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桐小姐

素颜从德国学业完成回来的时候正值十二月底。彼时，她正在组建她自己的私募团队。回国的第一站她先来了武汉，蕴桐去接机。
    这次她没有索抱，直接给她来了个熊抱。
    “这么多人看着呢！”
    “爱看看呗！”
    她从她身上下来，蕴桐问她，“组建得怎么样？”
    她不屑答，“说了你也不懂，届时叫你夫家多挪些钱进来就成。”
    她也不害臊，“好说好说。”
    “嗯，我们早点回去吧，别让我妈久等了。她知道你要来，天不亮就起来了。”
    “是吗，我老惦记阿姨做得菜了…”
    夜间，素颜跟蕴桐挤一张床睡。
    蕴桐回头问她，“调空调吗？”
    “别调了，风吹得皮肤不好。”
    “行。”她平时也都不调的，一，吹得皮肤不好。二，省钱…
    床上。
    素颜：裴小桐，这是我第几次睡你了…
    蕴桐：…
    素颜：我们明天去趟母校哦~
    蕴桐：好~
    蕴桐家出去有直达A大的公交车，四十多分钟就到了。素颜问她，有无常来走动。她摇头，很少。
    一进来就有人给她们推销A大手绘地图。素颜笑得夸张，姑奶奶我闭着眼都能走出去要地图作甚…
    这个点的校园人不多不少，分不清旅客学生。零散着一些拍照写生的人，素颜打趣，你可别误入人家风景了。
    步过樱花林，可惜早就谢了樱花，但景致依旧。看外围马路，“小桐子，当年你出摊出了多少钱？”
    她答，“没多少。”
    当年她们常去的那间食堂还开着，她撇头，“进去吃一顿，怀一下旧？”
    “你请客？”
    “你请…”
    “…”
    饭后散步是她们素来的习惯，午后阳光正好，她们有一步没一步的散着。素颜喜欢足球，于是她们爬到了足球场的天台坐着。
    她们坐得位置正好能看到她们当年的宿舍寝室。素颜感慨，“也不知道当年我们的309，现入住得都是哪些姑娘。”
    她也感慨，却是默不作声。
    她杵了杵她胳膊肘，“还记得当年的那场阳台演唱会吗？”
    怎么可能忘记。
    素颜一直想去看一场周杰伦的个人演唱会，但因各种原因没能去成。在她心心念念之下周杰伦终于来了武汉，那是大四的上半学期，也是在12月份。而演唱地点就在离她们宿舍最近的体育馆内。素颜从个把月前就开始纠结要不要买票，纠结的点在于，这并非周杰伦的个人演唱会，而是拼盘。一是觉得不值，二是拼盘这种东西太不保险，她想看的人一不留神就可能玩‘缺席’。出来的节目单上是周杰伦作压轴演唱。她想去又不想去，磨叽着蕴桐跟她一起。蕴桐是不去的，因为不感兴趣，二来没钱…于是乎，素颜也没去成。演唱会的那天，早早有人拍了周董照片发朋友圈，体育馆需要试音，这音每起一下谭素颜都要疯癫一下。演唱会开唱的前一小时她拽她上宿舍天台，隔着窗台巴巴张望着。她捏着她的手，她说，桐子，你知道吗，周杰伦是我的一整个青春。
    她记得她当时反问，你不是说你的一整个青春，满是井延吗。
    她撇嘴，那不一样。
    彼时，她们一整个宿舍的女生都探出了头，传入她耳帘的都是有关于周杰伦的片段，周杰伦的歌，对周杰伦的喜欢，想见周杰伦的心情，以及一声声尖叫预演。
    她不是追星的人，却也绝对知道周杰伦的名号。知道他一首《双节棍》激劲多少饶舌青年，知道他一句‘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晕染多少文青的心，她知道他那么多首歌那么多经典歌词波及深远。但看到那些画面，她还是被震撼了下。
    当天晚上谭素颜裹了条毛毯走进走出。校园微博上有演唱会的‘现场直播’，她一边刷微博一边冻得跺脚。到后边，裴蕴桐也干脆加了件外衣出去陪她。她听到外面一层层尖叫，一拨盖过一拨。谭素颜也混着尖叫。大概十点刚过一点，谭素颜突然扯拽她的外衣，神情癫痫，“杰伦要唱了，杰伦要唱，快录！”
    周杰伦的《千里之外》真的从‘千里之外’的地方传来，在一片跟唱尖叫之下，她听得不甚清晰。但她还是听出了，那是周杰伦的声音。
    谭素颜五音不准，唱任何歌都跑掉。惟有周杰伦的歌，是在调上的。
    素颜都要哭了，“桐子，你看眼泪，我是真的哭了。”
    “第一次他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不是磁带里的那种。”
    当晚演唱会闭，体育馆出来的那一条路堵塞。有人发微博说，‘其实A大XX宿舍才是最好的听唱席位。不用挨冻，不用淋雨，不用门票，还不用被堵在路中央’。
    那天晚上素颜被窝里的屏幕灯久久不暗。她在一遍一遍看微博上秒拍的现场视频。
    过了很久，她也不管她是不是睡着，“桐子，等毕业后我们去看一场真正的周杰伦的演唱会。”
    她没说话，心里默应，好。
    时隔三两年，在这个午后的足球场上，素颜追讨起债，“说好的演唱会呢、”
    她没吭声，装聋作哑。
    “对了，桐子，我记得你当年是辩论社的对吧。”
    呃，“为什么转移话题这么快、”
    “因为我刚看到对争执的情侣从我面前走过，你没看到吗？”
    …争执？辩论？两者有关联吗？
    “我们学校的辩论赛那在国际上都是响当当的，可惜了，你没露过面。也是啊，你的性子，不会想抛头露面的。”
    “…”
    “作为你的资深密友，惟一看过你打得一场辩论，是在某一个我偷偷去看你的下午。那时的《何以笙箫默》正火，你们拎了‘不将就’出来。绝大多数人都不想将就，可现实容不得他们不将就。”
    当时的蕴桐站在‘不将就’一方，她记得那个辩论的午后，她说了这样一段话：不将就即不委屈自己，不高攀不低就。你是什么样的人便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如果没有，那就一个人先过着。
    一个人未必就不幸福，总也好过两个不合适的人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