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

再次清醒过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别扭而清秀的小脸。莫小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忆起之前的事情。
    苍离也太看得起她了，居然连追都不追一下。如果当时他追了来，莫小妖是非得被带回去不可。
    想到这，莫小妖轻声笑了下，又疑惑地打量起眼前的小鱼。她不明白的是，他又是为了什么而留下来的呢？
    “喂！醒了就醒了，别发呆！”小鱼恶声恶气地冲莫小妖喊着。莫小妖这才发觉自己无意间总盯着他瞧。大概是被小妖瞧到不好意思，小鱼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
    莫小妖笑着轻轻移开了视线，不再为难这条小鲤鱼。
    没了小妖的视线追随，小鱼僵硬着的身躯终于放松了下来。他轻呼出口气，眼中竟隐约带着些笑意。这让莫小妖不由得感受到阵阵窝心的暖意。
    哪怕是假装的也好，这么自然的神情，让莫小妖很想去相信他的真心。
    身下铺着干爽的稻草，头顶是可以欣赏到丝丝蔚蓝天空的木板屋顶。这个是真的破屋，而非小鱼变出来的。
    莫小妖撑起了身子不住打量着四周，不明白自己现在又是在哪里。当时带着小鱼逃走，也不过是想要离得远点。至于远到哪里去了……说实在的，两百多年前的妖怪你还能希望他认得现在的路么？
    “喂！”莫小妖游离的思绪再次被打断。转头看到小鱼那一脸的决绝时，莫小妖顿时很想发笑。但为着他幼小的心灵着想，她还是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来认真听着他想干嘛。
    小鱼挠了挠头挣扎了会，最终霍了出去问道：“莫离就是你和那老头嘴里说的那个他是不是？”
    清脆的童音犹如颗炸弹炸得小妖心弦一震！“莫离”这个名字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被人所提及。小鱼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心中的震惊激起了滔天的巨浪，可令莫小妖更为惊讶的是，她竟然还能保持着平静的外表！
    小鱼被莫小妖冷冷的眼神震慑住。他不由得心虚地用着飘忽的眼神开始四下来回扫着。可是这破屋能有多大？小鱼再怎么躲也躲不过小妖审视的范围。
    于是，本就不是安静性子的小鱼开始焦躁地在破屋中来回走动。
    看着不停晃动的身影，莫小妖心中突然而起的怒气逐渐小了下来。或许是她昏迷中说漏了嘴也不一定。何况看这小鱼的年纪，顶多也就刚修成人形一两百年，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与莫离之间的事情呢？
    莫离啊……
    这真是个可笑的存在。莫小妖所有彩色的回忆都是他所给予的。而可笑的却是，他竟定格成了莫小妖最后的回忆。他是小妖与苍离口中提到的那个人，是那个教会莫小妖一切又狠心将她封印住的人……
    那些纠葛究竟起于何时，莫小妖至今都还理不清晰。一如莫小妖至今还未曾相信，自己便是那罪魁祸首。
    心情一放松下来，困乏的感觉便又涌了上来。莫小妖又一阵猛咳，直咳到嘴角再次渗出了丝丝血迹，那胸腹间的痒意才稍稍退去了些。
    喘息了一阵，莫小妖看着小鱼手忙脚乱地为自己轻拍着背部。刚刚那紧绷着的情绪顿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条小鱼果真是条别扭的鱼。
    而她自己呢？在沉睡了两百多年后的现在，莫小妖想，她自己也是别扭的……一想到这，小妖忍不住嘴角又勾起弧度来。
    “喂！你白痴啊？咳到吐血还笑得那么开心？什么千年老妖精嘛！受重伤的是我欸！居然是你倒下了，笨蛋！”小鱼不满地大声嚷嚷。
    可在小妖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避开了小妖的视线。可那张白皙的脸庞却开始微微泛红。
    “要有礼貌！来，叫姐姐，你答应了的，不能反悔！”莫小妖抬手轻敲他的脑门，看着他有趣的反应。而原先那个问题也被她们俩刻意忽略了过去。
    “才不要！你都够当小妖的曾曾曾曾曾祖母了，还姐姐？”莫小妖的话立即引来小鱼激烈的抗议。他揪住了小妖的年龄大作文章。
    只是，年龄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这些妖怪来说，真的是没有丝毫意义。
    莫小妖听着小鱼夸张的言辞，整个身子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与他争辩。可惜一番威逼利诱下来，固执的小鱼始终不肯改口叫小妖“姐姐”。
    小妖也只好作罢，乖乖睡起了觉来……
    这一觉睡了足足四五天，莫小妖才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小鱼摆着一副小霸王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抢在了莫小妖的前面为她开路。其实莫小妖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脆弱，还不至于让人一碰就碎。可惜小鱼见识过了小妖呕血的盛况，不肯再相信莫小妖所说的话。
    后来，辩解得累了，小妖也就放弃了说服小鱼的想法。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随随便便一个外来的人都能轻易引起众人的注意。于是，小妖他们两个妖孽一路走着，便一路迎接着众人目光的洗礼。
    一阵风吹过，莫小妖一时没忍住又轻咳了起来。这个身子说好不好，说坏它也不坏。妖力法术真要用的话倒还是可以的，不过每次使用过后，身体总会有一段时间必须遭受妖力的反噬。
    具体的情况，莫小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也就大致地知晓了一些，然后得过且过地混着日子。倒是小鱼比她还要紧张。
    “小妖！”小鱼捕风抓影吼了起来，“你又偷偷用妖力！”
    绝对是肯定的语气。他一听到小妖的咳嗽声立即黑了脸。有时莫小妖会深感无奈，明明她才是这条鱼的救命恩人，可为什么她非但拐不来一个别扭的弟弟，反倒招来了个严肃的小管家呢？
    “这次是风太大。你看我精神好好，脸色红润的。”莫小妖无奈地解释，还特意朝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以示气色颇佳。
    “这次就算了……”小鱼一本正经地继续念念叨叨，“记住了，有我在要用妖力就我来，我不在你就给我乖乖做个人！知道没？”
    千篇一律的叮嘱又被不厌其烦地强调了一遍。莫小妖麻木地点着头，越过小鱼快步朝前走去。小鱼立即跟上小妖，嘴里的念叨却仍没结束。
    小鱼念人的功力是任何人都望尘莫及的！莫小妖曾深深怀疑过，如果当初她没带着他离开不周山脚下的话，他绝对会平安无事的。
    因为那群青岩门弟子绝对绝对会被这条鱼的口水淹死！不愧是水里出来的妖怪……
    话说回来，自从小妖他们从苍离手下逃脱至今，已有七八天了。而这其中的五天，还被浪费在破屋中休养生息……
    原因无他，不过是莫小妖那妖力反噬异常强烈，让她整个人虚弱得几乎便断了气，还很不客气地呕了几次血出来。
    于是，逃跑的行程被一拖再拖，直拖到第五天才正式启程。
    不过说是逃跑，小妖和小鱼俩人倒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一路优哉游哉地逛着。但这也是没办法的。谁叫没有强敌出现，逃跑的紧张氛围始终起不来。
    而这一路除了小鱼在一旁叽叽喳喳唠唠叨叨之外，倒是平静得令人疑惑。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静到让人不安……
    或许不周山跑了个妖怪，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但，如果那个妖怪从一开始就被贴上了“毁天灭地”的标签呢？
    所以说，现在这种情况很诡异……
    小镇街上的路人诧异地盯着小妖他们瞧。可小鱼毫不在乎，他依旧在小妖耳边坚持不懈地唠唠叨叨。
    莫小妖虽尽量无视这个念叨的声音，可那声音简直可以媲美穿脑魔音。莫小妖越想不在意，它反倒越往她耳朵里头钻！
    就在莫小妖几乎忍无可忍时，一群道貌岸然的人闯入了小妖们的视线范围，正式解救了小妖的耳朵。
    终于……来了！
    莫小妖心下一阵轻松，有人追来才是正常的情况。一直在小妖身后追着的小鱼，一时没注意一头撞上了小妖，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妖孽！吾等今日为苍生非降服了你不可！”一个老者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站在一大群疑似修道者的前面。
    他，应该是他们推举出来的代表人了吧！莫小妖暗自猜想着。
    这句“妖孽”不用多想，莫小妖也确定是在叫自己。懒懒的不想应这群乌合之众，莫小妖费力地转着脑筋在想着要怎么逃脱。
    而刚刚一直气呼呼念叨个不停的小鱼，却先一步将莫小妖护在身后，挡住了这一群来势汹汹的人的虎视眈眈。
    莫小妖一怔，嘴角又忍不住开始往上扬起。
    这小鱼虽然不肯喊小妖姐姐，却已然承认了她的存在！这样别扭的一条鱼，果然……很可爱！
    莫小妖隔着小鱼打量着那一群人。眼前这群声势浩大的讨伐者，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其实也不需要跟他们多说什么，几个雷砸下来他们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为苍生？哼，那不过是个体面的理由。说到底，眼前这一群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罢了！毁天灭地的灾难一起，又有多少人能逃得过？与其到时候才后悔生不逢时，倒不如现在就来个先发制人。
    “垃圾！”小鱼不屑地说到。从这些时日的相处，莫小妖大致可以看出小鱼对这些长篇大论有着相当大的意见。而这一群人，的确称得上是垃圾。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莫小妖因小鱼的禁制令，无奈地被他安置在一旁观战。
    小鱼一个人面对着一大群凡人，而对于这个情况莫小妖却是一点都不担心的。那些人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小鱼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如果真打不过，莫小妖还能带着他瞬移离开，顶多再被反噬折磨上三五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