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的呼唤

第83章


別担心!妈的,他妈的,
  真他妈的!」他呻吟著,扶著楼梯扶手站 了起来,完全不敢让义肢承受半点重量。 他尽量倚著扶手,一瘸一拐地走下楼 梯,几乎是半跳着穿过大厅。最后,他撑  著厚重的大门,挪到前门台阶上。 在外面玩的孩子们已经开始排队离  开,那抹淡淡的海军蓝越来越远。他们折 回学校吃午饭去了。斯特莱克靠著温暖的 红砖墙,狠狠地咒骂一通,然后才开始琢 磨自己到底伤成了什么样。腿痛得厉害, 就跟刚截肢时一样,凝胶垫下的创面火烧 火燎的。看来,走去地铁站是绝对不可能 了。
  他坐在最高的台阶上,打电话叫了辆 出租车。接着,他又依次给罗宾、沃德尔, 以及「兰德里、梅和帕特森」律师事务所 去了电话。
  黑色的出租车转过街角,疾驰而来。 斯特莱克挣扎著站起来,强忍剧痛,一瘸 一拐地走下门阶,走向人行道。钻进车里  时,他第一次觉得这种黑色汽车跟灵车如 此相似。
  布谷鸟的呼唤 第四部
  第五部
  能理解事情缘由的人是幸运的。 ——弗吉尔,《田园诗》卷二
  一
  「我还以为,」埃里克·沃德尔低头 看着塑料袋里的遗嘱,慢悠悠地说,「这  个东西,你会先拿给那位客户看看。」 「我也这样想,但他在拉伊,」斯特 莱克说,「这事很紧急。我告诉过你,我 要尽量阻止另外两起谋杀案。沃德尔,和  我们打交道的是个疯子。」 他疼得直冒汗。斯特莱克坐在「翎羽」
  咖啡馆阳光明媚的窗边,催促这个警察赶 紧行动,心里却在想,自己摔下伊薇特·布 里斯托家的楼梯时,膝盖是不是已经有点 错位,还是仅有的那么点儿胫骨也断了? 他不想在出租车里摆弄腿。现在,那辆车 还在路边等他,跑得飞快的仪表正消耗著 布里斯托之前付给他的钱。不会再有另一 笔钱了。因为,沃德尔要是能打起精神,
  今天就能实施逮捕。 「我敢说,这个东西或许能表明凶手  的动机......」 「或许?」斯特莱克重复道,「或  许?一千万个或许能构成一个动机吗?他 妈的——」
  「......但我需要一些能在法庭上站得 住脚的证据,你却什么都没给我。」
  「我不是才告诉你到哪儿能找到证据 吗!难道我还错了?我告诉过你,这就是 那该死的遗嘱!」斯特莱克用手指猛戳塑 料袋的封口,「这他妈就是!快去拿逮捕 令!」
  沃德尔牙疼般摩挲著半边英俊的脸,
  皱眉盯着遗嘱。 斯特莱克说:「该死的,还要我说多  少次?唐姿·贝斯蒂吉当时在阳台,听到 兰德里说‘我已经做了’......」
  沃德尔说:「伙计,你的处境很危险, 对嫌疑犯撒谎会被辩护律师搞死的!贝斯 蒂吉要是发现根本没照片,肯定会否认一 切。」
  斯特莱克说:「随便他,但唐姿·贝 斯蒂吉那里没问题。不管怎样,她都会说。 不过,沃德尔,如果你胆小得什么都不做,」 说到这儿,斯特莱克感到背上冷汗直流, 右腿其他部分也疼痛难忍,「再有跟兰德 里亲近的人死掉,我他妈马上就去找媒体,
  跟他们说我把什么信息都给你了,你他妈 有的是机会把这个凶手抓起来。我要拿卖 消息的钱还债!你可以把这话告诉卡佛。」
  「给,」他推过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 来的纸,上面潦草地写著几个六位数字, 「先试试这几个。但现在赶紧去拿那该死 的逮捕令。」
  他把遗嘱推给沃德尔,滑下高脚凳。 从酒吧走到出租车简直是种折磨。右腿经 受一点压力就疼得厉害。
  一点以后,罗宾每隔十分钟就给斯特 莱克打一个电话,他却一直没接。就在他 几乎用手拉着全身的重量,异常艰难地爬 楼梯时,她又打了个电话。听见回响在楼  梯口的手机铃声,她赶紧冲到楼梯平台。 「你在这儿啊!我一直在给你打电 话,好多事情......怎么了?你没事吧?」
  他撒谎道:「我很好。」 「不,你......出什么事了?」 她连忙跑下楼梯,冲到他面前。他脸  色苍白,浑身冒汗。罗宾觉得他可能病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 「不,我他妈没喝酒!」他厉声说,
  「对——对不起,罗宾。这儿有点疼,我 想坐下来。」
  「出什么事了?我来......」 「我行的。没问题。我自己可以。」 他慢慢地撑到楼梯平台,挪向那张旧  沙发,一路上都瘸得很厉害。他猛地坐下 去时,罗宾觉得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断裂 的声音。得换张沙发,但她接着又想,可 我要走了。
  「出什么事了?」她问。
  「我像个蠢货一样,踩滑了几级楼 梯。」斯特莱克微喘著气说,外套还穿在 身上。
  「什么楼梯?出什么事了?」
  极度疼痛中,他还是挤出一个又兴奋、 又有点吓人的笑容。
  「我没跟人打架,罗宾。我就是滑倒 了。」
  「哦,明白了。你有点儿——你脸色
  有点苍白。真的没事吗?我可以叫辆出租 车——或许,你该去看看医生。」
  「没必要。这儿还有那种止痛药吗?」
  她拿来水和扑热息痛。他吃了药,伸 长腿,疼得一哆嗦,但还是开口问道:「这 儿有什么事吗?格雷厄姆·哈迪卡传照片 给你了吗?」
  「传了,」她说,快速走到显示器跟 前,「这儿。」
  她移动鼠标,点了一下。乔纳·阿杰 曼中尉的照片顿时铺满屏幕。
  他们默默地端详著这个年轻人的脸。 虽然遗传了父亲的招风耳,但这丝毫无损 他的英俊。那身红、黑、金三种颜色的制  服很称他。笑容微微有些斜,颧骨高高的, 下颌方正,皮肤黝黑泛红,就像新泡的茶 水。不经意间,他也透出卢拉·兰德里的 那种魅力,一种难以形容的特质,让人挪 不开眼。
  「他长得像她。」罗宾轻声说。 「是啊,像。还有什么別的事吗?」 罗宾一副猛然回过神的样子。 「哦,天哪,对了......约翰,布里斯  托半小时前来过电话,说联系不上你。还 有,托尼·兰德里也打了三次电话。」
  「我就知道他可能会打。说什么了?」
  「他简直——好吧,第一次打来的时 候,他说要找你。我刚说你不在,还没来  得及把你的手机号给他,他就掛断了。第 二次打来时,他说你必须立刻回电话,没 等我说你还没回来,他又‘砰’地掛了电 话。第三次嘛,他就——呃——就特別生 气,还冲我吼。」
  「他最好別那么惹人烦。」斯特莱克 皱起眉。
  「还好。反正也不是冲我来的——他 要找的是你。」
  「他说什么了?」
  「大部分我都没听懂。不过,他叫约 翰·布里斯托‘蠢货’,又大声嚷嚷艾莉 森离开的事。他似乎觉得这跟你有些关系。 因为他一直嚷嚷著要起诉你,说你诽谤之  类的。」
  「艾莉森不干了?」
  「嗯。」 「他说没说艾莉森去了——不,他当
  然没说,他怎么会知道?」他不像在对罗 宾说话,更像在自言自语。
  他看了看手腕。从楼梯上摔下来时, 这只廉价手表好像撞坏了,指针停在十二 点四十五分。
  「现在几点?」
  「四点五十。」 「已经这么晚了?」 「嗯。你还需要什么吗?我可以再待  会儿。」
  「不,你走吧。」
  听到他说话的口气,罗宾没有动弹, 没有去拿外套和手提包。
  「你在等什么?」
  斯特莱克正忙着摆弄膝盖下面的那半 截腿。
  「没什么。你最近加班加得够多了。 我敢打赌,你要早回家一次,马修一定会 很高兴。」
  他没把手伸进裤腿调整义肢。 「求你了,罗宾,走吧。」他抬起头说。 她犹豫了片刻,才去拿外套和手提包。 「谢谢,」他说,「明天见。」 她走了。他等着她下楼的声音,好把  裤腿卷起来,却什么也没听见。玻璃门开 了,又是她。
  「你在等什么人,是不是?」她抓着 门框问。
  斯特莱克说:「或许吧,但不重要。」
  面对她紧张严肃的表情,他努力笑了 笑。
  「別担心我,」看到她表情没变,他 又补一句,「我在军中打过拳击,你是知 道的。」
  罗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嗯,你提过。」
  「我提过吗?」 「提过好多次。就是那天晚上......。」
  「哦,对。嗯,没错。」 「但你在等......」 「如果我告诉你,马修会怪我的。回  家吧,罗宾,明天见。」 这一次,尽管非常勉强,她还是走  了。他一直等着,直到听见通往丹麦街的 门「砰」地关上,才卷起裤腿,拆下义肢, 检查肿胀的膝盖,以及那条腿跟义肢的连 接处。那里已经挫伤红肿。他都对自己干 了些什么啊!可是,今晚没空去看医生了。
  要是让罗宾在走之前给他弄点吃的就 好了。现在,他只能笨拙地一路单脚跳, 依次扶著桌子、文件柜顶部和沙发扶手保 持平衡,好不容易才冲了杯茶。坐在罗宾  的椅子上,他边喝茶边吃掉了半包消化饼 干,满脑子想的都是乔纳·阿杰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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