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对角线的距离

“两碗牛肉面来咧。”王姨把面端到桌上。
    瞿尧看了眼他面前的一碗面，加量的青菜，又看了眼林方维面前的，一根青菜都没有，他皱皱眉，问：“为什么我们的面看起来不一样。”
    林方维抽出一双筷子递给瞿尧，说：“你不是喜欢吃青菜么？我特意让阿姨加的。”
    瞿尧紧了紧唇，接过筷子没有再说什么，店里面只有王姨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桌子上放着两个白色的小瓷罐，林方维逐一掀开盖子看了下，随后撇撇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
    瞿尧看见她的动作，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另一个桌子前，掀开上面几个小瓷罐的盖子查看了下，最后拿了一个罐子回来。
    他把手上的小瓷罐放到林方维的面前，林方维掀开盖子一看，欣喜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白醋？”
    瞿尧夹面的手一顿，随后又立刻恢复自然：“上次发现的。”
    林方维了然了，上次他们一起来吃面的时候，她就可劲往面里加醋。瞿尧当时还很淡定，似乎对她的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了，一般人看到她加那么多醋都会很吃惊的。
    “我很能吃酸的。”林方维往面里加了好几勺醋说道。
    “嗯，看出来了。”
    林方维弯着眼睛对瞿尧笑了下，瞿尧顿时觉得碗里的青菜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对了，我还要谢谢你呢。”林方维想到什么，咽下口中的面说：“班上男生这次半期考考得很好。”
    瞿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睁着眼睛看她。
    林方维看见他眼神中的迷糊和不解，解释道：“他们说和你有君子协定。”
    瞿尧恍然，点了点头。
    “真的要带他们去训练基地吗？”林方维问他。
    “可以反悔？”瞿尧反问。
    林方维想到今晚男生们激动地神情，笃定道：“好像不行。”
    “嗯。”瞿尧低下头继续吃着面。
    “那什么时候去？”
    “这个周末。”
    “哦。”
    过了会儿。
    “你去吗？”瞿尧问道。
    “什么？”
    “训练基地。”瞿尧抬眸看着她说。
    林方维看着瞿尧的眼神，波澜不惊，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她，带着他常有的迷糊和困意。
    她觉得一句拒绝的话都讲不出来。
    “好。”林方维回答。
    瞿尧得到她的回答，继续低下头吃着面，眼神中却掺了些许的喜悦。
    吃完面，瞿尧还是照常送林方维到家门口，之后一个人往巷子里走去。
    现在他的手中没有篮球，可他的一双眸子却比往常更加清醒。
    林方维回到家中，就看到母亲站在窗边，见她回来，睨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说是同事？”林母冷笑，“同事会有事没事送你回家？”
    林方维知道母亲肯定是看到了瞿尧，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于是解释：“他家也在附近，顺路而已。”
    林母转身对林方维说：“我也不是阻止你谈恋爱，只要对方家境优渥，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林方维抿紧唇，没有作答。
    林母又说：“你也别怪妈现实，我也是苦怕了，指望着你以后能让我享享福。”
    “凭我自己也可以让你享福。”林方维回了一句。
    “就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林母冷哼，“这个社会，女人是没什么地位的，任凭你再努力都不如找个有钱人家嫁了来得安稳。”
    林方维知道母亲的思想封／建且顽固，于是缄默。
    “我这也是为你好。”林母最后说。
    “嗯。”林方维点点头，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方维背靠着房门站了一会儿，有些发愣。
    她知道母亲其实也不容易，她和父亲是相亲认识的，嫁给父亲后她几乎没过上好日子。父亲家很传统，说白了就是封／建，那时候男尊女卑的思想还残留着，母亲在家里的地位很低，林方维不只一次在深夜里听到母亲压抑着的哭声。
    她出生后，爷爷奶奶对母亲的偏见更多了，父亲也常和她拳脚相向。所以在林方维心底，她是不怪母亲对她这么刻薄的，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真的是她毁了母亲的一生，如果她没出生，或者她是个男孩，母亲是不是会过得好些？
    林方维拍了拍自己的脸，制止自己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睡一觉就会好的，她想。
    ——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适合闲聊。
    “陈姐，四杯咖啡，两杯贴墙上。”洪可可刚走进咖啡屋就对着柜台喊道。
    林方维紧跟在她的身后也走进了咖啡屋，看到许久未见的陈姐，眼睛弯弯，喊道：“陈姐。”
    “是你们两个啊。”陈姐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身说：“都多久没来姐这边坐坐了。”
    “今天不就来看你了嘛。”洪可可说。
    “先去坐着吧。”陈姐说着撕下两张咖啡形状的便利贴贴在一旁的墙上，上面已经有很多咖啡贴纸了。
    洪可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真是好久没来了。”
    “嗯。”林方维也落座，转着脑袋打量着咖啡屋里的环境，“这里没什么变。”
    林方维和洪可可来的这家咖啡屋名叫‘角落’，是个名副其实的开在角落里的咖啡屋，很少人会找到这里来，她们也是偶然一次来到这里的。
    咖啡屋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少妇，大家都叫她陈姐。林方维记得她和洪可可第一次来到这里是在夏天，她们俩在外面闲逛，突然下起暴雨，淋她们个猝不及防，只能找个地方避雨，然后因缘巧合下就进了‘角落’里。
    林方维还清楚地记得那次她和洪可可点了咖啡，坐在那里想要等雨停再走，可是没想到临走要付账时，两人才发现身上的钱不够，一时有些窘迫，当时陈姐对她们说了句没关系，就转身在旁边的墙上撕下了两张咖啡贴纸。
    后来她们才知道，来这里的顾客有时候会自愿付费多点几杯咖啡‘贴在’墙上，给那些因为特殊原因不能付账的客人。
    每当有人点了免费的咖啡，陈姐就会从墙上撕下一张贴纸。
    林方维和洪可可自那以后都觉得这间咖啡屋很有特色，后来也就经常来这里坐坐，‘贴’几张咖啡。
    “你们的咖啡，还是像以前一样，两杯卡布奇诺。”陈姐把咖啡端上来。
    “谢了，姐。”洪可可说。
    “有客人了，我去招待，你们聊。”陈姐说完就回到了柜台。
    洪可可啜了一口咖啡，砸吧砸吧嘴巴说：“还是陈姐泡的咖啡好喝。”
    林方维也喝了一口：“嗯。”
    “你最近在干嘛？”洪可可问。
    “还不是那样，上课下课。”
    “就没有什么艳遇？”洪可可撑着下巴，说：“学校里就没有帅哥教师？”
    艳遇？林方维想到了石峰，打了个抖擞。
    “没有。”她说，然后问洪可可：“你呢，你最近在干嘛？”
    洪可可直起身子，双眼放光，说：“我最近在拍一个健身专题的照片，认识了很多健身教练，那身材，那肌肉……”
    林方维见洪可可都要手舞足蹈了，一副饿虎扑狼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要不要改天给你介绍一个？你一定会爱上他们的肱二三四头肌的。”
    林方维敬谢不敏：“不用了，我不喜欢有大块肌肉的男人。”
    在她的印象里，健身教练都是一身肌肉群夸张的有些吓人的模样。
    洪可可切了一声，撇她一眼，问：“那你喜欢什么样肌肉的男人？”
    林方维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和瞿尧打篮球时，他投篮时露出的小臂，暗暗使劲时肌肉匀称的样子。
    “咳咳。”林方维干咳了两声，对自己脑海中瞬间的反应有些吃惊。
    “你想到了谁？”洪可可眼尖的发现林方维耳尖的一点红。
    “什么呀？”林方维装傻。
    “少来，说，你刚才想到了谁？”
    “没有想谁。”
    “别骗……”
    洪可可伸出手指指着林方维，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林方维？”
    林方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许雅芸，一时有些愣怔，倒是许雅芸从容的坐到了她身边。
    “陈姐，三杯咖啡，两杯贴墙上。”许雅芸喊了句。
    洪可可看着她不悦的皱眉，她认出了许雅芸，是高中时隔壁班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还是周静怡的好友。
    “真巧啊，在这里碰到你。”许雅芸嘴角噙着笑开口，“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啊，好歹我们也是高中校友兼大学同学。”
    林方维抿着嘴看着许雅芸，后者一副高姿态的样子。
    “你打完招呼了吧？”洪可可不耐烦地说：“那你可以走了。”
    许雅芸却是很淡定，没有因为洪可可的语气而有一丝恼怒：“急什么，不是还没有叙旧嘛。”
    “你……”洪可可刚要开口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下。
    “好久不见。”林方维出声。
    许雅芸笑了声，问：“听说你现在在一中当老师？”
    “嗯。”林方维面无表情。
    “你倒挺满足现状的嘛。”
    洪可可听完白了她一眼。
    陈姐这时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过来，察觉到这桌的气氛不佳。
    “谢谢。”许雅芸朝陈姐点了下头。
    陈姐看了眼林方维和洪可可，然后就离开了。
    许雅芸搅拌了下咖啡，抬眸问道：“你现在和陈远洋应该没有联系了吧？”
    接着她又自顾自的继续说：“也是，他现在在美国追静怡呢，哪还记得你啊。”
    林方维听完呼吸一窒，脸色有些惨白。
    洪可可厉声喝道：“你可以闭嘴了。”
    许雅芸却还是一副优雅从容的样子，看到林方维隐忍的表情似乎心情更加愉悦：“陈远洋从高中时候就喜欢静怡，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上大学后居然和你在一起了，不过如我所料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你，我早和你说过，不是你的东西永远不要觊觎它。”
    林方维咬着下嘴唇，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不发一言，一旁的洪可可却是怒了，拿起咖啡杯作势要泼许雅芸：“你再说一句！”
    许雅芸看着洪可可冷哼了一声，林方维的脸色因为她的话已经丝毫不见血色了，她慢慢地站起身，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林方维。
    许雅芸拿起自己的包，刚迈出一步又顿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转身问林方维：“你和瞿尧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