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

“小狐狸太激动了。”莫小妖听见自己的声音懒懒的很没力气，“青炎珠不过是颗小小的普通珠子罢了，在不在我身上还不都一样，你要过来搜搜看么？”
    小妖带着自认和蔼的笑容望着奂玉，朝着她轻轻勾了勾手指头。奂玉一脸惊疑地望着莫小妖，踌躇着是否该上前。
    几百年前的那些追杀，奂玉是没能参与到的。但呆在千魔窟里的妖怪又有谁能忘了追杀莫小妖时所付出的惨痛代价。
    千魔窟曾一度湮灭，只因追杀了两个人！
    其实千魔窟差点湮灭的真正原因，莫小妖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某天一觉醒来，千魔窟几乎被灭，追杀的人全都没了踪影。不久之后，小妖便被封印了起来。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怎么糊弄住眼前这一大群妖怪。
    “青蛇妖真会唬人，我们暗中跟了你那么久，未见你出手哪怕一次……这里头怕是你已经不能出手了吧？”奂玉仔细观察着莫小妖的一举一动，企图看出什么破绽来。
    可惜她是真的不熟悉老妖怪吧！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莫小妖这种活了许久的老妖怪呢？怎么可能让她看出端倪来。
    可惜奂玉的语音未落，莫小妖的笑还来不及扬起，眼前那群妖怪忽然便一拥而上涌了过来。
    先发制人，既阻了别人的拖延，也断了自己的退路。这只小狐狸其实还是很聪明的嘛！莫小妖一边想着，一边凭借着自己轻巧的身形闪过一个又一个的攻击。一个一个打倒恐怕小妖还没胜就已经吐血身亡了……
    唯今之计，她只能将他们一招撂倒。只用一招，也只能使出一招了！
    小妖一想到这，竟忍不住轻笑出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落到这般田地。心念一动，小妖脚下的步伐越发显得奇妙了起来。
    奂玉见莫小妖只躲不攻，料想她是真的连反攻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为着洞主那令人眼红的奖赏，奂玉也急切地入了战局。
    莫小妖的笑一直挂在嘴角，带着淡淡的愉悦继续躲闪着。
    在人群中游走了好一会，千魔窟的那群妖怪早已恼到冒火，可莫小妖却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她站在人群的边缘，双手灵巧快速地结了个简单的火劫印。地狱业火瞬间便窜了上来将眼前的妖怪团团围住！那燃尽一切不净之物的火苗顺着小妖刚刚走过的路线，飞快蔓延开来。只一刻，眼前便成了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莫小妖的笑容更轻松了，带着种近似疯狂的放松。痛苦的嘶喊传入耳内，异样的舒心；四处奔逃的身影，没想到竟然如此悦目！
    眼前薄薄的火墙，恣意燃烧着。莫小妖轻笑着，看着他们为之惶恐逃窜的业火，不禁伸出手去。他们畏惧的业火啊——莫小妖却可以轻松穿行……
    咦？
    莫小妖微微皱起眉头，感受着手上传来痛彻心扉的灼热，发起了呆来。业火霎时便失去了控制。
    千魔窟的群妖瞧见破绽，终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人间炼狱。不一会儿功夫，先前浩浩荡荡的群妖便消失殆尽，只余下莫小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山坡顶上，看着眼前的地狱业火渐渐熄灭。
    莫小妖幽幽叹息一声。一阵轻咳伴着腥甜味涌了上来，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而她却不甚在意地笑着，一挥手人也从山坡上消失了……
    地狱业火燃尽一切不净之物。没想到，小妖自己竟也入了不净之物的行列了！是几时的事呢？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头微微抽痛着，莫小妖似乎将什么重要的事情遗忘了。不在意地轻摇着头，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融入了夜幕之中。
    离开，是小妖如今唯一能想到并且做到的事情了。
    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可惜这次再也不会有谁跳出来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了。该离开的终归是会离开的。
    如同莫离，如同小鱼。
    浑浑噩噩不知走了多久，莫小妖身上的青衫被自己的血打湿了又干透，从脱俗的青色逐渐转变成了如今沉重的黑。可莫小妖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去重新变一套干净的了。
    不远处快速逼近的人，从模糊的小黑点扩大到能够辨认的地步。看着都是前几天从地狱业火中幸运逃脱的熟悉面孔。
    莫小妖云淡风轻地笑着，首先想到的竟是幸好此刻在荒郊野外，不会有凡人的无端介入与牺牲，真好！
    莫小妖微微发怔，等到回过神来，人也早落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中。奂玉这次聪明了，断了小妖布阵的路线。小妖仍旧平平淡淡地笑着，偶尔咳出的几口血也被小妖轻易抹干，全当做没吐过。
    不是莫小妖现在参悟了生死，而是仅仅只有她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理由必须去挣扎着苟且偷生呢？
    活久了，也更容易变通了。活不过，就死吧！反正她现在的身体，反抗与不反抗都是一样的下场，已无需再挣扎 。
    千魔窟的小妖怪们战战兢兢地收拢了包围圈。而莫小妖，则闭上了眼静静聆听着风打绿叶的声音，享受着最后一刻前的等待。
    在众妖怪们等了又等，终于下定决心下手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带着青色的寒光猛地破了千魔窟众妖怪的包围圈！
    那熟悉的气息……竟然是小鱼！
    莫小妖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去而复返的小鱼满心疑惑。小鱼又变强了许多，是用了他那快捷的方法么？他身上的气息竟然与莫小妖的如此相近，这让莫小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从头到尾，小鱼都一言不发。灵巧的身形让小妖看着竟想到了得水的鱼儿。几天不见，小鱼也变得太快了些。而他身上原本浓烈的戾气，此刻竟然也不见分毫。
    莫小妖发现自己对这条鱼的好奇又更上一层楼了……
    神情恍惚间，反噬又开始发作了。莫小妖看见挡在身前的小鱼，那红色的身影陷入了一片不真实的朦胧中，身子忽然一轻，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莫小妖疑惑地看着风景骤变的四周，混沌中下意识地想要使用妖力探查一番。
    一双有力的手猛地制止了小妖捻诀的动作。一道咆哮声随之响起：“莫小妖，我不是说过不准用妖力的吗？！”
    熟悉的稚嫩声音传入耳内，莫小妖突然发现自己竟十分的怀念，心情也好了许多：“小鱼，我这老不死的妖孽居然没死成。我果真是个祸害……”
    玩笑的话没能说完。又一次反噬来得极快。莫小妖猝不及防，只觉眼前一黑，莫名地感到了心安。
    再次醒来时，莫小妖躺在了一间破屋中。屋顶还是那透着丝丝蔚蓝的木板，看着竟有种莫名的强烈熟悉感。
    发了一会呆，小妖忽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她费力地扭过头望去，只见小鱼那张稚嫩的脸庞就在她的身侧。莫小妖突然便微笑了起来。
    最终救了她的，居然会是他……
    以为他秉性暴戾难以有善心，以为他绝尘而去便能撒手不管……
    可惜，没想到的是最后来救她的，会着这条相处了几个月被自己气走了的鱼。不是有几百年交情的苍离，不是心心念念早已不在的莫离，而是小鱼。
    莫小妖翻身揽住了小鱼的腰，整张脸都埋入了他的胸腹间。小鱼被小妖吵醒了，结实的身子突然僵硬了起来，很快又微微颤抖不止。
    最后，小鱼在忍无可忍之后，终于咆哮了起来。
    “莫小妖你要给我装死装到什么时候！”那瞬间爆发、开足十万马力的火气朝着小妖铺天盖地而来，莫小妖把头埋得更深入假装没听到，嘴角却忍不住偷偷勾了起来。
    “我走了你就不会留在那里等等吗？哈？就算要走也别跑这么远来呀！害我差点找不到你！如果……如果我晚到那么一小会……你让我再到哪里去找到你？”
    声音到了最后竟然带着丝哽咽。莫小妖诧异地想抬起头分辨其中的真伪。冷不防小鱼一只手按下来，硬是将她才微微抬起的脑袋，强行按回了他的怀中。
    莫小妖被迫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再动弹，脑中一时喜一时惊，也忘了去想点什么来让它不至于空着。
    小鱼直到现在才终于又有了孩子气的一面。莫小妖悬着的心也放了一半。怕他为了她而扛起不属于他的责任，也怕他太过执着而误入了歧途。
    生死有命，由不得你说半点来争辩……
    沉重的静默持续着，直到反噬再一次来袭。莫小妖甚至连咳嗽都来不及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小鱼红色的衣衫，被小妖的血染成了更为凝重的红！他焦急地将莫小妖推开了一段距离，满眼的心痛与自责地看着几乎昏厥的小妖。
    他眼中的疼惜那么真实，毫不掩饰。莫小妖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不由自主的扯出一个笑容来。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中那苍白如鬼魅，却笑靥如花的自己，莫小妖听到自己的声音无力地响起。
    “小鱼，你不该回来的。”莫小妖理不清那种似熟悉却又陌生得令人心痛的感觉是什么，“我不死他们不会安心，而得不到青炎珠他们更不会死心。从今往后你时时刻刻都会担惊受怕，何苦呢？”
    莫小妖是真心为了小鱼的离开而高兴过。虽然偶尔的伤感还是会有的，但至少这条鱼可以安全地多活几年。
    可如今他回来了，救了小妖也无端端被卷了这个必输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