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桐小姐

55 Chapter 54


八月过去三天,原定的她的小店差不多该开张了。可现今,她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就放着吧。
    距罗小挲上次找她已过去五日。这天夜里,她突然给她来了电话。电话那头,十万火急。
    她带她去了一个偏僻又落败的地方,她竟不知道武汉还有这样的地方。她们匿身在损毁破旧的矮石墙后。不远处,夜色之下围了一群人,像是她认知里黑社会上的人。
    随即罗小挲开口,应证她的猜想,“他们过来,交易毒品。”
    她差一点要惊呼出,幸好手捂得及时。一是被罗小挲的答案吓到,二是惊诧于她的平静异常。她没想过,她有生之年,还能历经这样的事。
    那她过来干吗、间谍?一网打尽?
    她像是感应到她,“我来,拉他回来。”
    曾经的片段悉数忆起,她在电话里问她,如果你爱的人走了一条你认为不是那么正确的路,或说是不归路,你是劝他回头还是陪他一起。
    她才明白她这一路愁感,一路挣扎是为何。外围传来轮胎摩擦的声音,微刺耳,一辆皮卡车驶进停下。大概是交接的人,罗小挲有了动作,她看向她眼里,毅然决然。她慌了,捏拽着她的手那么用力。她回头,冲她摇头,示意她放手。
    “把你卷进来我很抱歉,可我实在没别的人了。你在这里别动,我出去。如果顺利的话,最好。可万一…也有人知道我是为何牺牲。”
    她没拦住她,拦不住,也不能拦。
    罗小挲出去后的场面一片混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安静,她听到有人讲了句‘毙了她,我们就相信你忠诚。’。
    在那个燥热的夜晚,她全身冰凉。这句话隔空传进她耳里时,她瘫软地上。
    怎么办。
    夜死寂。很长时间里,谁都没敢动作,就这么对峙着。她跪坐碎石地上,没办法冷静想对策。
    不动是不义,动了是无济于事。搭上她这条命,局面也不会被扭转改写。
    事情的转寰是在她听到警笛声的那一刹,她当时混乱辨不得什么,直到那一排排警车在她面前停下。
    接着,场面失了控。枪声,打斗声。混战中她出去找罗小挲,那一眼她看到她左脸颊刀片划下,瞬时血印子,模糊。
    她惨叫失声。可罗小挲的脸色,除了悲烈肃杀,她再看不到其他东西。
    没有难过。
    那一班人被拷上带走,蕴桐来不及跟她讲上一句话也被一并带去了。小挲送去就医。警局里,她说小挲是来制止的,她陪同,来壮胆的。
    从警局出来,刺眼的阳光让她有种重新为人的感觉。
    她去医院看她,她说,警不是她报的。
    她过了好久才道,“我知道。警是杨焕报的。那时他拿许柏弈威胁我,我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我表现得越在乎柏弈他就越危险。他不是要威胁吗,那我就走,看他找谁威胁。”
    罗小挲并不愿在医院待太久。出院那天是她陪着的,她左脸颊一道长长的慑人的疤子,医生说,没法去。
    她替她难过,她反过来安慰她,像不像那些仗义的少侠。
    “还有,蕴桐,陪我去趟监狱吧。”
    这种地方她生平第一次去。小挲进去,她在外面等着。没有太久就出来了。出来的第一句话是,被赶出来了。
    是啊,这种地方不让待太久的。
    “那天的一切其实都照我的预想在走,除了最后警察来了。包括我这张脸,也是我自己毁的。”
    这句话的冲击不是一点点。而她看了她眼,兀自说开,“我跟他说,家散了,我再不是众人艳羡的豪门小姐。脸毁了,没人敢要我,你对不对我负责。”
    “其实这样也好,赶在他犯更大的事前,把罪认了,我等他出来。”
    路面湿滑,她都没注意,什么时候下起的雨。
    到底要到哪一步,才能对自己这么狠。
    至此,他前程尽毁,她容颜尽失。她无人敢娶,他无人敢嫁。倒真是,一对。
    但她绝对相信,他俩在一起,会不一样。
    转眼九月过去,她也不知道日子怎么没的。天气转凉,入秋,叶黄叶落。罗小挲开了家网店等许柏弈出来,蕴杵素颜留学在外,每个人都在自己既定的轨道上,她却是乱了。
    她的小店已荒芜两个月之久,她也一直没再去过。那一大长串的金属钥匙攥在手里依旧厚重,她推门进去,满目灰尘。
    她出神地站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想得什么。日暮黄昏,她去打了盆水来,细心擦拭。
    门口渐近的步子声,她以为路人。抬头要说,门口的身影背光看不真切,她直觉到了,是傅绥彧。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他了。
    她才觉得,原来她这么想他。
    夜傍的路上,他们就这样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讲话,气氛狭促。
    昼夜温差,微冷。她打了个寒颤,突然肩膀上一重,他脱了外套在她身上。
    “谢谢。”她说,声音轻得她自己几近要听不到。
    他没反应。整条街热闹非凡,而他们,就这样僵持?
    “绥彧…”
    “我去买咖啡,你要喝什么?”
    “我…”是打断她,还是避开她,下面的话就这样生咽,“都可以。”
    看着他走开的背影直至不见。裴蕴桐,你自己作得孽,活该你受着。
    等待的每一秒钟都像刀凌迟而过,频频回望他离开的方向,没有人。
    怎么还不回来。
    他回来她要怎么说,顾青岩的事,只是误会?
    她轻叹了口气。不远处湖边有老人在作糖画,她走上几步看着。霜叶枫林晚,栩栩如生。围看的人越来越多,等她抽神回来,已经十多分钟过去。她忍不住敲拍自己的头,傅绥彧!
    她搞不清楚自己刚才是在哪一片区等得他,她只知道,这么多人,没有他。
    她不知道他是还没回来,还是回来了没看见她。
    她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很久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声音是从她口袋里发出的,手伸进兜里,是他的手机。
    在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衣兜里。
    你能想像在你迫切地想找到一个人时,你打他电话,电话却在你身上响起。
    那种感觉,很荒诞。
    她从来都是很冷静的人,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害怕。
    傅绥彧,傅绥彧,傅绥彧…人来人往,天南地北,只有这三个字。
    而另一边端着两杯咖啡回来的傅绥彧,在看到街头神色凌乱的裴蕴桐后,转手把咖啡塞给路过的情侣手上,抬步跑回去。
    他没想到在看到他后的裴蕴桐会不管不顾地跑上去抱住他,那么紧。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抱他。
    素颜跟他说过,她们俩都有点路痴。他大概知道了,这么会工夫,她把自己弄丢了。
    他伸手,回抱住她。
    眼角有泪掉下,沾湿他薄衫。傅绥彧,我再不三心二意。
    裴蕴桐的小店是在这之后的第三天开张的。生意嘛,还行。
    而傅绥彧因一个项目必须要到深圳去,归期不定。这刚一和好就得别离。她送他去机场,有不舍但没表露。两人的步子都走得很慢。机场外围,他说,我很抱歉。
    她低垂着头,轻敛睫毛,说,顾青岩的事,不会再有下次了。
    所有的前因后果她都不解释,只说,不会再有下次。
    于傅绥彧而言,这就够了。
    他的手臂微张,“抱一下。”
    她不配合,“先留着,等到你回来,再说。”
    傅绥彧不在的日子,她家里店里两头跑。店里的事她大多亲力亲为。偶尔闲时她会跑到前头不远处的空地上,那里有小抹田地,她种了几株植物在上边。傅绥彧打来电话,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她在一抔土旁种一颗种子,等到他回来,正好开花结果。
    她想过的日子,就是一亩三分地,再守着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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