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庸无道

    当傅长安提出来要一起回傅家老宅吃顿饭的时候，霍九月其实是拒绝的。傅家两个老人看不上她，但她也不见得看得上他们。
    像她这种倔性子从来就不讨长辈喜欢，就算是小时候爸妈还在的时候，霍家的长辈也会更喜欢能言善道的霍七月。
    “又是什么事儿？”接连几天霍九月的脸色都不太好，食欲不振，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儿来，贺谦生病之后她的跆拳道也荒废了，感觉生活又突然没了重心。人一旦闲下来，没有既定的轨道心中总感觉空落落的。
    “没什么事儿，就是大嫂挺想你的，想要见见你。”得知霍九月和傅长安在往“重修旧好”的方向靠拢的宁希自然喜不自禁。
    “我会去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姐约你明天吃饭。”霍九月这次突然搬回来是受到霍七月的强烈反对的，连“你走出霍家的门就不要再回来了。”这种狠话都放出来了，但还是没能拦得住霍九月，把霍七月差点儿气得想和她断绝姊妹关系。
    但气话终究是气话，最终的目的总归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不受委屈，能幸福。
    最后还是霍七月先抹下脸来约着霍九月傅长安和她还有沈聿一起吃顿饭。
    又是华庭酒店，没有怎么变动过的精美装潢，依旧精致的菜肴，和一贯一般的口味。“姐，为什么定这儿吃饭？咱们不是来过知道这儿的菜不好吃么？”
    “姐？霍小姐，这里有你的姐姐么？在哪儿？如果方便的话介绍给我认识认识？”霍七月的话里携枪带棒的，面上的气愠表情从她和傅长安进入包厢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霍九月有些慌了，她原以为霍七月就算生气三天时间也就过去了，可现在都一个星期了，没有一点消退的感觉。
    霍九月只能怯生生地又乖巧地扯着霍七月的袖子，拉长声音喊了一声。“姐——”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你别和我来这些有的没的。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来这家酒店吗？就是告诉你，你尝过一次不好吃的东西，再尝一次它还是不好吃。”话是对着霍九月说的，但很明显就是意指傅长安，也试图规劝霍九月“好马不吃回头草。”
    “姐，你还记得我以前被人拿板砖拍晕那事儿吗？那时候救的就是傅长安，所以——”
    “所以什么？是你救了他不是他救了你，提起这件事情我就来气，你才十二岁啊，就在脑袋上缝了七针，我现在心平气和地说话，没也带块砖头把他脑袋打开花就算很对得起他。”
    霍七月的攻势太猛，就像在商场上字字珠玑地谈判一般，让霍九月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在一边的傅长安也看不过去了，“姐，错在我，你别难为九月。”
    “错当然都在你，她就是傻，有什么做错了的事儿？我们九月从小就见不得别人受委屈，有情有义的，傅氏落难她想办法帮忙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傅长安，我的妹妹心再冷也不是石头做的，经不住你一次一次往她心上捅刀子。”霍七月说着说着感觉温热的液体都在眼眶处打转。
    傅长安这个混蛋到底是怎么把她妹妹再一次骗上道儿的，她不知道。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霍九月再经历一次那种事情。
    从前无心，只会伤及皮肉；而现在有情，却会伤筋动骨。
    “姐，你从小就教我要对自己的任何选择负责任，无论对错。所以，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使是错的我也就认了。”霍九月原本没有想这么维护傅长安的，可到嘴边的话和心里想的又是有差异的。“这次我会尽量好好生活，好好学着去爱一个人，去成为一个称职的妻子的，姐，你放心。”
    霍九月目光灼灼，眼神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你们吃吧，这饭真是吃不下去了。”霍七月见状心里更是不舒服，把餐巾扔在桌子上就起身去了洗手间。留下沈聿，傅长安和霍九月相对无言地坐着。
    “傅长安，你先回去吧。”霍九月轻言出声，这个局面分明是她最讨厌的，她为什么明明知道姐姐的底线在哪里却还要一味地去触碰？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傅长安放在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上呢？她不清楚，但她还是想要和霍七月说清楚。
    傅长安自知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徒惹霍七月生气。“我去车里等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傅长安走了以后就只剩沈聿和霍九月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沈聿也清楚，霍九月对他的厌恶是根深蒂固的，除了被霍七月逼着叫了一次姐夫以外就没有再开口。
    空气中飘散的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只见霍九月对着面前的被子倒了杯柠檬汁。“我姐她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她说着不理我了，点的还全都是我爱吃的菜。我姐有的时候会头疼，你让她忍一忍，看住她不要让她吃止疼药。她有可能心情烦躁的时候还会酗酒，你也要看住她不要让她喝那么多。还有啊——”霍九月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着霍七月的习惯，到最后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姐夫，拜托你了。”让沈聿也很是惊诧。
    饶是平日里再没有正形的沈聿，面对如此真挚的霍九月也没办法吊儿郎当起来，只是默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再给她布了一两道菜到碗里，
    “不是说东西不好吃么，怎么还在一个劲儿的吃呢？”霍七月在没大合上的门边听到了霍九月的那些话，曾经她们姐妹两个因为没有父母的庇护而互相取暖，而现在似乎也有另外的人能为她们遮风挡雨了。
    见霍七月进来的时候脸色缓和了很多，霍九月也是仰头甜甜地一笑，“刚才一叶障目了，一道菜不好吃不能说明所有菜都不好吃，看来盛世还是有进步的，有几道菜真不错。所以姐，你看，我还是错了，我不能因为一次的过失而下了定论，我想给那个人一个机会，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霍九月说得诚恳又真挚，含着水雾的眼睛就那样望向霍七月，让她的心都要化掉了，不由得软了下来。轻声说道，“他还等着呢，你去吧。”
    没有多余的字句，算是默许。
    “要经常想我，要经常回家看我，我的生日不能忘，爸妈的忌日不能忘。懂了吗？”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又让霍九月想大哭一场。她结婚的前一天晚上，霍七月也对她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霍九月没有多说话，只是重重地点头，怕不够正式，不显承诺之重，还煞有介事地又点了一遍。
    她姓霍，这一点她怎么都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