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好恁的低哑却坚定,我的心里瞬间宁静,继而涌出几分悲凉的欢喜。我望着他,他也目光沉迷地凝视着我,凤眸里的潋滟波光堆成一片深邃的海……
“迟迟,我们就在这里拜天地好不好?”我想着不能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他的眼睛涩涩的,唇畔却是一丝淡薄的笑意,“你自己便是神。神明,祭天不祭地。”
哦,是这样吗?我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瞧出来,他笑着将我伸往他墨发的手摘下来,轻轻地包裹在手心,一丝温暖的气息蔓延而上。
“好了,拜天地便拜天地好了,星曙要怎样便怎样。”他宠溺地笑了笑,我也跟着生了笑意。
我与他执手,在淡紫色的一片幽静花海之中,与他对着暗蓝的天,对着身下的花泥都拜了拜,最后,我与他相对叩首,鞠躬起身之时,我看见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寂寥,却终究没有捕捉到,我以为是幻觉来着。
良辰好景之下,四周皆是落和花馥郁暗雅的花香,我忍不住吸了几鼻孔,他看得噗嗤一笑,将我按到他的怀里,一手抚过我的发丝,冰凉的指尖燃着冰冷的火焰般,我的心里腾腾地烧了起来,烧的脸红心跳,一直到耳根都是这种灼热的痛感。
“星曙,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刻,谢谢你。”
我往他的怀里更深地钻了去,依着那宽厚温暖的胸膛,笑眯眯地讲自己冰凉的手伸入他松垮垮的衣领子去,这下冻得他一个激灵,他咬牙切齿地弃了那伤情的心思,将我的手再捉住,气恨地与我说道:“耿星曙,你能耐了是不是?”
“就是,你怎样?”我咋呼地从他怀里爬起来,一手捏住了他的鼻子,他被气得笑了,我也呵呵了几声,继而搂住迟迟的脖子,“迟迟,这儿这么美,你为什么不喜欢?”
他淡淡地瞥了眼这万里绵延的花海,“冯虚的东西,除了你,我都不喜欢。”
“我又不是冯虚的东西。”我嘀咕了一句。
但迟长初不喜欢,今天他为大,我万事都需顺着他,遂起了身,指尖轻盈地一划,一条莹莹闪耀如月下白练的长河自花海中蜿蜒而出,此刻一弯娥眉月自天尽头苏醒过来,清辉千里,霜雪无垠。
我望着迟迟,心中有着暗暗的羞涩与欢喜,捏着他的手,一同望着那条由我初生神力幻化而出的长河。那粼粼的水光之上,有出水的莲花,安安静静地自水底升了起来,疏淡的几茎花梗,碧绿的圆叶参差摇曳,戋戋的几朵白莲自碧叶中被吐出,芙蕖花香混着落和花香,清幽浸染着浓烈,如诗如酒。
“你不喜欢落和花,我便再为你辟一条河,只属于我们的,好不好?”我撒娇一般地摇着迟某人的胳膊。
他呵呵一笑,刮了下我的鼻子,“好。”
再腾空地幻出一盏酒来,两只羽觞各自斟了一杯,两人就着苍茫明月喝了合卺酒,酒力一时上头,胸闷鼓噪起来,我起身将自己的红袍解了,他便倚在花丛里,前襟毫不避讳地敞着,唇畔的酒迹沿着下颌一路滑到那莹白如玉的胸膛之上,染着几缕月色,晶莹得近乎透明。
里边仍旧是一身广袖锦衣,其实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舞姿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手臂一展,我为他倾城一舞,且共流年芳华,不负深情。
水边荡起了波光,如他深邃的眼眸,这场舞不知何时起,亦不知何时休,薄汗香衣透,依着那水,便盈盈地倒了下去。
整个身体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顺着流动的水波滑了老远,直滑入了田田的叶子之间,衣料融了水,更是薄如蝉翼般的透明。然后,温热的一具躯体便覆了上来。
他的眼睛,第一次在我的眼前这般透明,剔透得如一片跌宕的星光,那弯弯的薄唇染着一丝酒意,微醺的味道一直酥到心底……
“迟迟,我好像,好像很早之前见过你……”
“是吗?有多早呢?”那双含笑的眸有几许莫名的欣喜。
“很早,很早……”
悠悠的声音仿佛哼唱着一首远古的不灭的歌谣,我感到自己的衣衫被一层一层地解开,身下的水散着身上的燥热,一时冷热交替,说不清是悲是喜,是痛是乐。
头上的几片叶子,亭亭如盖,我的一只手不知怎的触碰了它,竟倾斜着落下一串露珠来,正滴在我的冰冷的额上,我正要去拭干,有什么火热的硬物坚定地势如破竹地穿透了我的身体,登时水花四荡,飞出一朵盛开的白梅来……
那一瞬间的痛楚,凝着六合八荒、九州四海的刻骨缠绵,我的生命之中,天与地,爱与恨,绝望与希冀,执着与舍弃都已不能再言,此刻,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人。
鸦发如藻,随着水波勾流起伏,我与他红袍痴缠,鸳鸯交叠,那一片裸着的肌理映着月辉,宛如玉璧。落在耳畔的呼吸粗喘,是急促的鼓点,一声声极有节律,蛊惑人心。
那一夜,我始终定定地看着远处天边的一抹月色,身体在不断的冲撞中起起落落,雨打轻舟。目光悠远,那远处的天边,宇宙浩瀚,万古如斯。便是身在凡界的至高处,那抹月光也依旧如一粒漂浮的白色尘埃,这残酷的,天和地的距离,神和人的隔阂。
……
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里,我将迟迟扶到那块巨石边靠住,他的凤眸紧闭着,安静纯粹得像个孩子。我给了施了咒,不到晌午不会醒来。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俊脸让我痴迷,他整个人更让我痴迷……
“迟迟,我以前觉得自己为的是天道,为的是苍生,可到了你的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是自私的。”
“如果我不是那个星宿女神……该有多好?”
天边的一朵红云宛如层层的鳞浪,朝霞已经开始升起来了。我抚摸着他的眼,他的鼻,他柔软的发,他雪白的颈,最后,我倾身上前吻了吻他的唇……
“迟迟,时间到了,那么,再见。”
巫祠里还有那么多人要道别,我的老父,他可能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切,可我不能将实情告诉他了,上邺城所有的一切,都不该再是我应该留恋的。
龙吟溪里的那一片碧水之中,有轻舟吟啸,白衣横笛的上仙悠然从容涉水而来,他笑吟吟地望着我,低声一语,“可做好准备了?”
“嗯。”我藏在挽袖里手捏紧了,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上仙,上邺城的一切,麻烦你了。”
他将玉笛横于腰间,颔首道:“自然。”
泊溪突然又顿了下,“只是,迟长初呢?”
我愣愣的一抬眼,却听他道:“沉夜以前同我说过,迟长初非凡人,我是星君,便顺手替他卜了个卦,岂知……竟也是一无所获。”
连参商星君都参不破的人?
我待要再切切地询问一番,却被他攥住了手臂,接着,冰凉的一颗石子落入了掌心,化作无踪迹……
“你……”头痛了起来,意识变得模糊,我想要却抓住眼前的一切,偏生它又碎裂了开来。
他的笑容变得虚幻,一个执手礼直下,“后世星君恭迎星曙上神!”
头疼欲裂,我不知如何应对,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想要歇息片刻,却终于脑袋一沉,便再也不省人事。过往的十九年,纷纷扰扰的零星片段,飞似的自我的头脑中划过,最终却都只余了那红衣墨发的男子的一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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