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情

第61章


  秦岳牵起杨桔子的手,又往墓地里面走。
  “干什么?”杨桔子问。
  “你还没献花。”秦岳说。
  她才看见他左手拿着一束玫瑰。他走在前面,她跟着,只能看到他后脑勺。
  走到方哲墓碑前,秦岳把花放在地上,接着伸手扶住墓碑,对着方哲的照片说:“我知道这样说并不合适,可我很庆幸,你把桔子留给了我。你放心,就算跟我在一起了,她也并没有忘记你。我对你发誓,我会好好待她,给她幸福,护她一生平安。”
  然后秦岳回头,对杨桔子伸出手:“我们走吧。”
  天色暗了,风轻轻吹,秦岳的头发很柔软,飞扬着。他在微笑。
  杨桔子把手交给了他。
  他们走出墓园的时候,杨桔子小声问他。
  你介意吗?
  秦岳点点头,是个男人都会介意。
  她咬了咬嘴唇,手心里握着MP3,嗫嚅着说,那我……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说。你是我太太,这样就可以了。
  
☆、063
  从记事开始,我便认为,我比大哥强。
  大哥大我9岁,他不怎么爱说话,别人说他沉稳,我只觉得他木讷。
  妈妈很宠我,相反,对大哥则不管不问。爸爸是个工作狂,不怎么在家。我觉得我跟管家见面的时间都比跟爸爸来的多。在我长大的过程里,父爱是缺失的。
  我想,是因为大哥不招人喜欢,才导致他步入如今的田地。我也想,我这样的人才该是秦家的优秀后代,同样,我也以这种观念来安排我的学习跟生活。所以我认为大哥对我所有的照顾都是理所当然的。
  其实公道讲,大哥是个很不错的人。学校家庭日,爸爸没有时间来,总是他跟妈妈来参加。甚至连妈妈因为私事没空来,大哥总是每次不落的。大哥很懂得谦让,就算妈妈在我跟他之间有偏颇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不满的表示。
  我想他是我大哥,让着我也是理所当然。
  悦容是我们两人的天使。
  小时候悦容经常到秦家玩儿,妈妈很喜欢她,会留她在家住几天。我很喜欢她,她做什么我也做什么。我跟她一起学钢琴,学绘画,学马术,学一切她感兴趣的东西。我喜欢看她笑,看她跳舞,看她拎着裙子坐在草地上,回头叫我的名字,让我过去帮她系帽子的飘带。
  我认为她也是喜欢我的。
  可悦容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我大哥。
  这是女孩子常玩的把戏,吊着一个,记挂着另一个。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悦容是个聪明的女孩,一个聪明的女孩不会轻易把自己交付出去,要看清楚情势,要赢得最优选项。
  我自认为自己就是那个最优选项。我需要的是一点时间,让自己成长。
  所以我虽然会嫉妒,可我不认为大哥会跟她在一起。我自信自己远远优秀于大哥,也认为大哥跟她七岁的年龄差足够造成一道代沟,一个大七岁的男人,对一个女孩来说,太老了。
  我也把这话跟大哥说了,我跟他宣战,说悦容我势在必得,我不需要他让我,我要用实力跟他竞争。
  想想当年我还真是个一无是处的毛头小子,不知道对错,狂妄自大,也不辩真伪,把玻璃珠子当成了钻石。
  所以当悦容在她十六岁成人礼那晚,跟大哥表白的时候,我几乎崩溃了。
  我自认为除了年龄,我没有什么比大哥差的地方。如果不是年龄,我也可以像他一样进入公司,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可是我只有十四岁,连大学都还没上。
  我以为问题只是出在这里,一个十六岁女孩自然而然地会仰慕一个已经步入社会的成熟男人。
  我去找悦容,跟她表白,让她等我长大。悦容却说一直只把我当弟弟来看待,让我好好冷静冷静。
  我又去找大哥,要求他不许对悦容有分毫的染指。大哥只说放心,他不会跟我抢什么。
  很快悦容又来找我,我很高兴,以为她回心转意。
  可悦容告诉我一个秘密,我根本不是秦家的儿子,因此,她不会选我。我觉得这就个天大的笑话,我问她是不是为了拒绝我,编这种故事出来。她说是她妈妈告诉她的,她还说,像我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做她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她说得是真是假,我拿了我大哥我爸爸还有我自己的头发,偷偷做了DNA鉴定,结果也印证了悦容所说的。
  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我曾经认为我是秦家最优秀的儿子,也曾经想象我替代爸爸接管公司,把生意做得比现在还大。然而现实给了我最响的一个嘴巴。
  我在外面喝酒,酩酊大醉。朋友打电话叫来了大哥,大哥把我接回家。他背着我上楼,把我送到房里。我浑身不听使唤,但是脑子很清醒。
  他帮我脱衣服,给我擦脸,喂我喝水,我把水杯砸了,让他滚出去。他以为我是因为悦容,跟我说会跟悦容谈,让我不要太难过。
  我把能摸到的东西都胡乱往他身上砸。
  大哥不得不走了。我一个人在房里,脑子里都是那几份亲子鉴定文书。
  天大的笑话也不及我现在这样。
  半夜里我能动了,我爬起来摸去了妈妈房里。爸爸仍是没有回来,妈妈被我摇醒了。
  我沉声问她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她一开始还狡辩,后来就都跟我说了。她说跟爸爸的婚姻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治联姻。爸爸婚前在外面就有女人,妈妈嫁了过来,他们也没有断。后来大哥出生的时候,那个女人死了,爸爸把大哥带了回来。奶奶把家里的佣人管家都换了一遍,这件事情就此压了下来。
  妈妈跟爸爸的婚姻十分不幸,爸爸心灰意冷,也无心管家里的什么。妈妈很痛苦,可事实已经如此,奶奶很强势,各种利益纠葛在一起,她无法离婚。大哥慢慢长大,她看他就像眼中钉。后来奶奶去世了,她才过得舒服了些。
  那时候她的青春已经蹉跎逝去了,最好的时光都耗在了秦家。她非常怨恨。她开始交际,出入各种交际场所,交朋友跳舞玩牌,有一次在酒吧喝酒,醉了后跟不知道是谁的男人过夜,便有了我。她哭着说无论如何要把我生下来,说只有我才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我那晚像疯了一样砸光了他们房里的东西,然后跑出了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种世界坍塌一样的感觉,真的把我逼疯了。
  我想去死,我跳进湖里,湖水灌进我气管里的时候,窒息让我觉得解脱。我想死了真好,死了我就不是谁的东西了,我是我自己的。我这个笑话到此画个句号再好不过。
  大哥把我救了上来。
  我跟他打了起来,骂他为什么要救我。大哥第一次打了我,打得我眼冒金星,牙都掉了一颗,我才知道他竟然这么强壮有力。
  我捂着脸,满嘴是血,怔怔地看着他。他满身是水,睡衣都贴在身上,眼睛冒着火,月光下像要变身人狼。
  “秦衡,你是我弟弟。你记住了。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别人承不承认我不管,我承认!”他沉声说。
  我脑子蒙了一阵,猛地意识到他都知道,我问他是不是偷听了我跟妈妈的谈话,他摇头,说他其实都知道,当年爸爸妈妈私底下吵架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
  我真的蒙了。我问他,你是不是有病,这么多年你一直都知道,却那样对一个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孩子?这个孩子还可能跟你争家产?
  他又扇了我一巴掌。
  “你是我弟弟。”他说。
  我朝他吼,我不是!
  他没再说什么,强把我扛了起来,我已经全身虚脱了,任由他扛着,送到他的车里。
  他把我带去了医院,我们身上都有些伤,处理之后他又带我回了家。妈妈哭得眼都肿了,我却不怎么想见她。
  大哥把我送回房间,这时候我们都心平气和多了。
  我跟他说,想离开秦家。
  他说,如果我要离开,他也会走。
  我说,你疯了吧!
  他说,这世界上比血缘更深的东西是感情。
  我说,谁他妈的跟你有感情!你要敢留我,我将来就把秦家的家产都抢过来!让你当个穷光蛋,到街上要饭!
  他笑了,说,他会等到那一天。
  我哭了,作为一个男人,我从来没哭得那么厉害。
  我终于意识到大哥对于我的意义,他不单是我的大哥,他还弥补了我十几年来缺失的父爱。
  最终我没有走,留下了 。再也不提有关血缘的事情。大哥也未提起。妈妈很不自在了几天,后来看我没什么异常,偷偷问我那晚的事儿。我说忘了,都忘了。
  然后我看着詹悦容跟大哥走到了一起。我对詹悦容渐渐没了兴趣,抽身出来,我看清楚她的心思。她其实是个非常会伪装的机会主义者,也特别会拿捏男人的心思,也特别讨男人的喜欢。
  也许一开始我大哥并没有当她是女朋友,可是后来渐渐的,他对她动了感情。
  好吧,我并没有阻止他们。毕竟在这个圈子里,一个个勾心斗角,没有哪个是吃素的。一个詹悦容走了,下一个詹悦容自然会上来。何况詹家跟秦家关系向来不错,他们结婚客观上没有害处。
  同样,我相信我看得明白的事情,我大哥也看得明白。他既然知道詹悦容的心思,也能接受她,那我做壁上观。
  可詹悦容有点自恃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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