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庸无道

    几个月的时间里都没有踏足傅家老宅，倒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缠绕着的藤蔓依然青翠，一棵大的樱桃树和一颗枇杷树虽然没有果实了，但依旧郁郁葱葱。只是院子里的花圃中新移栽了些兰草，更显幽静雅致。
    除此之外，基本没什么变化。
    花儿还是那些花儿，人还是那些人。
    “九月来了啊，饿了吧，饭就快好了，你先去和爸妈打声招呼。”宁希见霍九月来了，眉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丝毫没有一点在意她旁边的傅长安的想法。
    “大嫂你这心偏得可有点儿厉害啊。”傅长安带着笑意开着玩笑，低头瞥见霍九月的神情，她此刻没有什么很好的状态，感觉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儿不拉几的。“怎么了？实在不想来咱们现在就走。”
    傅长安拽起她的手想把她往门边带，却不料两个人之间的拉扯被傅远瞧了个正着。
    “来都来了还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好好坐下吃顿饭。该不会你是连我们傅家的一顿饭都吃不得了？”傅远冷声道，他就最见不得霍九月这种小家子气的样子。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很神奇，他会让你咽下难吃的饭菜，去逛门票坑人的景点，去买并不合适自己的东西，诸如此类种种你在正常理智下都不会做的事情。然而最终你还是会输给这四个字，因为
    ——来都来了。
    霍九月虽然心中憋了点儿气，但也想着来都来了，不把饭吃完再走她得有多亏啊。
    “九月，听说你前段时间当众让长安难堪了？”即使再两耳不闻窗外事，这种事情总还是会随着夏天的蝉鸣一起进入傅远和蒋庭的耳朵里。这不，爱子心切的蒋庭一上饭桌就着急地质问起霍九月来。
    霍九月本来胃口就不好，这样一来更是什么都吃不下，想要把筷子放下，但余光瞥到傅长安的关切，霍九月心一横，也就忍下来了。
    以前这种事情她真的是一点儿波动都不会有，可是现在是真的实实在在的被影响到了情绪。
    “妈，是我的错，都过去的事情了——”
    “什么你的错？你以为我就不说你吗？听说你前段时间还打断把你的钱分一大半给她？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咱们家的钱和她有什么关系，又——”
    “妈，你这话说得过了。”傅长安沉声喝止蒋庭的行为，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霍九月，唯独他的父母不喜欢。不过没关系，不喜欢就不喜欢，他早已经过了受父母监护的年龄了，现在他的合法监护人，是他的妻子，霍九月。
    “过什么过？先不说霍九月进门这大半年给没给过你好脸色看，就说你们两个一点儿想要孩子的打算都没有，真是急死我了。我当时说了不让你们结婚，你偏不，要不是你骗我我能让她进门吗？”蒋庭越讲越生气，霍九月有霍氏撑腰，傅长安也还有他们傅家顶着呢，不是霍九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霍九月此刻只是疑惑，骗？
    霍九月知道她一直是不受傅氏父母待见的，因为她说不开漂亮话，也办不好漂亮事儿，他们心中的儿媳妇应该是陆青绮那样的知根知底，家世相貌样样好不说，还格外懂事。可是怎么办呢？她就是任性。
    “骗？”她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了。
    “不是骗是什么，要不是长安说你怀孩子了我会没有偏见地同意他娶你吗？”蒋庭的眼里好像除了抱孙子这件事情就看不到别的了？每回绕来绕去都要在孩子这个问题上僵持一会儿。
    倏尔，蒋庭换了一张面孔，语重心长地规劝，“九月，既然你嫁进来了，安分一点儿不行吗？又是杂志社，又是跆拳道，那是傅家媳妇儿该去的地方么？你年轻还能耗，我们长安都31了，傅氏总还是要往下托付啊。”
    霍九月现在才明白，她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逃不开傅家这两位两个人的眼睛。虽然愤懑，但深吸一口气也就过去了。霍九月微微低头，挑出她从前不爱吃的菠菜往嘴里送。
    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抬头，染着西柚色的唇里轻轻溢出了几个字，“那不是骗。”很轻很慢。
    果然即使再轻大家也都听到了，皆是震惊不已，尤其是傅长安，消化了很久才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来之前用试纸测的，还没去医院正式检查。”看到傅家两座山脉不敢置信的眼神，霍九月直觉心中舒畅了不少。又挑起了几根菠菜往嘴里送。
    傅长安联系起来霍九月最近的迹象，是有点儿像，但是“你怎么没吐？”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经历，没头没脑地问了些傻问题。
    “吐了几次没让你看见，我以为只是胃不舒服。”
    傅长安喜不自禁，因为霍九月一直不想要孩子所以傅长安也尊重他的意见，做好安全措施，唯一一次没有，就是酒店的那次。
    “把孩子留下吧。”傅长安展露了面上的欣喜以后，笑容却突然又僵住了，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直跳。霍九月会不会把孩子打掉？因为对他残有的埋怨，和对他父母的宣战？越想越慌乱，越想越不安。
    一向以处变不惊著称的傅长安只能抓住霍九月放在腿上的手，以获取一点镇静的慰藉。
    霍九月牵过傅长安的手把她放在了自己微凸的肚子上，低头浅笑道，“我的心又不石头做的，没那么狠。”
    虽然孩子是个意外，但幸运的是这个孩子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没那么糟。
    这些总算轮到傅远和蒋庭尴尬了，才把狠话撂下了就得知自己的儿媳妇怀孕了。恶言相向也不是，欢声贺语也不是，脸一阵红一阵白，里外都不是人了。
    “爸妈，你们这种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我在外面偷汉子的怀的孩子一样，用不用孩子出来了去验个DNA，或者趁现在孩子没成形就打掉？”霍九月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弯如月，挂着比热可可都还要甜的浅笑。
    这是报复，□□裸的报复。
    傅远默默不说话，饭都还没吃完就离开了餐桌；剩下蒋庭一瞬间再度转变一个模样，对着霍九月和蔼地笑着，嘱咐这的，嘱咐那的，像是在叮嘱自己亲生女儿坐月子一样。
    只有小小的傅姝没有弄清楚是什么状况，低声问妈妈，“奶奶生气了吗？刚刚在对九月姨姨发火？”
    宁希充满怜意地看着自家闺女，摸摸了她的头，笑道，“放心，奶奶再不会生九月姨姨的气了。”
    “为什么啊？”
    “因为九月姨姨有小宝宝了，咱们全家人都会爱他保护他的。”
    傅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尽管她不太懂九月姨姨有小宝宝了奶奶就不会生气了，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她就也跟着高兴地不行。
    嗯，是要个弟弟好，还是要个妹妹好呢？这将傅姝今天晚上睡不着的纠结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