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鲁殇侯

44 逃逸的尸体


朝萧木客比了个“小心”的手势,风树拔出剑,闲庭信步一般慢慢踱向柴房。那双脚无声无息地往后挪了挪,退到他视野之外的地方去了。白影微动,萧木客一个飞身落在风树与房门之间,探手推着那扇残破的木门。制住萧木客的手臂,风树正色道:“不要进去。我们在明,敌在暗,这样太冒险了!”
    深吸了一口气,风树拽着萧木客退后一步,右手伸出,掌心向下一沉猛翻,一片龙卷风样的无形罡气在他四周聚集起来,渐渐地开始暴涌旋荡。低啸一声,风树挥掌击向正前方,那所低矮的柴房顿时门窗碎裂,木屑飞溅,灰沙迷蒙,整所屋子都在簌簌颤摇,眼看就要坍塌下来。这时,一道雪白的人影自房内窜出,双臂犹自紧紧护着一个包袱。萧木客与风树对视了一眼,两人身形一晃,向前飞掠而进,迅速站定了自己的位置——那是一种巧妙的,可攻可守,又扼卡住那东西进身退路的位置。
    怪物见状暂时停下了脚步,用仇恨的目光环视着二人。此刻,它裹着一套窄小的素色衣衫,皮肤白皙细嫩,五官优美端正,尽管浑身充斥着强烈的不协调,却俨然又是昨晚会客厅外那个身材高大的美人了。将怀里的包袱紧贴胸口,那家伙的视线钉在了萧木客身上,双瞳深处流露出无比的恨意。
    偏头对着它打量了半晌,风树倏的轻笑道:“你说,像它这样把别人的眼珠子安在自己脸上能看见东西吗?怪了,看它的眼神倒像能看见我们似的!”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萧木客缓缓举起手中的刀,轻声道。
    左手死死勒着那个布包,怪物腾出一只手,徐徐抬高右臂。漆黑的夜里,风树清晰地看到它五根手指上的指甲一点点变长、变尖。冷厉地一笑,风树纵身跳起,长剑直扑那家伙的面门。一击不中,风树回身正欲再刺,忽然,一缕寒意慢慢地浮现,轻盈而虚幻的覆上了他的脊背——那怪物已经闪到了他身后,静静地屹立着,近乎相贴的距离。一丝浓烈的铁锈味侵袭着风树的鼻腔,他知道,现在自己只要稍微动一下,便能碰到它。
    心头一惊,来不及思考什么,风树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左手微扬,两枚泛着寒光的毒针射向那东西的双目;同时,右手中的剑从下向上卷起,划成一道美妙的孤影,迎住怪物抓过来的指甲。这个时候,萧木客看准了机会,一跃而起,黑色的刀在他手上发出一声强烈的破空。随着这一下破空之声,萧木客的刀刺穿了怪物紧抱的包袱,直透入它的胸膛里。
    “咦”的一声,萧木客面呈奇怪之色,眼神有些复杂地瞟着那只怪物。
    布包破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尽是些五颜六色的绸缎衣服。一旁观战的毛不拔指着散落的衣服,大叫起来:“偷衣贼!原来是你偷了玉公子的衣服!你要赔五倍的银子!爷,快抓住她,让她赔钱!”
    风树与萧木客闻言均是一震,两人遥遥地对看了一眼。猛然感到手中的刀柄一阵剧烈颤动,萧木客抬眼望去,自己对面只剩下一座将近倒塌的柴房和满地花花绿绿的衣裳,黑如墨汁的夜色里已经觅不到那条妖异的白色影子了。
    淡淡地扫了风树一眼,萧木客面无表情道:“有件怪事。那东西的胸骨明显断裂,有一片骨头几乎碎成了粉末。我觉得像是被内功重手所伤。”
    “是吗?”风树双手环抱在胸前,凛冽道:“至少可以肯定,不是我们两个打伤的。那么,这里还有什么其他内力深厚的人呢?”
    萧木客冷然道:“冷无言,林乱,兰飞扬。”顿了一下,萧木客续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面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爷,你怎么让那小贼跑了!”毛不拔捶胸顿足道,“她偷了玉公子价值上千两银子的衣物呢!你们抓住她,等我来跟她交涉!我就问她要公了还是私了,一定可以敲一大笔钱,到时我会分点零头给你们的……”
    “那东西,”完全把毛不拔当作空气,风树怔怔地盯着萧木客,若有所思道:“我们搬进来的那晚它刚好第一次出现。这个巧合还真是……反正,不可能是二师姐打伤它的,她只来过庄上一次;而且,以她的个性不太可能跟人动手;即便发生这种事,她也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大师姐……跟她动过手的人应该是被冻僵才对。至于兰飞扬……那怪物平常的扮相都是女人,按说兰飞扬也不会对一个女人动手啊。”
    “它真的在扮女人吗?”萧木客冷冷道,“别忘了,它平时穿的都是你表弟的衣服。”
    “以它的身材,穿娘娘腔的衣服,”风树摇摇头,狭促道:“还真是为难它了!”目中的讽色渐渐敛下,一串跳动着火花的画面在风树心底回旋荡漾,他明白事情的真相就掩在那些影像后面。薄唇勾起一抹寒森森的微笑,风树沉声道:“我真是太傻了,事到如今才理出一个头绪来。”
    萧木客皱了下眉,挑起眼皮看着风树:“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嗯,”风树转身踏上了返回自己住所的小路,“只是不知道是你瞒着我的事情多一点,还是我瞒着你的事情多一点?萧兄,你认为呢?”不待萧木客回答,风树一摆手,兀自加快了步子:“今晚看来是抓不到那个凶手了。我累了,先去歇了。”
    萧木客不作声,立在原地目送着风树的背影离去。
    夜色,暗得发紧。
    第二日。清晨。
    门窗紧闭的石屋里还是透进来些许阳光,风树坐在榻上,对着窗缝射入的光线端详自己尾指上的玉戒。昨夜他睡得很沉,一宿无梦,屋里屋外也都出奇地安静。经历了种种凶险之后,太过安详的夜晚反而让人觉得诡异,但是“直觉”提示他可以选择安眠。
    房里的光逐渐强了些,风树拿起手边的宝剑,拉开了房门。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印入风树的眼帘——萧木客以惯常的姿势斜倚在门边,闭目养神。
    微微一怔,风树挑眉道:“你该不是在外面给我守夜守了一晚上吧?”
    睁开眼睛瞟了瞟风树,萧木客平静道:“我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你不知道吗?婴灵是按顺序杀人的,第一个目标没有解决掉以前,它是不会对第二个人下手的。”
    风树没有接腔,径自往楼里走去。萧木客意态漠然地紧随其后,一面放低了嗓音道:“昨晚,兰飞扬又死了一个侍妾。不仅全身的皮被剥掉,眼珠也被剜了出来。”
    “我知道了,”风树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愉悦成分的笑容,“这整件事情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怪事!”一股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飘荡,玉美人双手捧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翡翠盆,风姿楚楚地立在堂屋前的回廊上,两条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娇声道:“怎么回事啊?大师姐上哪里去了嘛?她的房间怎么好像一夜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大师姐的屋子需要修缮一下,她现在住我原来那屋,”风树凌厉道,“我搬到外面去了。对了,你一大早跑来找大师姐做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要找大师姐啦,”玉无瑕妩媚至极地一笑,朝手里的小盆子努努嘴,娇滴滴道:“我是要把这汤药搁她房里。晚上拿来敷脸的。冰一下效果会更好。不对,严格地说,冷热交替对皮肤比较好。敷脸的时候应该是先用热水把脸洗干净,再用冰过的汤药来敷……”
    风树皱了下眉:“你们把大师姐那里当成什么了?行了,要放什么你赶快去放,放好了到堂屋来一趟,我有要紧事问你。”说罢风树一闪身进了堂屋。
    屋里的案几上摆了些酒菜,东方淇和兰飞扬已经在座了,两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见风树与萧木客进来,东方淇起身闭了房门,众人重新落座,看定风树。
    好整以暇地执起水罐为自己倒了杯水,风树微微一笑:“你们起得真早啊!”
    “无爱风树——”兰飞扬怒目相向道:“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风凉话!别忘了你跟庄主的三日之约,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你们是怎么追捕凶手的?昨天晚上,我又有一个美人遭了毒手!”
    “什么?”门被推开了,伴着一阵香风涌入,玉美人袅袅娜娜地走到兰飞扬跟前,小嘴一撅,娇嗔道:“那个专门杀皮肤好的美人的凶手又行动了?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来找我?昨晚丑八怪表哥明明都没在这楼里住啊!为什么那个凶手还是不选我?你说,你那些姬妾有谁比得上我百分之一的美貌?”
    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风树霍地站起身,从百宝囊中倒出一件淡青色的书生装,森冷道:“娘娘腔,你认得这件衣服吗?”
    “咦?”玉美人轻移莲步,一步三晃地挪到风树身旁,弯腰看了看那件衣服。俏眼一横,美人用优雅的兰花手指着表哥,怒斥道:“你这个卑鄙的丑八怪,果然是你偷了我的衣服!我告诉你,美丽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质,不是靠衣装衬托的,你拿走我的衣服也没有用!在我美貌的光辉照耀之下,没有人会注意到丑陋的你。”
    掏出一片火红色的碎布摊在案几上,风树的语声里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那么这块布片呢?你认得吗?”
    “你——”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美人长长的睫毛滑落下来。低低啜泣着,玉无瑕用丝巾慢慢擦拭脸上的泪痕,动作越发地娇柔:“表哥你生得丑也罢了,人品还如此卑劣!你嫉妒我的美貌直接冲我来好了,干嘛拿我的衣服出气!这件衣服可是我自己设计的,这款式、这面料……”
    眼中划过一丝暴戾的血光,风树耐着性子追问道:“我们上岛的第一天,你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对吗?”
    “我就只穿了那一天……”玉美人哽咽道,泪眼迷蒙地凝望着风树。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木客瞥了风树一眼,淡漠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风树走到堂屋中央,居高临下注视着兰飞扬:“兰兄,你很想为你死去的姬妾报仇吧。你想知道那个仇人的姓名吗?”
    兰飞扬茫然地抬起头,愣愣看着风树,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音。
    风树邪魅地一笑,一字一顿道:“那个凶手姓许,名平,是许家庄的下人。我们住进庄里的第一天傍晚,他丧命在兰兄你的手下,一掌毙命。兰兄,你还记得这个许平吧?”
    “不可能!”兰飞扬咆哮道,他的额头上已经泌出了一层冷汗:“那个汉子已经被我杀掉了,他的尸体被我操控着……”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兰飞扬打住话头,停了一会儿,又暴喝道:“我的控尸术不可能出那么大的差错!你这是在侮辱我!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没有,”风树回到萧木客右手边坐下,轻描淡写道:“我只是有几个疑问。第一,就在你给我们表演驭尸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剥皮凶手第一次作案;第二,许平的尸体不知所踪,你直到现在还是没能找到它,不是吗?”
    “我……”兰飞扬显出几分慌乱,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我的控尸从来没有失败过……从来没有……”
    “第三,”风树悠闲地喝了一口水,接着道:“昨晚我们撞上那个凶手了,还跟它交了手。萧兄发现它的胸口有一处受到重创的痕迹,是内功所伤。”
    “好,很好,”兰飞扬凶神恶煞地瞪着风树,恨恨道:“还有没有第四、第五啊?”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风树现出一丝困惑的神情,“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有关联,可是不确定,也想不出原因。比如说,娘娘腔那天在场时穿的衣服,事后被那怪物偷走还一直穿着……对了,”转向表弟,风树冷峻道:“你熏衣服的香料有没有短少?是不是还掉了一串腕饰?”
    “什么?我的腕饰和熏香也是你偷的?”玉美人不怒反笑,纤纤玉指缠上一缕青丝,风情万种地绕弄着:“白痴!风树啊,你没救了,丑陋、卑鄙、愚蠢!那些熏香用时还要加料的,直接拿去熏衣服的话,那气味太浓,也太俗了……”
    “果然,”风树沉吟道,“熏香和腕饰也是它从娘娘腔这里偷的。它杀了好几个人,为什么不顺手偷她们的衣服首饰?因为它记得自己生前是男人吗?可是它又为什么不去拿自己以前的衣物呢?它总是剥女人的皮……穿戴的又都是这死洁癖的行头……打扮得不男不女的……”
    “等等,”东方淇肃容道,“无爱小将军,你是说,那只剥皮的怪物穿玉公子的衣服,戴他的首饰,用他的香料熏衣服?”
    “嗯,”风树眉头紧锁道,“简单地说,那家伙完全是按照他被杀的时候娘娘腔的造型来装扮的!”
    “我明白了!”思索片刻后,东方淇重重地拍了下案几,把目光盯住兰飞扬,严厉而沉缓道:“兰兄,你生性风流,这本是你个人的私事,旁人也不便过问。但是,你身为驭尸者,应该知道施展这些灵术的时候必须一心一意,唉,你竟然在施术时……”
    “东方老家伙,你别卖关子了!”风树不悦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东方淇长叹一声,沉重道:“我早该想到的。控尸,是一门高深而危险的灵术,施用的时候要求施术者一定要神思明澈、专心致志。否则,邪念入侵尸首,什么怪物都可能生成。那天,兰飞扬对许平的尸身施展法术时,想必心头对玉公子存了欲念,以致衍生出剥皮凶手这样的邪物来。那东西也谈不上有什么意识,它只有一个心思,便是极力模仿你表弟。它只能算是一具被执念控制的行尸走肉,每天不择手段来重塑玉公子那时的形象。兰飞扬那一刻的欲望有多强,那邪物的执念就有多强。”
    “哼,”玉无瑕扇了扇手里的粉红小绢帕,嘟起樱桃小口,娇笑道:“模仿我?算它有眼光。可惜,我的绝世风姿,岂是它可以企及的?哪怕万分之一旁人也难以达到!”
    风树与萧木客面面相觑。良久,风树回过神来,看看玉无瑕,又看看兰飞扬。最后,抬手指向玉美人,风树难以置信地望着兰飞扬,不解道:“兰兄……你……对他……动了欲念?你……”
    “才没有!”兰飞扬一拳砸在面前的案几上,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右臂上端的衣服渐渐被血渍洇湿。大步流星地走向门边,兰飞扬丢下阴沉沉一句话:“反正,这个剥皮凶手因我而生,理应由我来毁灭它。这件事你们不要管了!”言毕,兰飞扬摔门而去。
    萧木客站了起来:“以他现在的状况,恐怕不是那东西的对手。”
    风树打了个呵欠,痞痞地一笑:“管他呢,看样子人家可一点都不会欢迎你帮忙的。”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兰飞扬又折了回来。眼光不善地扫了众人一圈,兰飞扬徐缓地垂下头,低哑道:“求你们一件事。”
    信手把玩着剑上的挂饰,风树散漫道:“何事?”
    兰飞扬神态庄重道:“这件事情,请不要告诉冷小姐。你知道的,我正在追求她。虽然事实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但是,流言蜚语往往是最伤人的……”
    与萧木客对看了一眼,风树冷笑道:“这个你放心吧。就算我有兴趣说,大师姐也不会有兴趣听的。”
    “总之,拜托了,”兰飞扬有气无力道,“我会去跟许慎风说清楚。这件事情从今以后全部由我负责,我这就去让他把庄里的人从你们船上撤走。”
    “这倒不必了,”风树把声音放得极轻,“我们还需要理由住在庄里。兰兄,你没有忘记找那件东西的事情吧?那可是关系到我们几个的身家性命呢。那图,你有进展没有?”
    “图啊……”兰飞扬迟疑了几秒钟,吞吞吐吐道:“那个……无爱老弟,萧兄,你们……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那个剥皮凶手吗?”
    “你用不着去找它啊,”风树别有深意地一笑,“你只要跟着娘娘腔就好了。反正它的终极目标是模仿娘娘腔那时的形象,那么,它找上娘娘腔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昨晚要不是我跟萧兄恰好回屋,那东西偷了娘娘腔的东西以后应该就动手剥他的皮吧。”
    “真的吗?”玉美人神采奕奕道,“我就说嘛!怎么会有那么没品位的家伙?杀皮肤好的美人,怎么都没道理漏过我的!”从怀里取出一面精致的铜镜,玉无瑕痴痴凝望着镜中的美人,感慨道:“真是的,像我这等绝世美貌,它杀不了我也不该随便找代替品嘛!这样不是把我跟那几个丑八怪相提并论了吗?”
    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兰飞扬托着自己的右手,面色更加苍白。吞了口唾沫,兰飞扬生涩道:“对了,还有件事。昨晚,隔壁那座老楼又死了一个仆人,是被勒死的。”
    “哦,”风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么……那只婴灵……”兰飞扬飞快地瞟了风树一眼,犹豫地问道:“后来它有没有再现身过?只剩下不到八天了。萧兄,无爱老弟,我看你们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啊?”
    “我们昨晚打了一个探洞,”萧木客冷淡道。
    “你们找到什么了?”兰飞扬的音调混合了紧张和喜悦,“你们不会已经找到那件东西了吧?”
    “你懂不懂什么叫探洞?”风树鄙夷地看了兰飞扬一眼,“那是用来取土以便观察土质的。”
    “嗯?”兰飞扬摇了下头,疑惑道:“又不是要种庄稼,观察土质做什么?反正那些土最终都是要挖掉的啊!”
    “他们是在观察下面是否有穴,”东方淇用耳语般的音量解释道,“如果取出的土疏松而不规则,就说明以前动过土,下面有墓葬的可能性就大得多。如果是‘原土’或者‘死土’,底下就不大可能有墓。当然,即使挖出的是‘活土’,也要仔细分辨,不一定就是坟墓,也有可能是由于水冲、耕种、修房什么的动过土。”说着,东方淇转向风树,眉宇间透着几许忐忑不安,沙哑地询问道:“怎么样,下面像是有穴的样子吗?”
    风树漫不经心道:“嗯。掘到墓里面了。我们钻洞的那个部位,估计是一具陪葬棺。棺木保存得不是很好。漆皮脱落严重。不过,即便确定了下面有穴,还是得有图才行。”
    “为什么这样讲呢?”东方淇老成道,“那墓既然已经挖通了,不可以从你们掘穿的地方直接进到里面吗?进去再找正主的棺木应该不难吧?按理说,陪葬棺髹了漆的话,规格不算低了,离正主的棺材不远才对。”
    “你凭什么认定那东西是在正主的棺木里?”将垂到眼前的几绺头发拨到脑后,风树懒懒道:“我们这次是在别人家里做活,只有晚上可以开工。如果不知道宝物埋藏的确切地点,以这墓的占地面积,加上挖土和做土,一晚上时间太紧。再说,那个崖墓你也进去过了,里面是什么状况不用我多言。最好是直接从宝物正下方打下去,拿东西走人,不得万不得已,我不想去这墓里乱闯。”
    “我们不能再等了,”萧木客仍是平时那种冷冷淡淡的模样,“‘亡灵节’一共有七天,这七天中,负面力量会一天比一天强。到了第七天,会达到阴性力量的顶峰。那时,亦是婴灵的力量最为强大的时候。所以,我们拖得越久便越危险。”
    “是吗?”风树耸耸肩,“问题是我们现在连那宝物是什么都不知道,下去了怎么找?”
    “那是神器,灵力足够强的人是能够感应到它与其他物品不同的!”东方淇急切道,“只要能进到墓里,那东西,我一见便知。”
    “捡日不如撞日。我们一会儿就动手,”萧木客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一来,时间更加充裕;二来,白天的阴气没有那么重。”
    “那么,得有人去绊住许慎风,”东方淇持重道:“还要有人把风。你们打算从哪里下手?”
    “轰隆——”天际远远地传来一声惊雷,阳光更单薄了,点点雨滴从乌黑厚重的云层间漏下,一场暴风雨来临在即。“终于来了,”风树邪邪地一笑,一个飞身从窗口跃出:“很快就能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空中的乌云浓得象是泼上去的墨,层层叠叠地堆集着,狂风打着呼哨在旋转,云层与地面被耀眼的光线和震耳欲聋的声响填塞着。雷声过处,几道弯曲的闪电象要撕裂天幕般亮起,接着,倾盆的大雨漫空落下,天地间很快笼上了一层蒙蒙的水雾。
    在滂沱大雨中疾闪而进,风树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打量周围的地势景物,仿佛在搜寻着什么。天边亮起一道耀眼的金蛇,沉闷的雷鸣声隐隐响在云堆之上,似乎山峦河流俱在颤抖。忽然,风树神色一振,站定身躯。侧耳细听了几分钟,他俊美的面孔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向左右张望了一下,风树发现不远处耸立着一所平房,极为朴素的青石板结构,门却是铁制的,还落了两道锁。眸中划过一抹古怪的笑意,风树闲闲地迎了上去。观赏湖光山色一般,他形色轻松地查看着这所小屋,两肩平稳而安定,似乎满天的雷雨都被他一人挑住了。绕着平房缓缓地走了一圈,风树走近那扇铁门,伸出手轻触门上沉甸甸的两把锁。蓦的,门后响起一阵悦耳的铃铛声,杂在暴雨雷鸣当中,显得格外空灵和怪异。紧跟着,屋内传出一个沙哑的男音,那嗓音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低低地说:“我可以走了吧?”
    “吱——”近旁突现一声刺耳的噪音,风树的注意力被发出声音的源头吸引了过去——雨水飞溅中,那两把结实笨重的大锁的锁眼在缓慢地转动着。风树呆呆地瞪着它们,直至铁锁“咔——”的一声显示了它们已经被完全解开。
    剑眉微皱,几乎没有看见他在动作,风树已经躲到了屋后。门自己开了,许慎风面如死灰,抱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从屋里走了走来。隔着雨帘,风树依然觉察到他神气中散发的恐惧。瓢泼似的大雨砸在许慎风身上,水滴沿着他的眉毛直淌,然而,他始终宛若没有知觉的玩偶,木然地在雨中愈行愈远,不一时,整个人都湿透了,象刚从水里捞起来。
    摇摇头,风树拔出长剑平举在胸前,戒备地朝铁门走去。不十分意外的,那两把大锁又重新锁上了,隔着厚实的铁门,风树隐约听到:房里漾起微弱的铃铛声,时断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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