嗯,他的确逃过了法网。”布罗根侦探在“法网”这个词上,故意加重语气强调,“尽管如此,他的死也让这个案子可以尽快结案。我们发现的那把剃须刀上干干净净——只有安琪的指纹——总之,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他耸了耸肩膀。
  “很明显,这个案件里没有涉及其他人,因为没有其他人的DNA。”他解释道,“所以,以后不会再有人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也没有人会认为你这么娇小的女孩竟然能……反正,那一部分的调查已经结束。死亡原因确定为自然死亡。”
  “嗯,好吧。”我说,“这是个好消息。”我深吸一口气,静静用鼻子呼了出去。我的肩膀一时间放松许多。我当然不会对官方报告提出任何异议,去自找麻烦,但是我还是没弄清楚。布罗根侦探从来没有见识过天使的暴躁,他有办法让一个熟睡男人窒息至死,这对天使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是我没必要提出这样的疑问,甚至连想都别去想。
  “我们查到了绑架者的真实身份,”布罗根侦探继续说,“是通过指纹查出来的。最近,这个男人从亚利桑那州过来,他在亚利桑那州住了十年之久,在银行工作。他没有作案前科,只是有一次因为在一所中学附近鬼鬼祟祟地徘徊而遭到逮捕。他也没有违规驾驶记录,房租支付也非常准时。他的名字叫布雷特·萨缪尔森。”布罗根侦探在观察我的反应,想从我身上得到对这些信息的确认。
  “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简单地答道,“我的其他人格也不认识他。他一直很小心,不让我们任何人接近他的文件夹和钱包。”
  “我拿着这张照片问了一圈,想从当地人口中得到什么线索。我们去过他经常光顾的一家食品店,也到过他工作过的公司——”
  我情不自禁地说:“我猜他们会说,‘他一直是个安静、绅士的男人’,罪犯通常都是这么伪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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