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

反噬令小妖惨白了脸，浑身发软。小鱼妖怕是以为小妖已经病入膏肓，一双清澈的大眼紧盯着咳得半死的小妖。他不自觉放松了禁锢着小妖的力道，改而向上托起小妖的身子。
    虽然有点好奇，但小妖无暇去理会小鱼妖的意图。口中有股淡淡的腥甜味弥漫着，并不好受。但小妖也只是习惯性地将它强行压了下去。
    突然，一股暖流从腰间的穴位缓缓涌遍周身。小妖心中一惊，猛地睁大了双眼！
    这尾鱼，小妖真的很怀疑他是怎么会被判定为妖孽的！在这种对阵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耗费妖力来帮她理顺气息！
    小妖惊讶到不能自己，可最终也只是轻轻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可惜小妖的诧异落入了青岩门弟子的眼中，居然自动译成了恐慌。那群白衣人不再按捺，纷纷祭出了自己心爱的宝剑，意图将小妖解救出来。
    一时之间，整个天空只见剑影上下翻飞。六道白光迅速封住了小鱼妖身侧的六个方位。一个半径两米的包围圈瞬间就将小鱼妖困在了中间。
    紧张的气息在众人之间流窜。小鱼妖也收回了放在莫小妖脖子上鱼鳍状的手，认真备战。他的那只手在空中一划，瞬间变了个样。带着幽幽青光的手逐渐僵硬了起来，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凛冽寒芒。
    这只手不过瞬间已经成为了杀人的利器！
    双方的实力相差不大。小妖在心中估量了下形势，便也就安心窝在一旁观战。
    青岩门弟子仗着自己这一方人多，真气凝聚而成的剑全攻向包围圈中心的小鱼妖！小鱼妖揽着莫小妖的腰带，着小妖往后一仰，避过了迎面而来的剑气！随即几个利落的转身，他带着小妖闪过了接连而来的寒光！
    果然险象环生！如果小妖真是个病恹恹的公子哥的话……
    可惜的是，那小鱼妖明显不认同莫小妖的观点。他带着莫小妖左右逃避着攻击，玩得很自得其乐。
    他随手甩甩，平地便炸出一个个大坑来！小妖放任自己被带着走，乖乖地做个好人质，以答谢他帮小妖理顺气息。
    现场打得有点混乱。到最后到底是谁想伤莫小妖，谁又在护她，估计他们自己也没能理清楚。
    只见青岩门的弟子一个个伤痕累累。原本雪白的长裳此刻一片破败，道道血痕出现在上面。
    而小鱼妖这边也不见得轻松。他急促地喘着气，一身红衫破败不堪，身上的红越发妖艳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有点悲壮的场面，小妖疑惑了好阵子忽然明白了过来。不是双方实力多悬殊，架打得多激烈，而是小鱼妖根本就没认真打……
    好端端的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果然是小妖这个已经成了老妖怪的人理解不来的。
    正当小妖发着呆，百无聊赖地猜想着小鱼妖要玩到什么时候时。一抹苍色身影带着熟悉的笑声御剑而至。小妖听着那铺天盖地的笑声，终于带着点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他们的师尊怎么会是他？
    “呵呵呵，徒儿们！你们这次还真网到了一条大鱼！可惜呀可惜，可惜这网子太小，抓不牢啊……”苍老却又浑厚的声音充斥天地，小妖微皱起眉头，心下更加肯定这场戏是没得看了。
    “师尊！”元尽他们一见那老者来了，一群师兄弟整齐划一地朝着飘然落下的老者作揖行礼。破烂的衣服丝毫无损他们的气质。而他们那毫无防备的背部则大大方方地暴露在小鱼妖的攻击范围内。
    小鱼妖一见有机可趁，冷冷骂了声“白痴”便挥手乱劈了过去！
    不远处一阵霹雳啪啦的乱响，他则洋洋得意地等着战果。可惜他的笑容还没扬起，便清楚瞧见逐渐散去的烟雾中，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站着。
    小鱼妖瞪大了眼，瞧他的模样也知道他终于明白自己踢到铁板了。而小妖，好死不死地与那个老者隔着人群对上了眼。
    小妖一口气想叹都叹不出来，这小鱼妖真不聪明，连带害莫小妖也成了个前途未卜的人……
    “唉，我说你这笨鱼，咳咳！我真好奇你是怎么在修成人形前不被吃掉的。”既然躲不过小妖也就不躲了。
    莫小妖低垂下头，轻而易举地便将禁锢着小妖的鱼翅拿了开来。小鱼妖再度吃惊到无法言语，那双大眼早就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这个被风一吹就倒的公子哥，居然轻易便挣脱了妖怪的控制？！
    莫小妖从青岩门弟子脸上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么个讯息。倒是后来的那个老者笑眯眯的，一点也不诧异。也是，如果他也诧异的话，小妖就要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苍离，咳咳……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你还是一如当初，一把老骨头了还是爱耍帅。”小妖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来，可发懒的身子却不得不靠在小鱼妖的身上。小鱼妖一脸欲言又止，不知为何，他竟安静地站着任小妖将他当成垫背的用。
    对此，小妖微感诧异。这个直肠子又不肯吃亏的孩子，竟然由着她靠着？心中虽然不明白，可对这条小鱼的好感不知不觉间又加深了些。
    “是很久喽！有两百来年了吧？哈，没想到老夫与你这般有缘，抓个小妖也能遇上。你不是被封印在镇妖塔下了吗？怎么有空出来闲逛？”苍离笑呵呵的，一身仙风道骨。几句简单的话砸得小辈们全都愣在了当场。
    镇妖塔，里边其实一直都没有封印过任何妖怪。直到两百来年前，小妖被封印在里边，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里边呆过的妖怪。
    莫小妖从塔中出来，一路走来听到了众多的传闻。而最精彩的莫过于她能带来毁天灭地之灾。
    眼前的这一群年轻人，想来对这些传说都是耳熟能详的。乍听之下，他们一个个全都变了脸色。莫小妖看着他们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震惊、讶然、慌张、怀疑，突然就觉得好笑了起来！
    的确，如今的莫小妖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没魄力，没妖气，几乎啥都没就病怏怏的一个平凡的人，突然变成了传说中的大妖孽！
    这件事连小妖自己听着也觉得难以接受。
    “原来两百来年了呀……”小妖忍着笑，无意义地重复着苍离所说的话。稍稍拉回心神，小妖抬眼望向了苍离，语气中带着刻意的轻松：“我在塔里闲着，闷得慌便出来溜达溜达了……咳！”
    话一说完，小妖与苍离相视一笑，彼此间的那种特殊默契没想到隔了两百多年经未曾变过。
    人族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可惜当年相识的时候，莫小妖的年纪早已不敢以“年少”自居。思绪一溜回当年，脑海中他的身影便不受控制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他……怎样了？”莫小妖轻声问出口，随即便为自己语气中的期待而后悔。
    不管他怎么样了，如今都已与她无关了。一个借着自己的信任把自己封印起来的人，一个骗了自己的人，实在不该再记挂在心上的。
    “早不在了。”苍离看着莫小妖的神情带着一丝苦涩。莫小妖的心被狠狠敲击了下越发疼痛了起来。前一刻的后悔瞬间被疼痛冲刷得一干二净。
    苍离看着小妖，似有满腔的话苦于无从说起。这也难怪，当年青岩门几乎被灭门之后，剩下的也就只有他和他了。
    莫小妖是硬挤进去的外来者，并不算在内。苍离会为了他而难过，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后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背上那个罪名，莫小妖是一概不知。相形之下，苍离搞不好是当年知道得最多的那一个！
    “小妖，跟我回去吧！你呆在那里才是最好的。”苍离抚着雪白的胡子，语气中有着难以错辨的认真。
    莫小妖对回去与否其实没有太多的看法和执着。毕竟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苍离是她所熟悉的了，跟他回去那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
    莫小妖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小鱼妖：“他呢？”
    “此等妖孽留着何用！”总是一副稳重模样的元尽抢着回答。一语双关的内容让莫小妖忍不住想发笑。一听到她的身份，他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青岩门的确是比以前差了些。
    “元尽，不得无礼！”苍离赶忙收起了招牌笑容，一脸严肃地训斥着自己的徒弟。
    “那真可惜……我不能回去了。”莫小妖轻摇着头，明白自己如果一走了之，身后这尾笨鱼就要变成红烧鱼。
    但不知为何，莫小妖心里并不想看那样的情况发生。是她太善良了？小妖对上了苍离的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别……”苍离不愧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可与莫小妖相比，他终归是略逊一筹。即使莫小妖是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下。
    莫小妖一把话丢下，反手揽住小鱼妖的腰随手一挥，冲上来的人便被柔风阻断了前进的步伐。再一转身，不过是轻轻巧巧的一迈，莫小妖人已经从那群白衣人眼前彻底消失了。
    “别追了……”耳畔传来苍离爽朗的声音，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可惜她走得太快没听清。
    从一开始出现，莫小妖总觉得苍离的笑容里有着苦涩与无奈，这令她想不明白。只不过，这些没有深究的必要。
    只是眨眼的功夫，小妖与小鱼妖便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一座小山坡上。身后是潺潺的水声，身前是满眼生意盎然的绿色。要不是身旁多了一尾吵杂的小鲤鱼，莫小妖还真享受这种久违了自在清新！
    在上不周的那段时间，除了严寒，满眼都是风霜……现在回想起来，反倒是有点怀念那时候的生活。不多想也就不多愁。将生活放空，心也跟着空了起来。
    “喂！放开我！你这坏东西！跟那群白痴一样坏！”小鱼妖奋力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莫小妖的禁锢。他现在是一副十岁左右的孩童模样，清秀可爱的脸庞隐约可以看出将来迷惑众生的魅力。
    莫小妖对着他的脸使劲瞧。他的妖力原本也只够变出这么个模样来，可惜这条鱼不自量力硬要变成个成人模样，这才有了当初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小鱼，叫姐姐。咳咳！”莫小妖止住体内犹如翻江倒海般的气息，一派悠闲地跟小鱼扯着。可身子的力道还是不得不大部分放在了他的身上。
    “我才不叫你姐姐！还有，老姑婆我不叫小鱼！走开啦！”小鱼挣脱不了莫小妖的禁锢，回头狠狠瞪着她。可只是一眼，小妖便看到他眼中的心软。
    是她现在实在太憔悴了么？怎么一条鱼都来怜悯她了呢？小妖轻勾起嘴角不是很在意地想着。
    “那你叫什么？”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这是从没遇见过的！莫小妖兴趣盎然地将手靠上了他的肩膀，整个人几乎是压在他身上。已到嘴边的腥甜味也被她云淡风轻地强压了下去。
    “我……我叫大鱼！”小鱼被莫小妖逗到一时词穷，顺手捞了个“大名”出来。小妖“扑哧”一声笑开了怀，可惜她的气息却是真的开始越来越弱了下去。
    “你还是叫小鱼吧……大鱼我会……忍不住想吃的。我好困，先睡了……”眼皮开始沉重到令莫小妖支撑不下去。
    莫小妖迷迷糊糊地说着，也没听清楚小鱼到底在她耳边吼了些什么，口中的腥甜味最终还是没能咽下去。她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愉快的感受令她根本就不想醒转，只想一直沉溺下去。
    这个身子能撑那么久，已经是很不可思议！挣破封印就已经耗费了莫小妖很多的妖力，如今还带着小鱼瞬移逃跑，妄动了妖力……
    以前不觉得少了青炎珠会怎么样，而现在莫小妖算是深有体会了，可惜还是不觉得后悔。
    真是自找罪受的典型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