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的呼唤

第82章


那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这个女人年轻时风华 仍在的样子:有点黏人,有点孩子气,什 么事都依靠別人,女人味十足,深得亚力 克爵士的疼惜呵护。亚力克爵士总是尽全 力满足她所有的奇思妙想。
  「托尼说了什么?」
  「跟约翰和查理有关的事。非常可怕 的事。我不想,」她虚弱地说,「不想再 重复一遍。托尼听说我们打算收养一个女 孩时,给亚力克打电话说我们不应该这么 做。亚力克非常生气,从此,他就再也不 让托尼来我们家了。」
  「卢拉来看你的那天,这些话你都跟
  她说了?」斯特莱克问,「查理死后托尼 说的那些话,以及你们什么时候收养她的, 你都说了吗?」
  她似乎感到斯特莱克的一丝责备之 意。
  「我记不清跟她说了些什么。当时, 我刚做完一个大手术。那些药让我晕乎乎 的。现在,我真的记不太清......」
  然后,她突然转变话题:
  「那个男孩让我想起查理。卢拉的男 朋友。那个很帅的男孩。他叫什么名字来 著?」
  「埃文·达菲尔德?」 「对,就是他。不久前他来看过我,
  这你也是知道的。应该就是最近。我不是 很确定......我已经有点搞不清楚时间了。 他们给我开了太多的药。不过,他的确来 看过我,想跟我聊聊卢拉。他真好。」
  斯特莱克想起布里斯托曾斩钉截铁地 说,他妈妈不知道达菲尔德是谁。他不禁 好奇,难道布里斯托夫人是把自己的儿子 给骗了?其实,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糊涂。 所有伪装都是为了激发儿子的保护欲。
  「如果查理还活着,肯定也像他那么 帅,没准儿也会成为一名歌手,或者演员。 他喜欢表演,你还记得吗?我真为那个叫 埃文的孩子难过。他在我面前哭了,说他 以为卢拉移情別恋了。」
  「恋上谁了?」
  「一个歌手,」布里斯托夫人含糊其 辞,「那个歌手为卢拉写了不少歌。年轻 漂亮的时候,人就是能挺狠心。我真为他 难过。他说他很内疚。我跟他说,他根本 不需要内疚。」
  「他为什么会说自己很内疚?」
  「因为没跟著她进公寓,没待在她身 边,没能阻止死神把她带走。」
  「伊薇特,我们能否回到前一天,卢 拉死的前一天?」
  她脸上露出责备之色。
  「恐怕我想不起什么別的。能想起来 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刚出院,整个人都  很不舒服。为了止痛,他们给我用了很多 药。」
  「我理解。我只是想知道,那天你弟 弟托尼来看过你,你记得吗?」
  在一片短暂的静默中,斯特莱克看到 她虚弱的脸突然有些僵硬。
  「不,我不记得。」最后,布里斯托 夫人开口道,「他说他来过这儿,但我不 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许,我睡着了 吧。」
  「他说卢拉来看你时,他也在场。」 斯特莱克说。
  布里斯托夫人微微耸了耸瘦弱的双 肩。
  「也许吧,」她说,「但我想不起来。」 随后,她提高声音说,「他知道我快死了, 变得比以前友善多了。现在他经常来看我。 当然,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经常说约翰坏话。 不过,约翰一直都对我很好。我生病的时 候,他很照顾我......没有儿子能跟他一样。 其实,这些本该卢拉来做......但她真是个 被宠坏的姑娘。我爱她,不过,她真自私, 非常自私。」
  「所以,那天你最后看到卢拉时......」 斯特莱克想要把话题绕回到重点上,但布 里斯托夫人打断他。
  「她走后,我很难过。」她说,「真 的很难过。每次说到查理,我都会这样。
  她明明看到我伤心难过,但还是去见朋友。 於是,我只得吃了些药,然后便睡着了。 不,我根本没看到托尼,除了卢拉,我没 见到任何人。也许托尼说过他当时在场, 但我真的一点都没印象。后来,约翰端着 晚餐盘,把我叫醒了。他很生气,还把我 说了一通。」
  「为什么?」
  「他认为我药吃多了,」布里斯托夫 人像个小姑娘一样,怯怯地说,「我知道, 他想让我得到最好的休养。可怜的约翰, 但他没有意识到......他不能......我这辈 子,已经苦够了。那天晚上,他陪了我很 久。我们聊起查理,一直聊到凌晨。聊著  聊著,」她的声音陡然降低,几近耳语, 「聊著聊著,卢拉她......她就摔下了阳台。
  「第二天早晨,是约翰把这个消息告 诉我的。警察是黎明时到的。他走进臥室, 告诉我......」
  她吞了口口水,无力地摇摇头,几乎 昏了过去。
  「这就是癌症复发的原因,我心里清 楚。人类是承受不了这么多痛苦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整个人也昏昏 欲睡,慢慢阖上双眼。他真想知道她到底 吃了多少片安定。
  「伊薇特,我能用一下厕所吗?」他 问。
  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斯特莱克站起身,迅速闪进那个大衣 橱。他那么大的块头还能如此悄无声息, 真是让人惊叹。
  这里,一扇扇红木门直达天花板。斯 特莱克拉开其中一扇,往里看去。掛满连 衣裙和大衣的衣杆上,是个堆满手提包和 帽子的架子。尽管里面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但一股旧鞋子和旧衣物的霉味还是扑鼻而 来,让人想起破旧的慈善商店。他悄无声 息地打开一扇又一扇门,然后又将其一一 关上。打开第四扇门后,他看见高处的搁 架上摆了一堆颜色各异的崭新手提包。
  他拿起那个蓝色的手提包。它完全是
  新的,闪闪发亮,上面印著「GS」商标, 衬里是丝绸做的。他伸手进去仔细掏了一 遍,然后敏捷地把手提包放回到架子上。
  接着,他拿下那个白色的包。这个包 的衬里印著漂亮的非洲印刷字。同样,他 把手伸进去仔细搜索一番,然后拉开衬里。
  跟西娅拉描述的一样,它就像一条带 金属边的围巾,下面是白色皮革的粗糙内 里。粗看什么也没有,他又仔细看了一 遍,才发现硬硬的矩形包底有一条淡蓝色 的线。他抠起那块裹著衬布的包底,找到 一张叠好的纸。纸是淡蓝色的,写满了潦 草的字。
  斯特莱克匆匆将手提包衬里塞回去,
  迅速把包放回到架子上,然后从夹克衫的 内袋掏出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把那张淡蓝 色的纸塞进去。刚才虽然抖开了那张纸, 但他没来得及看上面都写了什么。他关上 这扇门,接着去开別的门。在倒数第二个 门里,有个带数字键盘的保险箱。
  斯特莱克又从夹克衫的内袋掏出一个 塑料袋。他把袋子套在手上,开始按键, 但还没试完密码,便听到外面有动静。他 赶紧把袋子塞回口袋,轻手轻脚地关上衣 橱门,重新走回臥室。麦克米兰中心的那 个护士正倾身查看伊薇特·布里斯托,听 到他的脚步声,立刻回过头。
  「走错地方了,」斯特莱克说,「我
  以为那是厕所。」 他走进一个小厕所,关上门,读完卢  拉·兰德里的遗嘱。这份遗嘱草草地写在 她妈妈的信纸上,由罗谢尔·奥涅弗德见 证。为了不让护士起疑心,他冲了马桶, 然后拧开水龙头。
  再次回到臥室里时,伊薇特·布里斯 托仍闭着眼,躺在床上。
  「她睡着了,」护士轻声说,「她现 在经常这样。」
  「嗯,」斯特莱克觉得血液快要冲上 脑门,「她要是醒了,请代我说声再见。 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他们一起穿过舒适的走廊。
  「布里斯托夫人似乎病得很重。」斯 特莱克突然说道。
  「嗯,是啊,的确病得很重,」护士 回答,「她实在太虚弱了,随时都可能会 死。」
  「我好像落下......」斯特莱克含糊地 支吾一句,进入他待过的第一个房间—— 左边那个黄色客厅。他在沙发前弯下身子, 挡住那个护士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把之前 拿下来的听筒掛回去。
  「啊,真的在这里。」他边说边假装 握住某样小物件,把它放进口袋里,「对 了,非常感谢你的咖啡。」
  斯特莱克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向护士。
  「她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对安定上 瘾?」他问。
  护士毫不起疑,宽容地笑了。
  「嗯,没错。不过,现在这种药已经 不会伤害她了。告诉你吧,」她说,「我 要教训一下那些医生,从那些盒子上的标 簽看这些年一直有三个医生给她开处方 药。」
  「真不专业,」斯特莱克说,「再次 谢谢你的咖啡,拜拜。」
  他掏出手机,一路小跑着下楼。因为 太过高兴,没注意脚下,还在台阶上就拐 弯了。义肢踩滑,膝盖一扭,他惨叫一声, 重重地从六级台阶上摔下去。膝盖关节和  义肢末端都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好像刚截 肢或是瘢痕组织刚开始愈合一样。
  「妈的!该死!」
  「你还好吗?」麦克米兰中心的那个 护士扶著栏杆朝下望,大声问他。倒着看, 她的脸显得很滑稽。
  「我没事——没事!」他也大喊道, 「只是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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