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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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车在夜色深沉中穿行。
    在相国府前停住。
    宰相李泌夜半起身，恭迎贵客，接过贵客所呈物件，弄清来意后，又将贵客引至书房。
    “我李泌的作风，一向是事不干已高高挂起，宁少一事莫多一事，连皇上问我意见都百般撬不开口，难道殿下无所闻无所知？居然来向我借兵入内宫？！这得李泌担多大的风险，殿下应该可想而知结果是什么了。”李泌婉言相拒，言辞间，略带几分愠怒。
    “丞相大人的藏书可真多！尤以史书为最。”这位殿下的脸皮可真厚，无视宰相李泌的不爽，站在他的书架前细细端详，“难怪大人深喑明哲保身之道。”
    “哼！”被讽刺了一把的李泌脸上挂不住了，拂袖背过了身去。
    “此书人人都有，可又有几人读懂其意？”建王殿下在密密麻麻的书籍中挑出了一本，举起来晃了晃，居然跟李泌讨论起书来，“丞相大人连眼前的是是非非都看不清，又如何去分辨历史？”
    李泌回过身来一看，是《太史公记》其中一册。
    “李泌自认无法分辩历史，亦无法分辩真假。殿下给我的借兵理由很充分，也很动听，但我无法分辩殿下究竟是要制止宫变，还是引发宫变。我想殿下不会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吧，我这个位置的前任李辅国将龙武军借给了北王爷，最后是怎样的下场？他究竟是被北王爷利用还是跟北王爷勾结，你能分辩吗？去年的戏还没收尾呢，今年就换你们两兄弟粉墨登场了？这样的事，周而复始，你手里那本书没少记载。”李泌拿过建王手里那册《太史公记》，将书放回原处，“我看此书，也不过看看那些名字，知道哪些人都曾活过罢了。相信你很快就会在史书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大人此生看重什么？如果只是留有名字便可，又何必管它是流芳百世又或是遗臭万年？看到大人书屋墙上所挂字画‘生，亦以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我想到了另一句话‘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李偌愚昧，还望大人指教。”建王躬身向李泌行了一个礼，“我无法向大人证明此番借兵入宫的真实意图，我亦没有足够的理由让大人承担如此大的风险，我唯一的证物已呈给大人过目，大人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其实，大人要相信的不是李偌，而是大人自己。”
    李泌看着墙上的字画，陷入了沉默，良久，道：“虽盖着我的印章，却是你父皇的字墨，你不会看不出吧。”
    “我知道。”李偌点点头，一同看着那字画，“在那个位置太久，写字的那个人早已忘了当初写下此幅字画时的心情了吧。当时的他，可能也没有想过，让无数人神往之，令千万人竞舍身的，不是义，而是那个位置。”
    李偌的话，让李泌心头为之一震，他的视线离开了字画，凝视着李偌的脸，半晌后道：“李泌尚有一事不明，你为何将东宫六率军调至洛阳驻守？你若要成大事，大可一早将东宫六率军带回东宫，今日就不必来向我借龙武军与千骑军了。”
    李偌笑笑：“是不是我说了原因，大人就会借兵给我？”
    “殿下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我也可以选择在听了原因之后借兵或者不借兵给你，这可不是什么交换条件，殿下可考虑清楚了。”
    在听了李偌的原因后，李泌没有对这个原因发表任何意见，却给了李偌最渴望得到的答案——他同意借兵。
    “大人不怕李偌抹黑大人百年后在史书上的名字？”李偌狡黠一笑，此时的反问听来更像是对宰相无条件信任他的一种肯定。
    “你若□□成功，我替你为相，若失败，我陪你赴黄泉，如何？当然这由不得我，我借兵给你，你若失败，我不想陪也得陪啊。”李泌微微一笑。
    “谢丞相信任！”李偌再次深深地躬下身，给李泌行了一个大礼。
    忽闻府外更鼓敲了三下，已至子时。正月三十悄然来临，还剩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