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

仔细说起来也算有缘。眼前的这个墓有一半是小妖堆的，而它现在即将要毁在莫小妖的手里了。
    莫小妖抚着墓碑，说不出是喜还是忧。在这儿，她找不到莫离的墓。这是否意味着他至死都不愿原谅自己呢？
    莫小妖的内心有淡淡的感伤，却不若以往那般浓烈。
    墓碑上落满了灰尘，看着似乎并不是经常打扫。也是，谁没事特意跑来这里扫墓呢？
    莫小妖半蹲下身子随意抓起袖子擦拭着墓碑，顺手从地上抓来了一个的大树杈。小小的一个法术下来，手上的树枝瞬间便变成了锋利无比的铲子，就算想要用它来铲铁矿都不成问题。
    莫小妖默默在心里忏悔了一番，便毫不犹豫地站起来，高高举起了木铲子，朝着那石砌的坟包狠狠铲下！
    没有想象中的土石翻飞，也没看到任何属于坟墓中该有的景象。那坟还好好的在那儿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破坏。而莫小妖，则连人带铲子被猛然冲过来的小鱼推得远远的。
    “小鱼你干什么？”莫小妖很不解，心里也忍不住“蹭蹭蹭”地往外冒着火气。难得下了决心，差点就成功了，小鱼在这个时候闹什么？
    可小鱼并没有瞧莫小妖一眼。他一脸戒备地四处观望着。
    “臭老头你快出来！”清脆的嗓音带着点执拗及紧张。而在下不周，会被小鱼“尊称”为“臭老头”的非苍离莫属了！只是莫小妖仍隐约感到还有哪儿不妥当。
    “呵呵，你这鱼妖太不老实了！这么快就把我扯了进来。”苍离抚着白胡子，出现在云雾环绕的入口处，笑容满面地望着他们。
    “小妖，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坟呐，你隔了两百来年还来挖，这玩太过头了吧？”
    “我不过好奇当初的事情而已。”莫小妖见苍离来了，也便丢了手中的木铲子，拍了拍一手的尘土。
    “既然你来了，我自然是不挖了。”莫小妖勾起嘴角轻笑着，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动机。
    小鱼的背影看似僵直又似松了口气。莫小妖好奇地朝着他投去了一眼，他的背立即挺得笔直笔直的。
    莫小妖的笑意更深了。
    “当初的事儿不就如你所见那般？师兄为了报师仇欺瞒于你，你才会失了青炎珠又被封印住。”苍离迈着大步朝莫小妖走来，语气中的笑意并未减退分毫。
    说得那么轻松，她会相信才怪！如果真的是为了报师仇，为何还留下她的小命？又为何没了内丹的她没烟消云散，反倒是在睡了两百年后再次醒来？
    “苍离，你学坏了哦！没想到现在说谎都说得这么溜了。”有一肚子的疑问，莫小妖却忍着不说，只是朝他笑了笑。莫小妖不紧不慢地依向身旁的墓碑。
    “报师仇为何我还活着？”莫小妖突然目光炯炯，逼视着他。
    “师兄心慈手软。”苍离含笑靠近，不急不躁。
    “那你又为何守了我两百来年？”莫小妖步步紧逼，不信他不露陷。
    “你我本非死敌。”他见招拆招，游刃有余。
    非死敌所以不害她性命？莫小妖忽然想大笑两声！
    小鱼紧紧拉着莫小妖的手，带着担忧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莫小妖忽然冷静了下来。她不是来这里发火的。她要的是当初的真相，所有事情的缘由。
    莫小妖不想再不明不白地存活着！
    莫小妖抬手又将木铲子召回手中，冷冷的青光缓缓包围住了它。小鱼暗自皱了皱眉头，再三确定莫小妖无异样后，终于吞回了口中的话。
    “我不想毁了这里。”莫小妖慢悠悠地说着威胁的话，心里倒是没有打这个小算盘。从苍离出现那一刻起，她便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这里毕竟是莫离师父的安身之所，难不成她没事闲得发慌？特意来挖挖坟陶冶性情？
    笑话！
    心中可有可无地乱想着，眼角终于发现在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另一人身影。那身姿卓然飘逸，太过熟悉以至于同记忆中某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但不会是他……
    莫小妖努力平稳不稳的心情，努力说服着自己。
    “师弟，你放任这个妖孽在此胡作非为，有何用意？”冷清得几乎没有感情的声音传了来，莫小妖的心再一次“咯嗒”一声响。记忆犹如受到致命撞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那个人……那个人竟然真是莫离！莫小妖颤颤巍巍地站立着。
    怎么可能是他！莫小妖内心有着一瞬间的抓狂，之后便是突然而来的安宁。
    “莫离……”莫小妖轻声呢喃，整个人稍嫌呆滞。原本握紧铲子的手再次松了开来，似临死般无力垂着。小鱼在小妖的呼唤声出口时，拉着她的手顿时一片冰凉！
    “师兄，不过是老友叙旧来了。不碍事的。你去拜见师父他老人家吧！我带他们先歇息去！”苍离的声音透着点无奈，可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向莫离解释着。小妖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移动着，终于挫败地发现了一个事实——莫离不记得她了！
    心神前后受到太大的打击，莫小妖浑浑噩噩间不知怎么的便被带到了青岩门的厢房中。小鱼一直紧紧跟随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开心不告而别。
    莫离还活着！可却记不住她了……
    莫小妖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回想刚刚的情境，莫离周身萦绕着的仙气，做妖怪的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出来？
    现在的莫离，他成仙了！抛了七情六欲、断了凡尘俗愿，六根清净地成仙了。这就是苍离所说的“不在”的真实含义么？那滑头的老小子说话果然含蓄！
    可是，哪一种六根清净，会清净到连往事都遗忘掉了的呢？
    莫小妖内心纷乱陈杂，根本理不清楚现在该惊讶、该重视的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莫离还活着，忘记了她并且成仙了。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哪一段记忆才是真实的？而莫离他又经历了什么？莫小妖不相信平白无故的，莫离会成了仙！
    “那混蛋怎么可能成仙！”“碰”的一声巨响，怒火高涨的小鱼一拳砸碎了房间的桌子，也终于将莫小妖从胡思乱想的深渊中引了出来。
    “他骗走了小妖的内丹，害小妖好几次差点死掉了！他凭什么成仙？那么伤害人！凭什么？”
    小鱼揪着苍离的衣领不放，恶狠狠地眼神几乎想要将苍离这老小子千刀万剐！他左右张望着企图找到什么来泄愤，可最终却只能将屋内的东西全部砸个粉碎！
    他打不过莫离！他甚至连苍离都打不过！即使他想为莫小妖报仇，他也打不过！小鱼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更加狂暴的吧？
    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莫小妖的心田，一时烦乱的心思居然就在小鱼“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中平静了下来。
    莫小妖嘴角扬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苦笑来，终于记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苍离，这下你能说实话了么？”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中。许久，只听见苍离一声叹息，一直隐藏着的无奈终于显露了出来：“他取了你的内丹封印了你之后，便以此为交换条件获得位列仙班的资格。而青炎珠在上交天庭的途中被群妖拦截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那南天门……”莫小妖试探着。
    “什么南天门？”苍离一脸茫然。
    小妖盯着他的老脸看了许久，终于打消了疑虑。看来真的是她自己交出了青炎珠。但是“以此为交换条件”？莫离有那么多的机会，怎么需要等到那时才动手？再者说，青炎珠在莫离体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因为被拦截而下落不明？
    有点奇怪，但又似乎很圆满。不过是个贪婪的人类骗了个笨妖怪，并以此飞黄腾达的老套戏码罢了！只是结束得太平淡，让莫小妖有点转过弯来……
    “小妖，莫离他回来了。”突然，莫小妖耳畔传来小鱼的欲言又止的声音。她抬头望向了他。
    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小鱼深吸一口气豁了出去：“你还会不会记得我？”他的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为什么要记得？”莫小妖疑惑地反问，刹那间，小鱼眼中满溢着暗淡的绝望。
    “你不是一直都在我眼前晃着么？干嘛要记得？”莫小妖越发疑惑了。
    看着小鱼由受伤垂死到熠熠闪光的目光，莫小妖更加是一头雾水。她说了什么了？让这条鱼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不用记得不用记得！我会一直在小妖身边的！”小鱼连连摆手，菱角似的小嘴扬起了个好看的弧度，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懒得理他。
    “莫离他忘了……以前的事？”莫小妖兜兜转转，又将话题回到自己最在意的事情上来，本是疑问的句子出口时已成了陈述。但莫小妖仍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他仍能记得她。但记得之后呢？
    莫小妖拒绝深思。
    苍离的脸色终于稍稍难看了。他停顿了半晌才道：“因为他曾吞了你的内丹。”
    失忆也与她扯上关系了？只是青炎珠并非忘情水，而莫小妖也坚信它无此效果，怎么可能让莫离遗忘曾经！
    莫小妖明摆着不信苍离的胡扯。苍离斟酌了许久才又幽幽地开了口：“师兄吞了青炎珠，意识被青炎珠操控，起了妄念。而天庭的誓约在前，师兄受控在后。无奈之下，天庭众仙只得去了他的记忆，方才取出了珠子。”
    苍离一大段话下来。至此，真想算是大白了！莫小妖再也挖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