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未止

第五十章 惨烈


晓梦初醒,耳旁却是嘈杂不断,她正想揉揉迷蒙的双眼,手却被制住。这才猛然发觉,自己还被困在被子筒里。床头桌子上,药碗还冒着氤氲雾气。她这一觉,并未昏沉许久。
    门口的争执自她醒来时就一直在持续,她现在才注意到。方言调子虽曲婉动听,却还是掩不住其中人的怒火中烧。吴微颜分辨着嗓音,大抵是谁家的年少弟弟正与哥哥闹别扭。
    可吴微颜无空管闲,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生,山匪作为官兵的敌对,在众人眼中向来是做打家劫舍的勾当,上下五千年,恐怕就只有书中的一百单八将,和零零碎碎的山匪能被人平反了。吴微颜估摸着这一群山匪才无人敢靠近她,八成与她高烧有关,可能他们见过南理的瘟疫,以为她也生了疾。打打杀杀的人,在生活琐事中,反倒最是惜命。
    她松了松被子筒。方从床上坐起,那阵眩晕感便向她袭来,她头一昏,虚空抓不住什么,便一头栽倒在被子上。
    外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随后又是两人的三两句听起来不是很激烈的对话,而后一人离开,一人踢门而入。
    逆着日光,只见一名个子不高的束发男子,气势汹汹地向吴微颜所在的床铺走来。
    吴微颜的神经再一次紧绷,瞪着眼,百分之二百的警惕防卫心涨了起来,她这时也不顾那被子筒卷得她难不难受,一个劲攥着被子一角,生怕它散了去。
    正在她心中拼命默念着“我向来不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定心咒时,那人影已立在了她的床边。
    吴微颜如临大敌,死命闭着双眼,抿着嘴唇,扯着被角。随后便听到那人对着她怒吼了一句。她侧躺着,几乎是下意识般,对那逆光人,不解地眨了眨眼。
    那人一愣,又吼道:“滚!”
    平日里听到这个字的吴微颜,指不定当场便要跳脚发飙,可如今听到这个字,却是如获大释般的喜悦。
    她扭动着青菜虫一般的身体,激动地连被子都忘记松,裹着便向床边爬去。吴微颜似乎看见曙光女神在向她招手,柔和温润的面庞满是笑意。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床旁蹭去,眼看将要落地,哪知这时,自己的身体又被人托住,生生拽回了床上。
    拽她那人一把按住她裹着被子的双肩,黑瞳惊讶地在她脸上扫着,左左右右细细打量,然后突然松开手,咧开一口漂亮的白牙哈哈地仰天狂笑。
    此时吴微颜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莹白剔透的肌肤,秀气俊洁的下巴,坚挺的鼻梁上缀着精巧的鼻尖,脸部轮廓硬朗中带着几分和缓,殷虹而细薄的唇瓣,其中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凌烈剑气从墨眉中舒展开来,凤眼因狞笑眯成了半月,紫光游弋在眸底,从吴微颜的视线中一掠而过。
    “哈哈哈!吴言少爷?吴微颜小姐?您如今来这山寨,是做客还是通商?难不成……是专门到此一睹大爷我的英容?”
    吴微颜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这妖媚的脸,怎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对,若是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除非失忆,不然怎么可能会没印象呢!
    可这自恋的神情和幸灾乐祸的态度,怎么想怎有点……有点裴大花的神韵……
    她并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她肉疼了一个多月,去大理通商而亡的何志,正是面前这个狞笑的妖媚少年。
    妖媚少年的狂笑声猛然止住,揪住吴微颜脖前的被子筒,一把将她拽过,危险地眯着双眼,与吴微颜近距离对视,嘴上扶起一抹冷笑:“好你个不男不女祸害一方的家伙,射了大爷我的旗,你可知,你害我手下将士因此笃定了那仗必败。害得小人说我有心篡位,暗中易帜,欲意叛我父王。害得我武功尽费落得这步田地!说!你这家伙到底用何妖术!”
    他妖媚绝美的脸上,狠戾得有些扭曲,呲牙咧嘴的模样仿佛要将吴微颜剥皮抽骨生生吃了才解恨。手中的力度愈发地大了。
    “我没……咳咳……”吴微颜肺里沉了沉,气息有出无进,她眼神惊恐,眼珠子不自觉瞪大。她像溺水孩子看见浮木般,乱挥着手,扒上眼前人的胳膊,想要挣开脖子,那人的愤怒却将她的反抗无视。
    此时的霍止单手紧着她领口的被子,看着她竭力挣扎,表情痛苦难掩,黄面上却无一丝泛白。他只是冷嘲着,看她就这么死去,仍觉得难以泄愤。
    当初他老子派给他二十万兵马和三万海军,让他自己去开疆拓土。贫瘠的西梁自然入不了他的眼,大燕东南部盐城那一片自然成了他眼中的肥肉。这一路上霍止本杀得顺风顺水,既为自己一洗仲夏夜里那场兵败的耻辱,又一路北上,逼近镐京,直抵连城。他知道这片地方不好咬,想着鲸吞这片肥肉,能有多久就多久。可在城中,却见不止一人生了他们南理同样的疫疾,心中一惊,命大军围城放火,走之前不望耀武扬威,给那燕皇宝贝的三儿子最后一击。
    他退回盐城,在城郊外整顿军士,修养数月。正动身准备攻打盐城南侧的珠城。谁知那说得了重疾,卧病不起的死对头南宫越竟率领众兵士堵了他的去路。他暗自派人估了对方兵力,不过十万!手下将军高更不以为然,口中满是嘲讽。
    他立马军前,看着那重帐马车上站着的白衣人,神色满是报复般的疯狂和嗜血的欲望。一身紫金战袍,盔帽下的他眯眼弯唇。没有过多言语,横举偃月刀,战鼓顿时做声,角声连天,混雄壮阔。两侧骑兵先行,随后步兵跟进,他朝高更使了个眼色,高更会意,策马向最高处跑去,观察地方布阵,指挥我方破阵。
    他举刀冲入地方军队中,在阵形中杀了几十个来回,却猛然发觉,燕军竟是一半的人举刀杀敌,一半的人拖着尸体回己军后方。
    再一观周围,阵形不知何时散了,人也猛然间少了大半,回头一看,高出已不见高更身影。
    霍止杀红了眼,指挥着周围战士,直直向敌方最薄弱处冲去。他一路砍,一路血。偃月刀上温热的血在挥舞中方降了温,又被新血温热,霍止虎口握刀,注入真气的气力,震得那处一阵阵酸麻,他却看也不看,勒马一跳,越过一干敌军,落在车前,他将那马车帘“唰”地挑开,却见里面半卧着一名大燕士兵,那胸口一小道血痕迅速消失,而他胸前被刀划破的衣服口子,分明有两掌长!士兵面色惊惧而狠绝,敞着完整无缺的胸口,拿起枪向他猛地刺来……
    此后,霍止被南宫越废了武功,挑了筋脉,恶战后的大燕士兵也残暴地将他抽得皮开肉绽,有人嫌他占了板凳占了刑具,将他就这么扔在一边等着腐烂发臭……
    幸好霍止麾下的一位内线联系上了霍止,那人恰好是守死囚的牢头,清楚地形,欲挖地道将霍止救出,霍止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务必查到你们口中蓝羽的来历!”
    而后那人打通山宫内部和七王千百关系,终是得到了千丝万缕的事情真相。狱中的霍止,听到“与天青缥缈店女东家”这几个字时,眸中戾气暴增,“吴微颜”这三个字像是从他牙缝中磨出。地道即将完工之时,他的内线被七王身边警觉的人发觉,就这么被人软肉般地用绳子拖在地上,扔在霍止面前。
    霍止如今犹自记得,七王的人,鞋底踩在他内线的脖颈上,那人却是虚弱地对他笑笑,眼睛瞟向地道即将打通的一处,一眼便转开。
    “知道他是怎么暴露的吗,大理大世子?”那人冷笑道:“都是为你!打探情报!”
    “咯吱”软骨断裂的声音在霍止脑中印下,此生无忘。
    ------题外话------
    终于写到空腹最感兴趣的一段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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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告:这人脑回路真是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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