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归锡耶纳

第二天，车贤俊早早开来了车在旅馆门口候着。亚历山德罗坐在副驾驶上，心情甚好，手指随着车内的音乐在车门上打节拍，戒指闪着炫目的光。他们昨天晚到两个小时，预订的是这附近一家四星级宾馆。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失眠好几日了。车贤俊从前厅部搞来了消息，说韩孝珠预订了两张机票并且还告诉订票处的说是和安娜出来散心，于是便尾随而至。
    看见人从里面出来，亚历山德罗抬起太阳镜，深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这只刺猬一天比一天漂亮，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心脏仅是为了她而跳动。可为什么她就那么无动于衷呢？
    他从车上跳下来，为女士们打开车门。姜赫依然走在最后，他发现这家伙戴的墨镜跟自己的一模一样。看来是下了决心要和争到底了，这竟然让他有种奇异的兴奋。
    一艘气派十足的游艇停泊在码头，在众船围绕之下独树一帜。深灰色船体，流线型V字形船身，拥有古典华丽的身段，却又带着强烈的未来感。
    一行人沿浮桥走着。亚历山德罗走在安娜前面，穿着天蓝色衬衫和白色短裤的他挎着一只帆布包，迈着怡然自得的步子。安娜见他脚踝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纹身，正当想要细看是什么，人已上了船。她抬起头，亚历山德罗向她伸出一只手，搭上他的手上船，他也就自然而然地隔开了姜赫。姜赫对自己笑笑，跟着跳上船。
    还有一群年轻活泼的男孩儿女孩儿，都是车贤俊召集来涨气氛的，其中一个留着长长直发的是他的表妹。不得不说，她长得和车贤娜很像，原来关于基因的猜想是对的。不过她看上去活力四射，年轻又自信。
    韩孝珠站在船舷边上，海风把蓝色印花长裙吹得呼啦呼啦，她一手拉裙子一手压着宽大的草帽沿。车贤俊端来一杯饮料，他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说还好，实则上脸色苍白，还犯晕，只好大口吸着饮料以转移注意力。车贤俊把她牵进船舱，赶走沙发边的小孩儿后，端来一大盘芒果，说是治晕船的。
    游艇内部构造奢华而简洁，深蓝玻璃隔绝了炎热的温度，装饰以米黄和白色为主，温馨舒适。速度虽快，却很平稳。
    安娜四下里寻找着亚历山德罗的身影。绕着甲板走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于是爬上木梯，发现人果然在驾驶舱里。他握着舵，目视大海。安娜走过去，在旁边坐下来。这里，视野广阔，海天一览无余。
    亚历山德罗将快艇停下来。
    “你坐在这里会打乱我的方向感。我会头晕。” 亚历山德罗看了一眼旁边的人，露出温柔的笑意。
    “你总这么说话不怕我不理你吗？” 安娜也笑着。
    让他心软的粉色，柔软的布料裹着她纤瘦的肩膀，下摆自胸部散开。浅灰色的短裤蓬松成花苞的形状。每次，只要看她一眼便能让他回味好长一阵子，日日夜夜不知疲倦地想着。
    “你不会不理我。”
    “为什么？”
    “因为我会让你爱上我。那样，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看着亚历山德罗自信满满样子，安娜想，爱上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如果她能想象得到，她大概会告诫自己，别让自己轻易爱上这样一个人，如果爱了，定要赴汤蹈火，因为他的爱会是热烈的、狂妄的。一个不慎，就会受伤，更会伤到他自己。她不确定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脚踝上，深褐色皮肤上并不醒目的小东西。
    “是一只鱼。”
    “为什么要纹上一只鱼？”
    “因为我喜欢游泳，从小就喜欢。上了中学以后参加了学校的游泳队，我希望自己能游得像鱼一样快，所以纹了这只鱼。”
    鱼。在韩孝珠的故事里，他的出场在水里，像只鱼。
    “是波塞冬的化身吗？”
    “你可以这么想。”
    她看着那只卷起尾巴的鱼，不由想到深海里缓缓前行的优美弧线。如果换了是她，大概她也会立即爱上那双黑色的眼睛，而这双眼睛就在她的面前。
    “三月份的时候你回了意大利。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安娜一只手挣着下巴，对着掌舵人。
    “你吻了我，然后选择了逃跑，你在怕什么？”
    他怎么可能怕呢？他从小到大什么也没怕过，她认为他是害怕了吗？也许吧。自从她在他的世界里清晰明朗起来，他发现他最怕的便是得不到她的爱、怕失去她。他逃走是为了什么呢？甚至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只能选择在黑暗里走近她，拥抱她，亲吻她……他转过头，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消失了。
    “你还要否认吗，那个人就是你。”
    “我不否认。我只是……只是怕你推开我。”
    “如果我推开你，你会怎样？”
    亚历山德罗把手放在安娜的手上，拇指滑过她细腻的皮肤。有关她的一切都能轻易令他心醉神往。
    “如果那样，我会绝望地死去。”
    突然间，心又一次被攒紧。这就是他要她爱上他的方式？疼痛的、欲将不顾一切的，葬身蔚蓝色大海，奔赴他的爱情神殿。
    这时候甲板上出现一阵骚动，一个人从船头坠入大海。安娜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出船舱。待到他赶去甲板时，上面已经围了好些人。安娜纵身跳进湛蓝的海水里！
    她疯了吗！
    亚历山德罗正要脱鞋，被后赶到的车贤俊一把拦住，他和另两个人跳了下去。
    十几分钟后，姜赫被人拉上了岸，安娜是由车贤俊推上来的。亚历山德罗拨开众人，抱起安娜把她放上甲板。气喘吁吁的人说没事，趴起来挪到已经昏厥过去的姜赫的身边。有人在给姜赫做胸外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他在水里挣扎了好一阵，一定吃了不少水。
    姜赫嘴里一个劲儿地冒着海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安娜总算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亚历山德罗问她有没有伤着，拉她起来。结果地上的人醒了，叫着安娜的名字。
    姜赫睁开眼睛看着她，也顾不上旁边那个骄傲的皮科洛涅有多不满。在落水瞬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游向他的人会是他心仪的人！亚历山德罗不留情面地把安娜拉走了。车贤俊蹲下去，用手戳地上发愣的人。
    “别看了，你赢不了他的！”
    “那又如何？”
    “你的玩笑开得太大了。”
    车贤俊摸了一把脸，从姜赫身上跨过去，接过一张浴巾把自己裹起来，回过头。
    “我知道你们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别为了一个女人一败涂地。”
    姜赫从地上撑起来，试图申辩，可人已经走远了。几个女孩子围过来，嘘寒问暖。罪魁祸首也跑过来了，如果不是和几个朋友围着姜赫打打闹闹人也不会弄成这副狼狈相。她的表哥看用无可救药的眼神打量她，推了一把她的额头，她却吐吐舌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警告你，车在美，别在这里给我惹事，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小心你告诉我老爸？你就只为用这个威胁我。”
    “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还敢跟我顶嘴？”
    “本来就是嘛，谁知道他不会游泳？再说了，他现在不是挺好的。”
    车贤俊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摆摆手走开了，车在美又在他背后作怪相。
    安娜被拉进卧室，门被亚历山德罗重重关上。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那样有多危险！”
    “我会游泳。”
    “你会游泳不代表你会救人！那儿有那么多的男人，你干嘛没头没脑地跳下去！”
    “可当时他们没有一个人跳下去不是吗？Louis不会游泳！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亚历山德罗在衣橱里翻找衣服，拉出一件衬衫，用力过猛，衣架跟着衣服一路哐当作响。他愤怒地看着做错事还要狡辩的安娜，气不打一出来。
    “他是你什么人？要你这么奋不顾身地往下跳！”
    “你什么意思？他是我朋友，就算不是朋友，有人落水我也会跳下去。”
    亚历山德罗抓着衬衣走过去，“是吗，那如果是我落水，你也会跳下去？”
    “你会游泳我干嘛跳下去？”
    “是吗……这就是你的答案？他在你心里比我重要，对不对？告诉我！”
    头疼死了，安娜抱着头，她现在冷地不行，他还要在这里跟她争个没完。
    “别给我做这种无聊的选择题，把衣服给我！”
    “你认为这很无聊？”
    “我们别争了好吗，这个本来就不是个问题……”
    “为什么我在你眼中总是那么微不足道呢？”亚历山德罗抓住安娜的肩膀把她拉地更近了，那气息能灼伤她每一寸皮肤，让她疼进心里。
    “为什么你从来就不会认真考虑我说的话，甚至是对你关心……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当我不存在？在你的心里，亚历山德罗.皮科洛涅就是一个跟在你身边团团转而不为你所动的傻瓜，是不是？你难道真的就不明白，我的眼睛里全是你，全是你！我觉得自己要疯了，而你……”他皱着眉头，“却说这是无聊。我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失去理智地爱一个人，去嫉妒你周围的一切……可你为什么就不是不明白！”
    亚历山德罗松开了手，他垂下肩膀，无力地抬起头。她无暇顾及他转身之间有着怎样的痛楚，她仅是站着，被他的话久久刺痛，而后听见了关门声。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揪紧了手里的衬衫。
    游艇如同一个大的轻轻晃动的摇篮，蓝色玻璃笼罩着她，亚历山德罗的话像一阵凌烈的风，让她在炎炎夏日里瑟瑟发抖。
    半响后门被打开，安娜转过眼看着他，大约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悔了刚才的所作所为。亚历山德罗走过来，安娜盯着地面也不理他。
    “干嘛不换衣服，你想感冒吗？”
    他就停留在她前面几公分的地方，白色的帆布鞋尖，有些浅灰色的暗纹，看着他的脚踝不做声。
    他蹲下起来拉她的手，她往后躲。
    “不想让我帮你换，你就自己动手。”命令的口吻。
    安娜站起来进了卫生间。刚把衬衣扣好，人又闯进来了，从她手上抢过湿淋淋的衣服，打开烘干机。
    她听见他按响按钮的声音、烘干机启动运转的声音。如果她真像他所说那样忽视他的存在，如此过分地待他，那么她现在感觉到了，他无声的责备比语言更加让她自责。
    他该告诉她此时的她有多美吗？
    赤脚站在地毯上的她，潮润的长发顺着背脊垂到腰间，水滴如珍珠一般顺着发丝滚落。透过阳光他能看清楚宽大衬衣里的天然曲线，纤细的手臂，长而白皙的双腿，微微下垂的胸部，都有着让他怦然心动的美丽。
    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抓过浴巾，帮她擦干头发。
    安娜任由摆布，只是愣愣看着亚历山德罗。在她的脸上，除去黑色眼睛，除去那眼中水一般的温柔，一切都是那么惨白无力。惨白的额头和脸庞，惨白的嘴唇，更或者是那惨白的身体，都让他无法压抑每个日夜思念她的热情和慌乱。他怎么可能不慌乱呢，这样的她，让他既爱又疼。他想要将她狠狠抱紧在怀中，亲吻她、爱抚她，要她永远被幸福宠溺。而此刻的对视，胜过世间一切言语，是这个世界最为美妙的瞬间。
    一双细弱的手臂圈住他的了腰，它们慢慢围拢，最后紧紧抱住。她的身躯如此柔软，如此令他迷醉，这就是他渴望的拥抱吗？
    皮科洛涅的怀抱拥有一种让人安心入睡的力量。没有什么比睡眠更加安全的状态，也不会再有谁会带给她这种踏实的感觉了吧。
    在城堡里的那个晚上，她环顾、寻找，是多么希望看见他。因为他，她变得不安而孤独。那个夜里，她冲出大厅，越过喷泉和护城河，面对冷清的空气，她都快要哭了。她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也像她一样，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着一颗绞痛的心。
    一路走地跌跌撞撞，都是为了到达这一目的地吗？当在意大利遇见他的时候，被他看得灼热的脸庞是不是就已经说明，此时此刻，令她沉醉的味道和不再寒冷的温度在那个时候就已深深吸引住了她，让她不顾一切奔向未知，奔入他火热的胸膛。
    他的下颌抵着她的肩膀，有种美好而又疼痛的感觉。
    “我会跳下去，亚历山德罗。”
    良久，她在他的胸前默默说道。
    “如果是你落水，我会跳下去。我会把我的呼吸和心跳都给你，全部都……”
    话音未落。吻，铺天盖地而来。
    势不可挡的力量瞬间将她卷入激流，入水沉浮，周身腾起无数细小的水珠，耳边经过持续不断缠绵的水声。是在做梦吗？她被温热的海水裹住了身躯，那些畅游在周身的气泡轻轻碰撞着肌肤，巨浪袭来，将她推进大海最隐秘的□□。多么美妙，多么神奇的感觉。她像一个无知的孩子涉入未知世界，穿过忽明忽暗的阳光，超越迁徙的鱼群，乘着暖流，在他的引领之下奔赴一场美轮美奂的盛宴。
    几个年轻人躺在甲板上晒日光浴。韩孝珠看着他们，说那是肉架上的烤排骨，姜赫问她是不是饿了。她摇头，才从睡梦中醒来，索性船已停在平静的海面上。刚才一幕她完全不知，不是看着衣服还有些湿润的朋友，还以为自己只睡了有十来分钟。他们在烈日之下耷拉着眼皮，缩在凉棚下。大海、游艇、美女、帅哥，这是她头脑中一度幻想的完美假日，可身临其境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激情。关键是她没有那种被太阳炙烤和海水浸泡的心情和勇气，静坐是这个夏天最好的休闲方式。
    下午的时候车在美接了一个电话，说是要赶着回首尔，游艇靠岸后，众人分道扬镳。走之前，在美小姐还不忘跳到姜赫面前要了个联系电话，美美和人道别。打发走难缠的小女孩，姜赫才发现他已经输在了刚刚下过的赌注里。亚历山德罗牵着安娜的手，他们看上去是那样亲密。原来，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头天晚上来势汹汹皮科洛涅！
    由于溺水的缘故不大舒服想回旅馆休息，姜赫草草道别了还在兴头上的人们。昨天才说过的话，今天想起来居然觉得羞愧，如果早一点知道，还会在亚历山德罗的激将法之下急于加入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还会借酒壮胆向安娜表白？
    韩孝珠把脚趾插-进沙里，已经发白的脚趾缩拢抓住粗糙的海沙，湿而冰冷。海水的泡沫涌上来，咬噬着脚指头。
    哎呦！韩孝珠叫了一声，她抬起脚，看见沙砾里藏着一块碎裂的贝壳。她弯下腰，把那个米色贝壳捡了起来。
    “这里不冷吗？”
    她转过身，车贤俊在这儿站了有多了？
    他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从她手心里拿出来放在自己的手心上，翻个面，细细观察。风把刘海吹起来，让她捕捉到年轻面孔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眉宇坦然。韩孝珠为这一幕抿起嘴，她把目光转投向大海。记得昨天，她站在这里为了遗忘起誓，以及落汤鸡一样的安娜娓娓道来的故事。是的，安娜已经圆满地为这次旅行画上了句号，像她说的那样。那么她呢，她身边的这个人呢？
    “这个可以送给我吗？”车贤俊晃着手里的东西，笑嘻嘻地问。韩孝珠不解地点头。只是一个刺痛了她某根神经的小物，他却如此欣喜。她不大能记清第一次看见这位花花公子的模样了。她对他没有太多的印象，只了解作为亚历山德罗最好的朋友，他总是左右他身旁。因为亚历山德罗，她曾今一度忽略了他的英俊和率直，绯闻四起的男人仅是饭前茶后的谈资罢了。他和他一样，直到出现在身边时，才发现同样是那么难以抗拒。
    海风越来越大，她把飞舞的长衫拉紧了些，不料被人抓住了手。
    “冷吗？”女孩儿点点头。车贤俊俯下身，轻轻抱住了她，“这样就不冷了。”
    她不敢去断定，车贤俊，一个出身和亚历山德罗相差无几的男人，一个被财富和美女围绕的公子哥，对像她这样的女孩儿会产生怎样的爱慕，此种爱慕又会持续多长时间。为此，她小心翼翼，为了不让天枰失衡，谨慎地挪动着步子。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她把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抹向脑后。也许在车贤俊看来，这句话会让每一个被他拥抱过的女人心动，她们都会用不同的方式给出肯定无比的答案，除了她——韩孝珠。是被回忆拖拽着无法前行，抑或看透了红尘。
    他和亚历山德罗有什么区别？没有。她退了两步，眼睛无主地看着脚尖，欲要逃掉这个让她六神无主的问题。然后转身，越走越快。
    车贤俊追上去，抑制着心里对朋友的妒忌，挡住了韩孝珠的去路。
    “你还不打算忘了他吗？他早就爱上安娜了，难道你看不出来，你这么做一点也不值得。”
    “我已经把他忘了。”
    “那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那你告诉我，你会喜欢我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这样平静的语气让那双抓着她的手突然僵硬起来。他没有想到，也从来没想过，这个不合时宜问题会把他用心建立的浪漫气氛彻底毁掉，会把他那种玩玩而已的心态冻结。那目光里含着他不愿面对的质问，他厌恶的女人的诟病。
    于是，手松开了。
    她该庆幸，他放开这只手是迟早的事，就像忘掉亚历山德罗，也是迟早的事。夜晚的风，让她变得倍加清醒，她的未来不该纠结在不切实际的爱情上。她不是那个幸运的灰姑娘——永远都不会是。
    冉冉暮霭，翻滚在宽广的海面上,月光平添寒意几许,而夜色，愈加寂寥。
    另一处，沿海公路边的旅馆屋顶。安娜正在望着这片令人心动的黑色。她从来也没有觉得，布满星星的天空传递着暖意，从来也没有发现，夜里的大海也可以如此美好。她好似看见了半年前的自己，站在惊涛骇浪里失声痛哭的模样，在回望机场外那灰白色的天空时，怎么也没想到，此时这个伏在她的背上，用宽大外套包裹着她身躯的男人，会成为她再次踏上这座岛屿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