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的呼唤

第58章


 「所以,你不知道你那两个儿子现在 在哪儿?」二十分钟后,斯特莱克再次问  道。 「不知道,我他妈能干什么?」马琳
  苦涩地说,「反正她不感兴趣。她已经有 个白人哥哥了,不是么?她要寻找自己那 个黑人父亲。这才是她真正想干的事。」
  「她问过你她生父的事吗?」
  「问过。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了。 他是个非洲学生,跟另外两个人一起住在 我楼上。嗯,就在这条街,巴尔金路。他 很帅的,我买了东西回来,他还经常帮我 拿。不过,现在住在楼下的是个赌注登记  经纪人。」 在马琳·希格森口中,这段求爱经历
  几乎带上了一种维多利亚式的体面。相识 的第一个月里,她和这位非洲学生的交情 似乎只停留在握手阶段。
  「后来,因为他帮了我那么多次,所 以有一天我就请他进屋了。我就是想感谢 一下他,真的。我可没有种族歧视。对我 来说,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要喝杯茶 吗?’我就说了这一句话。然后,」马琳 说,残酷的现实在纷乱的茶杯和桌巾间悄 然而至,「我发现我怀孕了。」
  「你跟他说了吗?」 「嗯,说了。他不停地说要如何如何  帮我,说一定会负责,让我放宽心。但接 著学校就放假了。他说他要回家,」马琳 轻蔑地说,「然后,他们就跑了。他们不 都这样吗!我能怎么办?跑到非洲去找他 么?
  「不过,我也无所谓。我不伤心。那 时候,我便开始跟迪兹约会了。他不介意 我肚子里的孩子。乔走后没多久,我就跟 迪兹同居了。」
  「乔?」
  「嗯,他的名字。」 她说得十分笃定。但斯特莱克想,肯  定是因为这谎话已经说过很多遍,所以她 才会如此不假思索,张嘴就来。
  「他姓什么?」
  「我他妈不记得了。你跟她一样。这 他妈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穆姆巴,」马 琳·希格森毫不脸红地说,「之类的吧。」
  「有可能是阿杰曼吗?」
  「不是。」
  「奥乌苏?」 「我告诉过你啦,」她咄咄逼人地说,
  「是穆姆巴之类的。」 「不是麦克唐纳?或威尔逊?」 「你搞笑吧,麦克唐纳?威尔逊?来  自非洲?」 斯特莱克觉得,她和那个非洲人的关
  系大概还没发展到交换名字的地步。
  「你说他是个学生?他在哪儿上 学?」
  「大学里。」马琳说。 「哪所大学,你还记得么?」 「我他妈不知道。我再抽根烟,你不  介意吧?」她语气稍缓,补充一句。 「嗯,你随意。」 她用自己的塑料打火机点着烟,使劲  抽几口,这种畅快感让她的情绪稍稍平复 了一些。於是,她接着说道:
  「应该跟博物馆有关。附属于博物馆 之类的大学吧。」
  「附属于某个博物馆?」 「嗯。因为我记得他说过:‘休息时,
  我会去博物馆。’」她说的那个非洲学生 就像上流社会的英国人似的。尽管这种胡 编乱造简直荒谬至极,她还是得意地笑了。
  「你还记得他去的是哪家博物馆 么?」
  「英——英国博物馆之类的吧,」接 著,她又恼怒地说,「你跟她一样。这么 久了,我他妈怎么可能记得住?」
  「他回家后,你就再也没见过他?」
  「嗯。」她说,「我也没指望能再见 到他。」她喝了口拉格,接着说道,「他 没准儿已经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 「非洲啊,不就这样吗?」她说,
  「他可能被枪杀,不是吗?或者被饿死。 什么事都有可能。那地方什么样,你知道 的啊!」
  斯特莱克的确知道。他想起内罗比那 凌乱的街道,想起从高空俯瞰安哥拉雨林, 那终年云雾缭绕的树梢。想起直升机一转 弯,猛然出现在眼前的绝世美景——苍山 翠林中,那掛晶莹的瀑布。还有那个坐在 箱子上,正在给婴儿餵奶的玛赛女人。斯 特莱克仍记得当时特蕾西在一旁举着摄像 机,而他则小心翼翼地问她被强奸的事。
  「你知道卢拉曾经找过她生父吗?」 「嗯,她找过。」马琳不屑一顾地说。 「怎么找的?」
  「查大学的入学记录。」马琳说。 「可你不记得他上的是哪所大......」 「我不知道。她觉得她找对地方了。
  不过她始终没找到他。没找到。也许,我 把他的名字记错了吧,我也不知道。她不 停地找啊,找啊。他长什么样?他学什么 的?我跟她说,他又高又瘦,你应该庆幸 你耳朵像我,不像他。要是遗传到他那对 大象耳朵,这他妈模特的活儿你就別想干 了。」
  「卢拉跟你聊过她那些朋友吗?」
  「噢,聊过。有个黑婊子,叫罗谢尔 还是什么的。她就像附在卢拉身上的吸血 鬼。哦,她对自己可不赖。衣服、珠宝、
  还他妈有什么別的?有一次,我跟卢拉说: ‘要是有件新衣服就好了。’你瞧,我还 是挺委婉的。可那个该死的罗谢尔,她居 然也开口要。」
  她不屑地嗤了一声,喝干杯里的酒。 「你见过罗谢尔吗?」 「她就叫这名儿,是么?嗯,见过一  次。她和司机开着那辆该死的车来我这里 接卢拉。神气活现地从后窗嘲笑我。不过, 我想现在她可再也没这种机会了。活该!」
  「还有个叫西娅拉·波特的,」马琳 继续说,表现得更加不屑,「居然在她死 的那天睡了她男朋友。该死的婊子!」
  「你认识西娅拉·波特?」
  「在报纸上看到过。那个埃文去了西 娅拉那儿,不是吗?和卢拉吵完架后,他 就去找西娅拉了。他妈的贱人!」
  马琳说得越多,斯特莱克越可以看出 卢拉坚决将生母和朋友们分隔开来。除了 瞥到过罗谢尔一眼,马琳对卢拉朋友圈的 瞭解全都是她如饥似渴地从报纸上看来 的。
  斯特莱克又点了些喝的,继续听马琳 描述听到女儿死讯时她有多么惊恐。她是 八号一早从邻居那儿听到这个消息的。小 心翼翼地询问一番后,他得知卢拉死前已 经有两个月没见过马琳了。接着,斯特莱 克听她说卢拉死后,收养卢拉的那个家庭  是如何辱骂诽谤她的。 「他们不喜欢我去葬礼,尤其是那个  该死的舅舅。你见过他吗?那个该死的托 尼·兰德里。我联系他,说想去参加葬礼。 可他居然他妈的威胁我。噢,没错,就是 威胁!我跟他说,我是她妈妈,我有权参 加葬礼。可他跟我说,我不是她妈妈,那 个疯婊子才是,那个布里斯托夫人才是。 我说:‘真他妈好笑。我怎么还记得她是 怎么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抱歉,又说 脏话了。不过,我就是这样的人。而且, 他说我跟媒体接触惹出不少麻烦。但,是 他们找上我的!」她愤怒地跟斯特莱克 说,狠狠地指著对面那栋公寓大楼,「是  媒体找上我的。就因为我他妈从我的角度, 把这该死的事讲了一遍。就因为我干了这 事!
  「好吧,我也不想吵架,至少不要在 葬礼上吵。我也不想搞砸什么事,但就是 不能赶我走。我去了,坐在后面。我看见 那个该死的罗谢尔也去了。她看我的眼神 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不过,最后也没人 出来赶我。
  「那该死的一家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一切。我一个子儿都没捞到,一个子儿都 没有!我敢说,卢拉肯定不想这样。她应 该想要给我点儿什么的。但是,」马琳故 作清高地说,「我不是想要钱。这跟钱没  关系。什么东西都不能取代我的女儿,不 管是一千万,还是两千万,都不行!
  「我跟你说,要是她知道我什么都没 有得到,肯定会非常生气。」她继续说, 「富人的钱,都是讨来的、抠来的!我跟 人家说我什么都没捞到时,他们还不信。 女儿留下几百万,可我还在为房租苦苦挣 扎!但事实就是这样。有钱人之所以一直 都是有钱人,这就是原因,不是吗?他们 不需要钱,但永远不介意再多点钱。我都 不知道那个兰德里晚上是怎么睡着的,可 他干的,不就是这种事么!」
  「卢拉说过,要留点什么东西给你 吗?她提到过立遗嘱的事吗?」
  马琳似乎一下子燃起希望。
  「噢,是啊。她说过她会照顾我。没 错,没错。她跟我说过,她要看到我好好 的。你觉得,我应该把这话告诉什么人吗? 比如跟某人提提?」
  「我觉得没用,除非她真的立了遗嘱, 并写明留什么东西给你。」斯特莱克说。
  她的脸又沈下去。
  「他们或许已经把遗嘱毁了,那些该 死的混蛋。他们一定这么干了。没错,他 们就是这种人。从那个舅舅手上,我一个 子儿也別想捞到。」
  五
  「真抱歉他没给您回电话。」七英里 外的办公室里,罗宾对打来电话的人说, 「斯特莱克先生现在非常忙。告诉我您的 名字和电话,我保证他今天下午就会给您 回电话。」
  「噢,这倒不必了。」那女人说。她 的声音很好听,微微有些沙哑,显得很有 教养。不过,她的笑声很性感,还带着几 分肆无忌惮。「我不是非跟他说不可。你 能帮我带个信儿吗?我就是想告诉他一件 事。天哪,这......这真有点儿不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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