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讨厌的事儿就是别人的道歉。
为什么说了对不起就必须要原谅,明明自己不想原谅却因为一句对不起就一定要原谅,如果不原谅就是自己少有侠者风范。
可是啊,我从不认为自己是良善之辈,更不会认为自己是位侠者。
——————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微风穿过半开的窗扇吹起月白色的纱帐,一室寂静。
虽然眼前的少年一如以往般笑得愉快,可是秦墨白却知道这个小小的少年在怀疑他。
他清楚的看到种种情绪在少年脸上轮番出现,呆愣、疑惑、领悟、懊恼、犹豫,最后是释然。
这孩子真不是一个好赌徒,尚且年幼天真的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隐藏自己的心思。
秦墨白暗暗摇摇头,凭自己一路上对少年的了解,他确信这个孩子并不信任自己,可是为了某个目的他又不能说出来,而那件事不说出来他似乎不太放心,最后的释然大概就只能解释成……这小子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报仇并且生存,他一切都无所谓。
“如果你休息好了就跟我四处看看吧,毕竟……这将是你未来要居住的地方。”秦墨白并不在意少年对他的怀疑,其实这样更好不是吗?至少在他隐退之前都不会无聊了,啊……怎么能像个老头子一样幻想隐退后的事儿呢?!自己还年轻,虽然不能同十年前相比但再引起一阵江湖风波还是没问题的。
看着陷入想象并称作自己“师父”的人一脸得意,殁离尘心底隐隐生出无力之感。
山谷中虽然四季如春,但这里的温度对于一个五岁左右毫无内力的孩子来说还是稍微偏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但是这种细滑的触感……殁离尘先是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陌生的衣物,接着弯下身子背对想入非非的人撑着四肢在床下找着什么。
“小徒儿在找什么?”秦墨白回神就看到趴在地上四处张望的少年。
“我的衣服和鞋在哪里?”闻言殁离尘的动作顿了顿,清如朝露般的眸子看向回神的人,“墨白师父看到它们了吗?”
“小徒儿漂亮啊!”秦墨白眼睛一亮,本以为捡回个性子能给他解闷的孩子,没想到洗涮干净了还是个清秀俊俏的少年!秦墨白预想的到这个少年长大以后是何等的绝色?美艳?妖娆?不不不,这种庸俗的词汇怎么能放在自家徒儿身上呢!心生神往啊,这般容颜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神往……
“墨白师父也很漂亮啊!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比自己还漂亮的人!”殁离尘扬着愉悦的笑意,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任何问题。
“这般巧妙的夸赞为师就收下了。”秦墨白笑了笑,这小子还真是不肯吃一点夸啊,“现在小离尘你要不要跟着师父去挑间子,顺便熟悉这谷底布局?”
“当然要去!”
“穿好你的外衫和鞋子,咱们要动身了。”秦墨白从床脚处摸出给少年准备好的衣服和鞋子。
“是,墨白师父。”
苍劲的古松以顶天立地之姿傲立在峭岭上,一望无际的花海正盛开着缤纷的花朵迎风含笑,间或有几只小动物在穿梭游戏。
殁离尘抓着身边人的衣摆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秦墨白找到自己的时候深林中已经下过几场薄雪,外面的世界虽不说到了寒冬却也让人知晓此时以到了寒冷的冬季。
但这个地方……似乎被冬季遗忘,彷佛长留了春天的脚步不再有别的季节来占领这片仙境。
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一路蜿蜒前行,道路两旁是美丽得不可思议的景色,秦墨白配合着身后惊讶不已的少年安然的放慢了脚步,但这个小小的少年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墨白师父要给我介绍的不会就是这艳丽的景色吧?”殁离尘敛起心底的诧异与好奇,这些不会改变的景色慢慢熟悉就好,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去接触学习。
“哦?”秦墨白脚步一顿,微微眯起的眼睛在回身的同时恢复正常,挂着自认为平和的笑意看了眼被人抓成褶皱的衣摆,“在这之前小离尘不应该跟师父说些什么吗?”
“抓皱了你的衣服真是失礼了。”殁离尘从善如流的躬身作揖,但动作……
“为师会安排好你每日的课业。”秦墨白突然觉得他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谨遵墨白师父之命。”
从曲折的小路出来之后,粉刷成白色的墙壁映入眼帘,圆形的拱门上却无匾额,或者说在属于匾额的地方上并无题字。
穿过拱门就是秦墨白提到的后院,正中的是门厅、书房与藏书阁,仓库地窖冰窖地牢等设在西北角。东侧有几间青石铸成的屋子相比邻,锻造、医药、制毒、等就在这一排屋子里有专人负责,西侧的厢房就是这些人的居住之所。
出了后院大门通过一条石子小路就来到了前院。前院比起后院的设置就简单了很多,这里只有正堂、大厅与练武坪。
看了一圈下来,殁离尘发现这里的气氛非常好,规矩不多也不苛刻,除了不要做出惨绝人寰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就没有太多要求,当然完成给自己分配的任务是首要条件。甚至每个人都可以在做完自己分内之事后随便做他想做的事情,各处也都没什么限制。
要说这里没有限制的地方也不对,因为此时他们就站在唯一的一处禁地门前,望着各类坟茔又百花飘香的山谷,殁离尘故作镇定的看向身侧的人。
“这里虽然被称之为禁地,并不是因为里面有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是因为这里有多么危险。”秦墨白微微勾起唇角,“这里面有我亲自布置的阵法,除了我以为任何人都有进无出,或者迷失方向困死在里面,或者中了天然的陷阱险死。所以为了你的小命着想千万不要闯进去,明白吗?”
“是,墨白师父。”小小的殁离尘点头应下,细心的记着秦墨白说的一字一句。
总之到现在为止,这里的一切都使殁离尘感到无比的安宁与自由。
穿过一片花园溪流和回廊后,殁离尘被眼前沉重的青黑色震撼。
“这里是……”
秦墨白没有说话,他只是负手走进了充斥着凛冽气息的巍峨大殿中。
殁离尘暗暗握拳咬了咬下唇,跟着快要看不清影子的人冲了进去。
黑暗,一片黑暗。
恐惧,让身体战栗的恐惧感支配着四肢百骸。
血腥,无边却淡薄的血腥气萦绕在整个殿堂中,恍惚间甚至能看到缕缕血色流过。
寒冷,堪比冰封雪飘的刺骨寒意袭来,不是寒冬更胜凛冽严寒。
接踵而来的……寂寞感…………
“这、这是……”
“害怕?”陌生的声音陌生的身影陌生的脸……不,不能称之为脸的脸……
“不……”
来人一步一步的走近不断颤抖的小小少年,慢慢的接近并无限放大着自己的恐怖。
“你在颤抖。”褪去了所有的情感无边的冷漠,仿佛黄泉彼岸的摆渡者,干枯沙哑黯然。
“这是……是什么……”殁离尘无法分辨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已经害怕到连颤抖都无法表现他内心的恐惧。
“暗杀、陷害、杜绝后患,这便是业障。”
“业障……”
“抹杀复仇背叛贪得无厌的追求权利,这并非历史而是现实。”
“现、现实……”
“那么……你是否做好了准备来承担,你是否有继承这份罪孽的觉悟?”
“觉悟……不不,我只想复仇……”小小的少年终于能够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可愿意付出一切?”
“付出……一切……?”
“想要得到却又不肯付出代价,这样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少年身后,“而得到力量却又不懂得控制力量的话,终有一天会被人抹杀。”
“抹杀……我会死?像族人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死掉了?!”殁离尘失声尖叫,膝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青石铺就的地面如此冰冷,知觉似乎在渐渐消散,但那双朝露般的眼底却渐渐变得清晰,“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那么……你想好了吗,关于最后的的决定。”两道暗色的影子一左一右直直的站在跪倒在地的少年身侧。
主宰你的感情到底为何?
只是单纯的复仇?
隐在暗处的秦墨白难得沉下了脸色,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那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难道就此结束了……?
哈哈,那还真是无趣啊。
“活……下去……”
这个姑且算作一个理由。
“为了什么活下去?”
“复仇。”
啊,果然只是为了报复那些人吗。
“向何人复仇?”
“所有人。”
……嗯,所有人啊……这个回答,感觉很微妙……
“这可是你的愿望?”
“毕生夙愿。”
“这个‘毕生夙愿’似乎也就只有为师能够满足你了。”虽然结果并不如秦墨白所设想的那样,但这个回答却引起了自己的兴趣,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哪怕嘴里喊着复仇,眼底也没有凝聚多少戾气的少年的未来。
“师父……墨白师父你果然在耍我……”殁离尘从这个人出现的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个人……以后一定要好好招呼才行啊……话音刚落,少年便闭了眼睛栽倒在地。
十年后,雁荡山绝崖。
一灰衫男子正沿着山崖壁上的突出尖石与树枝借力使力的飞跃着。虽然看上去极为简单,但就地形与内力的把握来看这并非是每一个人都做得到的。
“小离尘还在练功啊。”原本低沉的声音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越加沧桑,秦墨白悠悠然的靠坐在树枝上观察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年。
“墨白师父还是不肯给我派遣任务吗?”殁离尘从崖壁上一跃而下安静的看着自家不称职的师父。
十年前他被秦墨白从铭终正殿抱出来的时候便确定了他的未来命运,铭终殿主的入室弟子,唯一的武学传人等等身份加追在自己身上。
“任务?小徒儿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当日的誓言?”秦墨白挑眉语含轻佻,“我徒儿的仇已经报了,现在只要好好的躺在师父怀里就好。”
秦墨白永远不会忘记,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少年竟会用那样残酷的方式去报复。
炎炎盛夏,他最得意的徒儿带着一副精致的银面欣赏着眼前他亲自导演的这一幕——
凶猛饿极的猎犬肆意的追逐着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追捕撕咬吞噬,贪婪的猎人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到嘴的食物。
从日出到日落几乎整个部族都遭受了猎犬的袭击,有些已经被啃的血肉模糊,有些则被分尸,有些马上就要去往阎罗之处……
这样就结束了吗?以他来看这仅仅只是一半吧。
果不其然,在来年百花盛放的春天他的小徒儿带着软筋散和几坛蜂蜜上路了,好奇驱使下他也想知道自己这表里不一的徒儿到底有何打算。
看着躺在地上姿势诡异的一群人,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留着细薄的刀伤,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香甜的气息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看着长大的人他最清楚,这小子绝不可能没有后手!
然后他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
成群的昆虫被香甜和铁锈般的味道吸引,躺在地上的十几人身上不知何时爬满了各类昆虫。
有些不知所措的他瞬间就理解了殁离尘的小小手段,很简单,这小子在他的刀刃上涂了蜂蜜,所以这些人的伤口上也沾染着蜂蜜,而这些刚刚从冬眠中苏醒的昆虫就被香甜的味道吸引而来,疯狂的游进血脉慢慢的将其啃食殆尽。
所谓的报复,就是把当初你对我做的事加倍的还给你。
自报仇至今转眼又是两年,殁离尘在自己的教导下竟没有长成一只露着獠牙时刻想要择人而嗜的狼崽子,现在的他更像只会隐藏的猎豹,收起爪牙晃动着尾巴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小猫,笑得灿烂又可爱,在他要杀人的前一秒几乎没人能感觉到他的杀意。
“虽然这样少了很多乐趣,但杀人的一瞬看到对方震惊的表情也很有趣。”殁离尘曾笑着对他这样说,“能察觉到我那一点儿杀气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人死了也不可惜,对吧?”
“自然。”他记得自己当初是这样回答的。
这小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是他老了吗?
“老爷子你才忘了吧,去年九月你就已经打不过我了。”殁离尘眸光微转自成一派风流洒然,“还是让徒弟好好的宠幸您吧。”
他不是看不出秦墨白心底的叹息,虽然在他身边已有十年,但如此短暂时间还不足以能够完全摸清这位铭终殿主的心思。
他之所以能够知道,无非是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习惯——一旦陷入自己的思绪便会习惯性的垂下眼帘。
“你要如何宠幸为师?”
“自然是师父期盼已久的那件事了。”
“你小子……”
“老爷子梦寐以求的事儿如今徒弟帮您梦想成真……您可是还有不满?”殁离尘似笑非笑,“还是说老爷子您还有别的念想?”
“不知小离尘有没有想过,为师当初为何要救你一人?”秦墨白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既然他提到了自己的夙愿,那么他们是时候该谈谈了。
“原因啊……”殁离尘一早就知道他们这种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救一个陌生人,但如果换做这位铭终殿主的话……
想到这里殁离尘的脸色变得严肃而虔诚:“墨白师父肯带我回来一定是见我无家可归有可怜,所以才大发善心愿意带我回来。”
秦墨白嘴角含着的笑容僵了一下,这小子竟然给他粉饰太平!他愿意用整个铭终殿做赌,这小子不去落井下石再顺势踩两脚,也只会看着人间惨状然后笑得云淡风轻漠然远去!
“这可是离尘心中所想?!”秦墨白不甘。
“墨白师父何不直接告知徒弟呢?”殁离尘退了一步躬身求教。
“这是为师考验你的题目。”
“徒弟已然作答完毕。”
时间就这样在这一言一语中过去,两人之间神色温和言笑晏晏,看上去就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至于话语之间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了。
“你小子非要逼……”秦墨白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他们虽然说了这么久,但眼前这个人却连表情都没有变,浅浅淡淡的笑无波无澜的眼,在他身上就是生出了一种浅薄荒芜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无论自己再说什么眼前的少年也不会有其他的回答了……
“师父还有何指教?”殁离尘浅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他无法把握铭终殿主现在的思绪,保持着温和假面看似笑得高深莫测。
“既然是小徒儿你的愿望为师又怎么会不满足。”秦墨白的声音清浅到虚无,“少林主持方丈念悲,杀了他。”
“师父这是要我去送死吗?”
“以你的剑法本不用担心,奈何小离尘你心生自负,而自负就难免大意,大意就可能犯出致命的错误。”秦墨白看了眼少年身后背着的一对刀剑。
“我这人还没有自信到自负的地步,至少就我知道的两三个人,都比墨白师父要厉害的多。”殁离尘笑意盎然的看着自己对面的人,“我还知道一件事,而这件事儿足以让我全身而退。”
“随你了,不过小离尘若不幸死在那秃驴手里,也只能证明你不是那个能继承我铭终殿的人。”秦墨白事不关己的转身离去,“好自为之。”
不知为什么,听到念悲的名字殁离尘的心里便泛起丝丝不安。
少林方丈念悲的法号他不是没有听过,念悲其人人如其名,每日每夜从无间断的念着慈悲,当真迂腐?
这次就让他好好看看吧。
梁柱上雕刻着的精美浮雕,藏经楼里存藏着不知多少古人的笔迹,千年风云变幻,依然无法改变这座古寺的颜色。
殁离尘看着眼前苍老高深的古刹不屑嗤笑,摸了摸覆在脸上的银面,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到心底。
慈悲,当真慈悲吗?
想到这里飞身越过高墙后殁离尘并没急着去找寻自己的任务目标,他简单的寻了处离大殿最近的古树上落脚。
香火缭绕的大殿里,木鼓声声佛号悠扬,闭目合十的僧人们一本正经地诵念着普度众生的经文。
大雄宝殿上端坐的金身佛祖,以千古不变的宁静端庄慈眉慧眼,于红尘滚滚之中注视着少林寺的变迁。
“当真慈悲……吗?”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从少年越过高墙的时候念悲就发现了,蹁跹利落的身影让他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花枝。收敛了气息默默走到树下打量着坐在树枝上的少年,相较于一般人的怒骂嘲讽嚣张恐吓,他明显的感觉到那少年的笑容里尽是云淡风轻的不屑,也许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在他眼中吧。
而且……扫过少年背上的一对兵刃,念悲了然,本不欲出声却听到少年暗含苦涩的呢喃。
显尽睿智的苍老声音突然响起,殁离尘诧异中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打算翻身下树,当他的手触及树干时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定格。
他突然意识到来人并无恶意,并且……能在他一无所觉的情况下在旁窥视而自己竟毫无察觉,这个人的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说不定他就是自己的任务目标?
“施主驾临本寺可是……”
“我只是来找个人。”说着殁离尘翻身越下,略微整理了些许褶皱的衣衫抬头浅笑,“不知大师法号?”
身着青袍的枯瘦僧人手里正拈着几片花瓣,这僧人年纪不少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不知是五十二年还是五十三年。
“贫僧念悲。”
“你就是那位少林方丈……念悲大师啊……”浅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银面下的神情无法探知,但弧度鲜明的唇角却给人无尽的想象。
收则谦谦君子,放则指点江山。少林在他手里如日中天,据说他也是历代少林方丈之中的上上人物。
殁离尘在打量念悲的同时,念悲也在审视着少年。
长过腰际的灰发高高束起,柔和的眉线下是一双清如朝露的眸子,虽然纯粹干净但其眼底却无半丝情绪,平静且漠然。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半张银面遮挡,无法窥测。
“既然施主是为了贫僧而来,那么还请随贫僧移步。”念悲并不想将无边的血腥杀戮带进自己住了四十几年的清净之地。
“诶……看念悲大师的意思,您可是知晓了我今日的来意?”殁离尘也不拒绝,脚步轻快的跟着枯瘦的僧人一路往后山走去。
念悲闻言神态祥和语含笑意:“施主背后的一对刀剑已然说明了来意。”
“你就不担心?因为你知道我肯定会输给你,对不对?”殁离尘干脆的承认了对方的推测。他自己也知道,无论是武学还是自身修养他都比不过这和尚,与其被别人戳穿还不如自己早早地说清。
“贫僧的眼界虽然不大却仍想四处游览,但观施主样貌,贫僧又不能不承认施主您的确有值得自负的地方。”
“哦?”殁离尘仔细思索着自己进寺后的举动眼底一暗,但说话的语气声音确是越加懒散,“识时务总归不会太吃亏。”
“施主只看了武僧使出的招数就以为能击破贫僧吗?但贫僧终归不是施主的师父。”
“墨白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好奇?”听了这话殁离尘也不恼,他可不是那种气量狭小的人,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认出了他的兵刃,他师父的名字也就顺其自然了。
“有种人贫僧虽然不愿跟他交朋友,却更不愿跟他结下仇怨。”
“墨白师父这么厉害……”
念悲点了点头语带叹息:“秦施主的剑法沉着雄浑内力深厚,刀剑攻势虽凌厉但防守确是更加严密。交手经验之丰富,更不是你这般年纪能比得上的,所以施主你三十招内若不能得手,就必定会败在贫僧手中。”
“不如一试。”温和的弧度早已褪去,唇角扬起的是肆意的愉悦。
殁离尘身形微动脚下几个错步便来到念悲身前,长剑出鞘清越的剑鸣游走于后山。
横挥出的一剑没有任何的花哨,仅仅只是最普通的一剑,但这一剑在殁离尘手里却锋芒凛冽锐不可当。
念悲站在原地未动分毫,殁离尘也不在意,他还没有自信到能用这极其普通的一招杀了这位少林方丈。
少林七十二绝学可不是放在藏经阁内的摆设,凌厉的剑气刚及那老僧身前三尺之外,便似遇上了一层柔软之极却又坚硬之极的屏障,镗的一声剑气便散得无形无踪。
殁离尘怔住,旋即又变得兴奋起来,这和尚果然有些鬼门道!
他双掌只这么一合,便似有一股力道化成一堵无形高墙挡在两人之间,自己的锋锐剑气撞在这堵墙上便会消于无形。
“念悲大师果然厉害。”殁离尘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不过大师总是躲在里面的话是没有办法让我心悦诚服的喔,到时我可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对正殿里面的小沙弥做出什么了。”
说着,殁离尘动了,只见一阵残影掠过,锋利的刀身反射着冷光穿透了挡在近前的气墙。
“既如此施主请小心了。”言毕,念悲抬头飘身,看似平平无奇却是闪过殁离尘凌厉的攻势。念悲后撤几步含笑而立,干净的衣服上仍是一片群青没有沾上半点血迹,守势之严密飘逸可说是至矣尽矣。
殁离尘嘴角的笑容温润施舍着残酷的温柔,轻柔舒缓的嗓音如老友间低喃的私语,但这般的温柔却残忍的诉说着死亡:“刀剑双杀。”
念悲皱眉,年纪不大的少年勾着绝美的笑意舞着手中刀剑,双目中流出的并非璀璨光华而是古井无波的深沉,寒芒几次闪过总能从自己身上带离斑斑血丝。
殁离尘的剑法锋锐犀利刀势凛冽无情,就跟他的人一样,从不替别人留下余地。而一个人若是从不肯为别人留余地,也就等于也没有为他自己留余地。
而这次他依旧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殁离尘三次出手却三次被念悲封死,自己的一格一退竟没起到半点效用,暗叹一声心知今日杀不了念悲和尚也就渐渐放慢了攻势。
秦墨白说过,杀人的剑法若不能杀人,自己就必死无疑。
殁离尘平静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朝露般的眸子清如水静如水沉如……死水。
也许从他当初拿起剑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了,所以他现在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着而已。
——待续——
小剧场
这是来自殁离尘小少年刚被秦墨白带回谷满一年的日子……
“所谓俯首作揖谢师恩。”秦墨白将喝了半杯的茶盏放在桌边,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恭谨可爱的小徒儿,“我喝了你的茶就是你的师父。江湖险恶与否还要你自己去判断,不过咱们师徒一心总是不用去惧怕许多的,同去同归便好。”
“是,墨白师父。”
“那边儿有卖糖葫芦的,你等着师父给你买去。怎么了,一个人害怕?”微微挑眉满眼戏谑。
“才没有!”
“那你为何拽着为师的衣角?”
“我怕师父走丢了,藏书阁东北角第二列第三层左起第十三本书上写了,人老则记忆减退需家人或熟人跟随,年纪越大越记不住事儿。”
“为师年近不惑……并非知天命之年……”
“就是说师父现在还记得住以后就不见许了吗?”
“并……”
“其实师父现在就已经记不住了,没关系徒儿定会守在墨白师父身边,请您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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