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时光里等你

我感觉很累，浑身乏力，心被掏空了似的难受。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身边，想睁开眼睛却很费力。这时，呼叫仪响了，我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去看呼叫灯的床位号，一抬头对上了夏言的眼睛。他慌忙地闪躲，手足无措。
  我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角：“别走！”
  他惊愕地看着我。
  “别走！等我！我去看一下病人就回来。”我站起来，夏言披在我身上的外套掉在地上。他俯身捡起来，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猛然起来有点头晕，差点摔倒，夏言顺势扶了我一下，又赶紧把手拿开。
  “别走。”我又重复了一遍。
  我去病房看了看，病人都没事，是一名患者睡觉时不小心压到了呼叫仪的按钮。
  我匆忙返回来，看见夏言还坐在那里，这才确信自己刚才不是在做梦。
☆、你还想跟我谈恋爱吗
  我们面对面坐着，谁也不先开口，都怕一开口就说错话，害怕针锋相对会让对方难受。头顶的日光灯嗡嗡的响声在夜里听得格外的清楚，往窗外看去，对面家属楼还有几扇亮灯的窗口，除此以外是一片漆黑沉寂的夜。因为太安静了，室内的温度也好像下降了几度，我不由得抱紧了双臂，并在这时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饥饿的声音，我不好意思地看看他。
  “没吃晚饭？”他的眼睛流露出笑意。
  “吃了。”
  “上夜班容易饿，以后记得带点零食。”
  我点点头。
  “等我一下。”他起身返回病室。
  我看见他的病室亮了灯，一会儿又关上。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不锈钢的饭盒和一双筷子。
  “我给你泡了一袋方便面，凑合吃点吧。我不爱吃零食，所以我这儿就只有这个了。”
  我把双手放在饭盒盖上，热量传导到全身，也觉得暖和了些。他看在眼里把外套披在我身上。
  “不用，你穿吧。”
  “别客气，外套和面都免费，放心享用。”他说着把我的手轻轻挪开，打开饭盒盖使劲地嗅嗅，“方便面这个东西，闻起来的味道比真正吃到嘴里更香。”
  我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一起吧，我吃不了这么多。”我发出邀请。
  “也真是的，我闻到这个味道也突然觉得饿了，好吧，我再去拿双筷子。”他的表情像个孩子。
  方便面的味道在走廊里蔓延，热热的空气在周围流动，寂静的夜不再死气沉沉的。我们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声，愉快又默默地消灭光了食物。他的眼睛一直在我的脸上流转，看的我很不好意思。
  “我好像是第一次请你吃饭，没想到是请你吃方便面。”他的目光温柔，笑容暖暖的让我卸下了所有的防御。
  我想，至少这一晚我和他在一起，这一晚，夏言是属于我的。
  “别再去工地上吹冷风了。”我对他说。
  “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他轻轻地说，胳膊支在桌子上，歪着头看我。
  “你明知道不是。”我低声说。
  “我不知道。在我的眼里，何晓君的心像石头一样坚硬。你对我总是忽冷忽热，你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孩。你是我了解的为数不多的女孩子中，把朋友看的比恋人还重要的女孩子。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停顿一下好像在搜索一个恰当的词，“谁要是喜欢上你就会死的很难看。”他最后说。
  我沉默不语。
  “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何晓君，你知道吗？你和她们不一样。”他的脸离我很近，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在他的目光下觉得无处可逃。这和我认识的夏言有很大的区别。我认识的夏言一直是忧郁的、骄傲的、让人难以靠近的。他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太阳，现在太阳的光辉只照耀了我一个人，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想什么呢？”他问我。
  “想你刚才说的话。我这人可能给别人的印象有点拒人以千里之外，不好相处。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给人家留下这种印象。我没有什么不同，我比别人其实更自卑。在简墨的面前，我永远是自卑的。”他听到简墨的名字，脸色瞬间变了，不过又很快恢复正常。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后悔不该在今晚跟他提起这个名字。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有些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只不过你一直没给我机会。刚才你说到简墨，我们就来谈谈她好了。”
  他停下来等我的反应，我摇头：“我们不谈她，我并不想知道你们的事。”我的回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懂了。在你的心里，果然她比我更重要。不过，我还是想说，我和她之间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能看看你受伤的胳臂吗？”我转移话题。
  他看着我，然后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把病号服的袖子慢慢撸起，将袖管一直卷到肩膀，露出了整条手臂。
  我想起了简墨在饭馆对我说的话，就像她说的，任何一个见到这条伤臂的人都无法想象出，夏言曾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那条胳膊在我看来完全就是废掉了。
  我觉得我已经无法抑制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任由着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过去了，不想再提了。”他看上去很释然。“现在已经好多了，除了不能抬的太高，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至少，我现在已经能弹吉他了。”我觉得他是在安慰我。
  “还疼吗？”
  他摇摇头，用手擦干我脸上的泪水。
  “你还想听我弹吉他吗？”
  “嗯。”我使劲地点头。在那一刻，我下决心，我要和夏言在一起，什么都不管了。
  “你还想跟我谈恋爱吗？”这句话一出，我心里又觉得很不安。
  他吃惊地看着我，很久没有说话。我觉得自己的脸烧得要命，他要是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我就准备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他握住我的手，越握越紧，说道：“早知道是这样，两年前就让你来看我了。”
  “博得同情吗？”
  “你只是同情我吗？”
  “我只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和你在一起的借口。”我很多时候简直是愚蠢的要命。
  “你这个坏孩子！我将来一定死在你手里！”他举起我的手放在胸前：“感觉到了吗？”
  我闭上眼睛用心的感受，他的心跳强劲有力，似乎要穿透胸膛跳到我的手心里来。
  “何晓君，记住这个节奏。今天晚上我觉得很幸福，这是幸福的跳跃，你能一直让它这么充满活力的跳下去吗？”夏言的双眼炯炯有神，没有了一贯我熟悉的忧郁，我想，此时此刻，他应该是完全忘记小艾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越是珍惜越是飞快而去。夏言看看已然有些泛白的天际，怜惜地抚摸我的额头：“你好像还有点发烧呢，趴这儿睡会儿吧，我就在旁边。明天，我弹吉他给你听。”
  我推他：“你回病房睡吧，让老师看见不好。”他想了想说：“好吧，虽然我回去也睡不着，但是你说的对，你还在实习呢，让别人看见是不好。”
  我让他把衣服也拿走，他不肯，我就没有坚持。
  看着夏言走进病室，我松口气，放心的让自己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起来。
  夏言那条伤臂让人触目惊心，上面满是拆线后留下的紫色伤疤。手和小臂就好像是被一个不高明的医生硬生生缝合在一起，手腕处的伤疤是扭曲的，让整个手臂看上去不在一条直线上。也许，大部分的功能已经恢复，但是，有些受损的神经功能想要恢复到以前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我终于能想象出，他每次练琴的时候要忍受住多么大的痛苦，又是怎样的意志或者说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在痛苦中挣扎！
  两年前，如果小胖在电话里告诉我夏言的事情，我一定会奔去他的身边吧？我会放下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骄傲，我会忽略简墨的感受，不顾一切的奔去他的身边吧？我有这样的勇气吗？那天在宿舍里看见简墨给夏言洗头发，我明白简墨一直都放不下他。她比我有勇气，比我更坦率，也比我爱的更深。简墨对夏言的迷恋，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少一点，她只是因为我的介入曾经想要放弃过，如果没有我，夏言说不定也会喜欢上她。简墨，又有哪一个男孩子不会爱上她呢？在金子和石头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答案毋庸置疑！
☆、我差点错过你
  夏言走后，我几乎没睡。好不容易熬到早晨六点钟，老师也出来了，我们开始做晨间护理、给病人抽血、给当日手术的病人备皮、下尿管。像下尿管、备皮这种工作老师一般不让实习生做，用她们的话说：我们都还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呢。
  我在各个病室间穿梭，夏言不知是和我一样根本没睡，还是早早就起来了，他倚在走廊的墙壁上，目不转睛地看我忙碌着。他这个样子我根本就没法安心工作，所以后来我强行把他推进病室并警告他：“夏言同学，你已经严重影响到我工作了。”
  下班后，夏言邀请我去他的宿舍，因为他把吉他放回宿舍了。
  “等你上午做完治疗再去吧。”我说。
  “不用做了，我已经好了。”
  “那你干嘛还不出院？泡病号吗？”
  “我怕出院再也见不到你了。其实，医生早就通知我可以出院了。你看，我的坚持不是得到回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