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

时间仿佛是停止不动的，莫小妖与小鱼仅是为了好玩而四处游走。苍离的那一番警戒的话，现在看来更多的像是在危言耸听。没人来挑衅，也无须小妖动用妖力。
    日子过得十分顺畅，小鱼也仍旧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只是那稚嫩的脸上偶尔表露出来的忧心与决心，却是容不得小妖忽视的。一路上，莫小妖都留意着小鱼的动向，让人放心的是小鱼虽然不安却也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事情来。
    可惜，莫小妖放心的过于早了些，这也令小妖差点身赴黄泉。
    那天，小妖他们又走入一个陌生的小镇。平平淡淡的小镇是依山傍水而建的，小镇里的人们也几乎全是淳朴热情的，除了那么一两个特例……
    刚一进到小镇，两个地痞流氓模样的小伙子便将小妖他们两个团团围住。或许是见小妖们病的病，小的小，一点反击的力量都没有。
    一旁瞧见的人赶忙跑出来护住了小妖他们，可那两个人却不依不饶。莫小妖笑着摸出了一锭银子来，那两个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只可惜他们是满意了，可莫小妖身边的这条鱼可就不乐意了。他狠狠瞪着那两个流氓离去的背影，口中却是在对小妖凶着。
    他斥责莫小妖又使用妖力变幻银子，斥责莫小妖又心软放过了两个坏人。看着小鱼寒气逼人的目光，小妖知道他是把帐都算在那两个普通人的头上了。
    阻止不了小鱼的胡乱归责，莫小妖只能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小鱼是个极端的孩子，他满身戾气，似乎仇视着这个世间的一切。可他独独将莫小妖放入了心里。
    到底是怎么样的过往，造就了小鱼这样的性格的呢？而莫小妖的曾经又对小妖有着多大的影响？
    呵，终究是多想了！
    “走了！吃饭去了！杵在这里干嘛！”小鱼兀自唠唠叨叨了好一会，才愤愤不平地拉着小妖的手离开了原地。
    小妖诧异地抬起自由的那只手轻抚着自己的脸庞，心中疑惑不定是否自己的心情没有很好地隐藏起来，让小鱼发现了端倪。
    看着前面走着始终不回头的小鱼，小妖终于松了口气。小鱼唠叨的语气已然恢复正常，这下子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莫小妖依旧带着微笑，一脸置身事外的悠闲。可若是小妖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或许此刻她也就笑不出来了。
    可惜，小妖的能力并未包括预知未来。所以，当莫小妖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人时，心中的诧异与愤怒可想而知。
    那两人，一个被吓得面色如土颤抖不已，而另一个已经是一动不动了。从他雪白的脸色上看，不难猜出此人已经一早归了西。
    这两个人，便是白天遇到的那两个流氓……
    莫小妖顿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对于之前的事，小鱼还是耿耿于怀的。这也对，如果他没有这般的韧劲，他又怎么会被追杀到满大街跑呢？
    “小妖，这个给你。这种方法变强又快又轻松！”小鱼满嘴猩红，热心地将另一个人推到了莫小妖的面前。“趁活的，效果才好！”
    小鱼细心为小妖解释，带着孩子气的笑颜满是期待地看着小妖。莫小妖看着地上连逃跑都没有力气的人，心被揪得生疼！
    这就是小鱼变强的“特效药”？而他还特地带了个给她！莫小妖心中复杂的情绪翻腾不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训斥小鱼。
    “你答应过我，不妄动杀念。”小妖的声音冷冷的，似千年的寒冰。明知不该责备他，可除了如此表达她的不满，小妖不知道还能怎么让小鱼了解到她的担忧。
    小鱼欣喜的表情瞬间凝固在唇边。他倔强地与莫小妖对视，眼中满是不服。小妖狠下心也不肯先低下头。
    小鱼是为莫小妖才这么做的，可莫小妖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他。
    “这两个人都是坏蛋，杀了就少了两个人作恶有什么不好？叫你吃你就给我吃！唠唠叨叨的烦死人了！”小鱼愤恨地朝着地上的人踹了一脚出气。那人立即吓得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竟被吓昏了过去！
    嘲讽的笑容爬上小鱼的脸。他刻意将凶狠张扬开来。莫小妖闭了闭眼，终于体会到自己与小鱼之间观念的不同！
    小鱼对人有善恶之分。一旦被他认定为恶，他便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可莫小妖不同，对于善与恶，莫小妖并不执着。
    相助或是不理睬，都不过是看莫小妖当时的心情。
    人活一世，所牵连到的事物终归太多，恶人不一定是可除之人。但……这些小鱼都并不明白。他贯彻着他的原则，朝前走着……
    只是变强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你还想强词夺理么？我……”莫小妖看着一身不羁的小鱼，威胁的话刚想出口，却被他迅速截断。
    “你要去哪就去哪，我不管了！都说了他们是坏蛋你都不听，你根本就是非不分！都说要变强来……笨蛋小妖！”小鱼被莫小妖气得双颊绯红，多日来积累的不安与焦躁在此刻终于全数爆发了。
    他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微微发着颤抖却极力克制着。他那铿锵有力的话音，在这废弃的小屋中久久仍未散去。
    小鱼静默了许久，终于还是转身摔门而去！
    莫小妖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身影，心竟有丝乱了起来。她怎会听不出他未说完的话来？她又怎会不知他最近的忧心？只是不该如此不顾一切地变强啊！
    他的心意小妖懂，却领受不起。
    莫小妖独自在屋内站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走了也好！走了，至少少了个陪死的人……
    莫小妖仍旧嘴角轻含着笑，目光扫过地上躺着的两人，心里堵得慌。淡淡的腥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小妖轻咳了数声，也转身离开了这个荒废的小屋……
    莫离不在了，小鱼走了，苍离是袖手旁观中的一员……突然间空了的世界，莫小妖竟找不出还有谁在身边。
    一个又一个闯进来又私自离开……
    从未与人相识时，莫小妖是那么的不知愁，究竟是曾经太过的幸福让现在的她感觉孤寂？还是从始至终，她都是在梦中直到如今醒来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苦痛？
    呵，想那么多干嘛呢？或许她这妖孽很快会被另一群妖孽生吞活剥了也不一定呐——
    浑浑噩噩走了几天，莫小妖突然便被围堵了。莫小妖很想说她会没事的，但面对这么一大群不善的面孔她就算是想没事也很难！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的。这一次没人理睬，也没人会来相助了吧？
    说实在的，从清醒、下山、到游荡至今，莫小妖仍然没能理清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纷纷扰扰了一阵，然后打算给她的人生来个落幕了么？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莫小妖她是不需要再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对面的群妖正忙着酝酿气氛，莫小妖却忙着发呆。脑海之中不知为何，总是反复出现莫离、苍离，还有……小鱼的身影。搞不好她今天真的会英年早逝。
    小妖想着，忍不住发笑。
    “青蛇妖，你躲了几百年终于躲不住了？乖乖交出青炎珠也省得我们千魔窟的人浪费妖力，你说是不？”站在群妖前面的妖娆女子嗲声嗲气地说着，打断了小妖那酷似临死前的回忆。
    从莫小妖从上不周下来至今，千魔窟的妖怪可算得上耐性极佳地一路跟着她，只为了得到传说中的那颗拥有足以毁天灭地力量的青炎珠。
    他们还真是愚蠢无知，若莫小妖所拥有的青炎珠真的有这种强大的力量，他们又怎么可能还留有命在她面前叫嚣呢？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青炎珠早已不在小妖身上了。
    “青蛇妖，别以为我们会怕你！快把青炎珠交出来！”妖娆女子撒娇语气未变，却多出了一丝狠意。她的一群手下全部在那儿嘿嘿怪笑着，助长着自己主子的威风。
    “小狐狸。”莫小妖两手朝外一摊，轻松地耸了耸肩。“我没有以为你不敢，只是这青炎珠早就不在我身上了，怎么给你？咳咳……”
    一阵咳嗽随着话音而来，莫小妖微微皱起了眉头，暗自苦笑着。小鱼离开才多久？她便又开始这恼人的咳嗽了。反噬这种东西，真令人烦恼啊！
    “少狡辩！没了青炎珠你还能活？死到临头还不老实！看来我是不用跟你客气了！”女人是善变的，而妖女更加善变。
    莫小妖听着名为奂玉的小狐狸口中自相矛盾的劝说，看着她转瞬即变的嘴脸，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起来。
    真是愉快啊！这小狐狸劝着她交出青炎珠，却一口道出她失去青炎珠必死的事实……还真没见过这般诚实坦率的劝说呢！
    莫小妖心情异样的愉快。
    而奂玉身后那群跃跃欲试的小妖怪，终于让莫小妖正视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来。说到底小妖她仍是不想英年早逝……
    奂玉不过是千魔窟十二窟洞中，青眼狐窟洞主手下不大不小的一员罢了。说到底她不过是青眼狐窟洞主手下的一枚试探棋子，能将小妖擒住固然是好，擒不住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
    但对于小妖而言，这次所面对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莫小妖是可以瞬移逃走，但可以预见之后不久，她便会迎来一次又一次的集体追杀。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如今的莫小妖只剩下一个破败的身体勉强支撑着……
    这逃了的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心思转了几转，眼前的情形，早已决定了莫小妖除了迎战别无他选。可她仍旧懒懒的想着逃脱之法。
    一直心不在焉的莫小妖，忽然间想起了莫离的种种，以前每次危险来临，他都会挡在她的面前。就像……如今的小鱼一般。
    可惜啊，都走了，小妖纵使想得再多也是白费力气，不如想着该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