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时光之名

姜医生整理着文件，抬头看到走廊过去的女生。急忙走到门口，“游小姐，你有时间吗？”
    她回头看见姜医生，“姜医生，来的真早。”
    “我们能谈谈吗？”
    南嘉疑惑地点点头，姜树伸手请她进了办公室。
    “我弟弟的病情……”
    “抱歉，今天请你来，是有关欧师兄。”
    南嘉接过姜树递给她的清水，一次性杯放在旁边桌子上。
    “欧师兄，他真的……特别好。”
    南嘉默默聆听，姜树强忍眼睛里的泪水，“如果不是他替我去，可能死的就是我。”
    死，南嘉抬头看他的嘴唇，确定那个字是‘死’字，身体略微前倾，摇了摇头，“你在开玩笑吧，我听错了，对，对，我可能刚睡醒，脑袋有些懵，”
    南嘉微笑着对自己说，“不可能。”
    “对不起，”姜树走过来想要让她镇静，南嘉突然站起来跑到洗手间，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地水声淹没哭泣的眼睛。
    姜树站在门外，发红的眼眶闭上睁开。
    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南嘉大口吸着空气，压制着哭声。清水从指尖流走，她趴在洗漱台上慢慢静下来。南嘉想知道发生的一切，想着浩文经受的苦难挣扎，欧婶欧叔该如何接受，想着朱静恩，欧慧敏，手捧起清水洗脸。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只顾悲伤。
    推开门，姜树手里冒着青烟，“抱歉，我不该吸烟。”
    “我想知道。”
    姜树将烟熄灭扔进最近的垃圾桶里，“到办公室里说吧。”
    “这件事是否已经告知浩文的父母？”
    “没有，医院和官方正在极力搜寻欧师兄，但是整整六天过去了，生存几率渺茫。”
    “那就是有活下来的可能。”
    姜树被她僵硬的口气噎住，转身走到落地窗前，“黄金72小时，地震，非洲，生命真的太脆弱！”
    “除非见到……尸体，我绝不相信他会死。”
    话还没说完，一颗硕大的泪珠掉下来。
    “拜托你一件事，由我告诉浩文的父母，拜托了。”
    姜树只是常听欧师兄提起一个女生，阳光活泼，天生是一个精灵。在毕业那年的酒会上，欧浩文喝醉了，姜树背他回去的路上，不断的听他说对不起，含混不清的句子里满是对某个人的歉意，流在姜树脖颈的泪水湿透整个后背。
    现在他才知道，这个人就是眼前的患者家属。曾经欧浩文掩饰的那么好，为什么两个人还是分道扬镳？姜树看着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白，寰宇的美式咖啡两杯，快去快回。”
    副驾驶座上的人侧身听她吩咐完，开门小跑离开。
    “晓雯，最近工作很辛苦吧！不知道你们合作谈的怎么样了？”
    “这些就不需要朱小姐费心了。”
    朱静恩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胸口被石头压着般沉重，虚弱的对她说，“晓雯，我们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
    宽阔的广场可以看到夕阳西下，血红色的圆盘沉沉落下。
    “朱小姐，如果是工作的话，我职权有限无法帮到你，抱歉。”
    “咖啡来了。”
    “朱小姐我看我们不必浪费时间了，这次合同已经把意向说得很明白，贵公司最火的女演员听说对合作很感兴趣，我想我们还是有机会合作的，再见。”
    手机丢在一边，朱静恩拿过咖啡，“小白，一会回公司。”
    小白看了一下时间，“机票改签到明天下午，您看可以吗？”
    她喝了一口，“退掉。”
    “静恩姐，江姐虽然蛮横，但是这个合作江姐第一次首肯让给我们。”
    “难道我还要感谢她，只要签约我们都要被扫地出门！”
    “静恩姐，这太夸张了！”
    朱静恩靠在椅背上，“小白，你太相信那个老女人了！她和副总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现在明着要捧新演员，背地里安的心你可要看清！”
    小白如梦方醒，“谢谢静恩姐提点，怪不得那天在白总的包厢里看见她和郑晓雯热聊。”
    “你查一下白易皓的行程，约他。这件事一定保密！”
    “好。”
    车子开出好远，高架上车堵在广告牌下。
    黑色跑车里南嘉沉默不语，杨佑荣换了一首欢快的歌曲。南嘉扭头看向窗外，眼泪默默的流下。
    皱起眉毛，杨佑荣干咳了几下，“天气真干燥呀！”
    南嘉擦了眼泪，看向他，“欧浩文，可能回不来了！”
    “不会吧！他要定居非洲，真没想到！”
    “地震，今天是第七天，他失踪了。”
    手握紧方向盘，杨佑荣没想到欧浩文会死在异国他乡。
    “南嘉，你不要总往坏的地方想，也许他在某个地方等待救援。”
    车窗徐徐下降，南嘉伸出手，点点雨滴落在掌心。
    旁边的保姆车里，朱静恩偶然间看到她，和那个威胁她的男人，手指翻找着南嘉的电话号码，接通。
    “游小姐，真的特别有男人缘！”
    南嘉朝周围看过，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上。
    “你这么喜欢冷嘲热讽，是不是因为得不到才会仇怨！”
    “我想要的靠自己打拼，不像某些人在男人面前求宠轻易就可得到，真是好羡慕呀！”
    “是吗？”南嘉无力争辩，“你说完了吗，我挂了。”
    “你有的是时间陪男人，我没时间陪你玩。不过，想要压我，休想！”
    南嘉放下手机，心咚咚跳着。
    “告诉她，这个女人不需要同情。”
    南嘉摇了摇头，“何必为难她，每个人都不容易。如果，最痛苦莫过于家人和她了。现在，或者等到确认。我想那个时候，真的就没有退路了。”
    杨佑荣无奈，“你这样想，可是他们并不会这样想，不会感谢你的。”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
    车队缓缓向前移动。
    胡同口，游爸爸站在黑暗里等着女儿。
    “爸，等我好久了吧。”
    “我也才刚出来。”
    “南骏，怎么样了？”
    “他任性，你也这么纵容他！不过一切正常。”
    南嘉握住老爸的手，湿润的眼角有伤。
    “爸，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不要让我担心。”
    “我女儿今天怎么了？”
    南嘉抱住老爸的胳膊把眼泪蹭在工装制服上，“爸，我好想浩文。今天特别的想他。”
    “想他，就多去看看你欧婶。”
    夕阳西下，独自一人走在回家路上，南嘉不禁会问自己，现在的自己是什么？要走到哪里？会不会再遇到那个人？如果勇敢站到他面前，一切又会怎样？
    黑色连衣裙包裹着小巧身体，平底鞋一步步走过林荫道。
    “想见你。老地方。”
    叮咚，短信成功发送。
    短暂的平静生活里尽是创伤，她迫不及待捡起旧日的影子拥抱。
    转角，黑色西装男人擦去额头汗水，深呼吸一口气走向她。
    “南嘉。”
    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心口隐隐作痛。南嘉试着微笑缓解紧张，手握紧包带。
    “汤晨予……我们是不是，应该……”南嘉心里骂自己嘴角不利索，“我们，我……好想你。”
    风还停留在耳边，南嘉抱紧他。
    僵硬的身体柔软，手掌放在她单薄的背上，这一刻汤晨予想按下暂停键。
    稍微松开的距离恰好可以让南嘉仔细审视他的脸庞，混乱的脑袋不管眼睛，黑色眼球上只有彼此。
    睫毛轻轻闪动，南嘉低头，“我们在一起吧。”
    这么轻易就求得的话语，汤晨予既兴奋又恐慌，“南嘉”。
    “已经很久了，我想了太久。”
    曾经的单纯，曾经的海誓山盟，过去。现在，你还可以站在我身边，南嘉微笑着仰视他，“我害怕，我……”
    汤晨予俯身吻上她的嘴唇，一颗泪滑过脸颊。
    走远的人终于回头，汤晨予会愧疚一辈子，他睁开眼在她的眼角留下一吻。
    “我爱你”
    “我们，汤晨予。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两个人沿着湖岸踱步，拉长的影子慵懒地瞅着这对不自然的情侣。
    “晚饭想去哪里吃？”
    “我该回家了。”
    汤晨予拉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前面就是地铁站。今天，谢谢你。”
    奇妙的气氛很尴尬，南嘉抽回手，“明天见。”
    他站在原地，翻腾的心脏起伏着酸涩，他们还可以是恋人吗？还会有幸福吗？为什么靠近反而有一种疏远的错觉。直到南嘉进了地铁口，汤晨予向那个方向挥手，嘴形‘明天见’。转身，孤独笼罩这个刚刚找回爱情的男人。
    那个重新回到陌生房间里的男人，坐在窗前竹椅。进入夜色的城市，涌动着夏夜的兴奋。灯光离他有些远了。他回头环视房间里的每一物，崭新。也许是幻觉，从一种颜色走出来的人，再次看见红色还会以为他待的世界太过鲜烈。花瓶里不是枯萎的玫瑰，蓝色小花仅仅还是花骨朵。
    “白总，这杯敬你。”
    一桌子女孩，朱静恩并不起眼。
    “朱小姐，你迟到了，该罚三杯。”
    起哄的小女生，无辜的朝身旁男人嘟嘴，“白总，你可是有福了！”
    “对不起，白总，我该罚。”
    酒杯里的白酒灌进口腔，朱静恩闭眼咽下。一连三杯下肚，她微笑着坐下，“白总，这下可要原谅我！”
    手按住腹部，朱静恩拿起酒杯向小女生示意，“白总，我好喜欢白小姐，爽朗，活泼，我能敬她一杯吗？”
    视线由白小姐直直看向白易皓，男人环抱双手于胸前，“朱小姐海量，白小姐应该回敬。”
    “那我先干为敬。”
    此时门被推开，举着酒杯的女人看向来人。
    “白总，您怎么能放我们鸽子！”
    几个女人推攘着进来，朱静恩张大眼睛，怒容稍稍收敛。白易皓审视着新来的人群，江姐看到朱静恩后脸色转暗的表情吸引了注意。
    “请坐”
    “真是抱歉，白总，打搅您的晚饭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白易皓挑眉，“既然是晚饭的时间，大家都不要饿着肚子了。”
    等候在一旁的服务生，礼貌的更换了餐盘。餐点依次推了上来。
    朱静恩静默，江姐不停夸赞菜的味道，白易皓放下叉子，“江小姐在这个圈子里算是资深经纪人，有一个问题我倒想请教。”
    “白总见笑了。”
    他轻轻摇晃红酒杯，灯光下酒色深红。
    “大哥，你不会是想知道……”。
    “你想当明星，应该多多向江小姐，朱小姐学习。”
    “原来白小姐想进入娱乐圈，我们公司正在推新，白小姐是否有兴趣？”
    朱静恩朝她微笑示意，“或者，参与代言。”
    白小姐嘴角左撇，低头喝橙汁。
    “白总，关于这次代言的方案，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郑晓雯从包里拿出装订成册的计划，江姐仔细观察白易皓的神色。看到他漫不经心，心里不悦。
    “这件事，还是明天再谈吧。”
    朱静恩舒了一口气，举起杯子，“谢谢白总请我们吃饭，而且很美味。”
    夜色如水，明净半空一轮明月驱散了胡同里的黑暗。
    “这不是真的，我的儿呀！你怎么能死在异国他乡！我的儿呀！……”
    声声哭诉冲击着南嘉的心，她抹去眼泪，一遍遍难以擦干。
    客厅里的气氛凝重低沉，南嘉被人拉着走到门口，感应灯照亮男人的眼睛。
    “如果，可以告诉他，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结局。”
    绷紧的身体冰凉如玉，杨佑荣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没有错，错的是机缘。”
    “你不要安慰我！”
    她无奈地苦笑，泪珠滚落。
    “已经无可挽回了，太迟了！佑荣，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不，你不要靠近我。我该好好想一想。”
    “南嘉。”
    手伸在半空，杨佑荣叹了一口气。拨通电话，
    “汤晨予，你现在在哪？”
    “什么事？”
    “南嘉，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笔，放下。汤晨予听到欧浩文去世的消息，心里的沉石堵在胸口。他能看到的路，笼罩上薄雾。
    驱车，华灯丢在了身后，他的脑海里充满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他又一次感觉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