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花灿烂

  方锐可笑得乐不可支：“行啊。你爱抱多久就让你抱多久。”她抚上他的背，轻轻揉搓着。
  许久，他放开了她：“去睡吧。”
  “恩。”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匆匆跑到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香薰机，“我给你点个香薰吧。我看书，书上说佛手柑对于病情有帮助。”
  然后，她在香薰机里加了些水，然后再将精油滴入。她把电源插好，香薰机便发出淡淡的光来。
  “你等一下哦。不一会儿它就会有味道了。你开着它，可能就会有睡意了。”
  “你不是把香薰机打破了吗？”
  “我又买了一个。”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方锐可忽然觉得，他在将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孩子一样充满着任性的气味。她皱了皱眉表示疑惑。
  “佛手柑对于平复情绪有好处。挺好闻的啊。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方锐可，闻到这个味道，你不会想起谁吗？”
  方锐可望着他，笑了笑，说：“有啊。”
  苏翼稀的脸一沉，起身走了过来，伸手将香薰机的电源拔了。
  
  ☆、第30章
  
  ××你能让我在你身边吗？××
  方锐可见他干净利索地将电源插头一把拔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正要开口发问，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她打开，是李立清。
  听说你请假了。没事吧？
  她回：没事。放心。
  秒回：还没睡？
  恩。
  她收好手机，并不打算和他继续聊下去。
  然后，她想起香薰灯的事，便坐到苏翼稀身边，问：“干嘛拔了啊？”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他坐在沙发上，转头望着她。
  她被他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想起之前在巴黎，他明明用的是这个味道的香皂啊，怎么忽然就说不喜欢了呢？
  “你之前不就是用这个味道的香皂吗？我还以为你喜欢，那时还特地选了这个味道的精油啊。”
  她看见苏翼稀眼底的光芒闪了闪。
  “你自己选的？”他开口。
  “什么？”
  “没什么。”他低头不去看她。
  方锐可想了想，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不会是因为李立清吧？”她见他不出声，盘着腿，便弯着身子，从下而上地仰望着他，小声说，“当时的生日礼物是我选的，不是李立清选的。我是因为闻到你的味道，才选了这个味道的。”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紧不慢地说着，带着点小女生独有的娇柔。
  然后，她看到苏翼稀的嘴边露出微微的笑意来。
  正得意着，她忽然一个重心不稳，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滚下沙发。
  苏翼稀一慌，连忙伸手拖住她的后背。方锐可便顺势勾住苏翼稀的脖子不放。
  呃~~姿势有点尴尬。
  方锐可抿了抿唇，索性一个起身，迎面坐在苏翼稀腿上。
  她对苏翼稀笑了笑，摸出手机给他看了眼，嘟着嘴对他说：“你看，都是你干的好事。还让他照顾我。这不是给我添乱么。”
  “方锐可。我只是希望你能永远像小太阳一样活着。不要被月亮夺去了光芒。”他将她从他腿上挪到沙发上，起身走到餐桌边，继续摆弄着图纸。
  夜静得出奇。
  那是苏翼稀第一次跟她讲他那时心境的变化。她觉得，那像条细细的缝，她可以循着这条缝缓缓进入，直到触碰到他藏于深处的不安。
  方锐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紧迫的，没有一丝波动在心尖。
  他在灯光的投射下，周围满是一片清冷的光。像是被乌云隐隐地遮去了光的太阳，静静地端放在那里。
  末了，他轻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靠我那么近了。”
  ××    ××    ××
  第二天，天下了淡淡的雨。
  方锐可上午先和苏翼稀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一大堆吃的。
  中午，方锐可主动说要做饭，被苏翼稀拒绝了。
  于是，她便趴在厨房的门口，望着他在里面有条不紊地开始做饭的整套流程。
  收拾食材，切，下锅，装盘。
  她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说：“苏翼稀，你记得我们当时在工厂的时候，工厂附近养了好几只小鸡吗？”
  “恩。”
  “那天，天也像今天这样下起了雨。我趴在工厂的窗户边，看到那些小鸡匆匆忙忙地来回跑着，然后，躲进了一辆卡车的下面。”她顿了一下，“我那时觉得很惊奇。原来，不仅是人，连动物都一样。下雨了就会找地方躲，冷了就会躲在汽车的排气孔下，受伤了就找个地方自己舔舔伤口。其实，谁都一样。对吧？”
  她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有丝丝的疼痛。她不清楚苏翼稀到底经历了什么。吕千阳当时跟她说的时候，也不过是说他得了抑郁症。但对于他从何时生病，有什么源头，她也并不是很清楚。
  她看他在听她讲话的时候，停了手上的动作。这是他一向的习惯。从来不会分心听她讲话。
  饭好了。三餐一汤。
  苏翼稀仍然没有太大的食欲。方锐可低头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他的脸颊比之前显得更加消瘦了。
  她想起那时她参加他毕业典礼的时候，他消瘦的身影。难道从那时便已经患病了？
  于是，只顾着看他，拿着的筷子便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苏翼稀夹了块糖醋小排放进她碗里，说道：“你不是喜欢吃糖醋小排吗？多吃点。”
  “哦。”她拾回视线，认真吃起饭来。
  “你现在有在做治疗吗？”她小声问。
  “恩。”他放下碗筷，望着她说，“心理咨询和吃药。医生说要适当地进行些运动，或者写写日记之类的。”
  “做什么运动？”
  “偶尔会去附近的公园跑步。”
  “效果好吗？”
  “一般。没有药物来得实在。”
  “但多吃不好。”
  “恩。”
  “那日记呢？”
  “断断续续在写。”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方锐可，你这样看上去挺像我心理咨询师的。”
  “要不，我转行去学心理学好不好？”她凑近他，忽闪着大眼睛说。
  苏翼稀往后挪了挪，说：“你不是说要给我做一辈子衣服的吗？”
  “可我现在觉得，你穿一辈子我做的衣服，还不如让你一辈子都开心来得好。”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然后，他的目光闪躲了。
  她是真诚的。
  年少时候的她总觉得能为爱的人做一件衣服，让他穿得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像是在那个人身上刻上了自己的印记一样，充满着归属感和占有欲。但现在想想，其实，人心里的那点自由和快乐，才是这辈子最大的奢望和追求。
  她想要他快乐。就这般简单。
  ××    ××    ××
  午饭过后，雨没有停的迹象。两人便一个抱着IPAD窝在沙发上看片子，一个在客厅的餐桌前画图纸。
  方锐可插着耳机，看到正起劲的时候，忍不住地轻笑了起来，全然忘记了身旁还有另一个人在。
  苏翼稀抬眼望了望她。她似乎是收到他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便拔下耳机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看什么这么好笑，等会让我也看看。”
  “韩剧。”她笑。
  “韩剧？”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一部讲追星的剧。太实在了。我觉得里面的姑娘跟我像极了。你还记得我当初喜欢的歌手吗？”
  “印象深刻。”他笑。
  方锐可从初一开始便喜欢王力宏。后来，时不时有人会拿他和后来出道的周杰伦做比较。
  她曾经为了这些争执跟隔壁班的姑娘吵过架，为了唱片销量暗自偷偷买了好几十张，再送给自己身边的朋友，也曾经看到家附近的小杂货店门口贴着王力宏的海报，便在半夜拉着苏翼稀一起蹲点，等着老板下班，关门，苏翼稀做掩护，然后，她便把店门口的海报全部撕下来偷偷带回家，小心地贴在自己床头的墙壁上。
  苏翼稀那时问，你去买些海报就行了，干嘛要偷呢？
  她那时说，我不能容忍他的海报在我眼前出现，一张都不行。我要统统抱回家。
  苏翼稀白了她一眼，却仍然纵容着她的疯狂。
  “我忽然想起我当时买的他的第一张唱片的名字，叫‘不可思议’。”她看着他，眼底像是快要溢出澎湃的情绪来，“苏翼稀，你有没有在清晨的时候醒来过？”
  他目光柔和，点了点头：“时常。”
  “那你知道我最喜欢那张专辑里的哪首歌吗？”
  “不知道。”
  “《你不在》。”她盯着他的眼，缓缓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因为我不在身边而觉得悲伤过？”
  如果此时方锐可离他够近，便会发现，他的眼底忽然泛起了一层水雾来。
  她见他没有回答，便说：“在你和我说分手后，我时常会在凌晨醒来，然后一个人爬到天台上看日出。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孤独。但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心像是被人用刀统统挖空了一样。没有人能够填满，除了你。我这样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很真实。所以——从头到尾，都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方锐可望着他，看着他起身，推开身后的椅子，几个大步便跨到她面前，然后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