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

“因为那里是下不周。”莫小妖轻勾起嘴角说着。小鱼将她揽在了怀中，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莫小妖忽然觉得很安心，不怕真实的情绪流露出来。
    看不到莫小妖的表情，也就无法揣测她的心思。有些事情，是小鱼不该知道的。
    那儿是下不周，是个与那个牢笼紧紧相连的地方。在那里，莫小妖能从外界补足自己耗损了的妖力，从而达到另外一种平衡。重新回到那片土地上时，她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而这也是苍离为什么一直劝她回去的原因。
    若要保命，莫小妖便寸步不能离开青岩门。
    在青岩门，通天石柱是吸收灵气的渠道；而镇妖塔则是蕴藏灵气之地。小妖想这个只会是巧合吧！她是凑巧在那里被封印了，于是也凑巧失去了内丹而不灭。
    “小妖，你真的不回去？”看小妖说得含糊，没想到小鱼却听懂了。莫小妖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将脸埋得更深。
    现在已经不是她要不要，而是如今的形势允不允了。
    这次千魔窟背后的窟主，似乎也准备掺和进来了。若莫小妖从未下过下不周，或许她现在仍能乐得清净。只是那样子的话，她也就认识不了小鱼了……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好！”小鱼忽然兴高采烈地吼了声，莫小妖毫无防备地被他吓了一跳，“那我陪着你。说好了的，不准丢下我一个人跑掉！”
    任性别扭的小鱼回来了，就这么轻易地回来了。
    莫小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再上扬。之前都是她追人追得辛苦。没想到的是，不知从何时起，就算她走得再慢，身边仍会有一个人伴着。
    “可以是可以。不过嘛——你不能比我高。我望着你说话脖子都发酸了。”莫小妖淡淡说着，望着小鱼眼中自己的笑颜，顿时轻松了起来。
    “那怎么行！我是男的，比你高是正常的！小妖，你别想让我变回去让你玩！”小鱼警惕地瞄了莫小妖一眼，一口道破她的企图。
    只不过除了没能让他叫莫小妖姐姐外，其余的事情有哪一样莫小妖失败过呢？
    “两位客官慢走慢走哈！这是小人特地按照您的吩咐，为小公子准备的点心零嘴。”胖乎乎的小店老板笑得眯了眼。莫小妖眨巴着眼接过了点心塞入怀中，便将手上的大银锭子丢了过去。
    胖老板点头哈腰地接了银子，笑得越发灿烂。而莫小妖拉过一旁正在生闷气的“自家小弟”笑着离开了小店。
    不用怀疑，“自家小弟”就是小鱼没错！坚持总会取得胜利的，只要适时再多加几次咳嗽就可以取得完胜。其中的曲折过程，就不用再多言了……
    再醒来后的这段时间里头，莫小妖没少听小鱼的唠叨。是以事情的前因后果，该知道的莫小妖也都知道了个详细。
    原来那时，莫小妖抱着瓦罐睡着了，却不料妖力突然反噬，醒都没醒过来就直接呕血昏迷了事了。隔天小鱼清醒了过来，被莫小妖满身是血的模样吓了一跳！
    后来，他带着莫小妖找到了家小店，替她渡妖力，为她换衣裳……
    之后，才有了醒来的那一幕。
    虽然小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莫小妖好。但，平白无故的被看光光，莫小妖心里头就是不舒坦！好歹也要换个法子整整小鱼，不然这气还真顺不下去。
    莫小妖这老妖怪的肚量，可算是被小鱼破坏光了……
    出了小店沿着山路再前进没多久，他们便进了天府城。一个繁华的人族城镇。
    莫小妖一边掏着怀里的点心吃，一边垂涎着路两旁的美食。
    小鱼走在她身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负手叹气。他谨慎地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小心留意着周遭的情况。而莫小妖则大啖美食，顺便观光游玩。
    小鱼的行动是越来越周密，人也越来越成熟了。莫小妖目光扫过他，内心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自豪感！小鱼他真的有在成长，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
    或许她也可以稍稍期待下，期待看到小鱼真正长大的那一天……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的。莫小妖没了继续闲逛散步的兴致，便拉着小鱼一同钻进了路旁一家朴素的客栈中。
    客栈的大厅整齐地摆列着桌椅，一群粗布麻衣的大汉聚做一堆，配着粗糙的下酒菜正喝着小酒瞎扯着。
    简陋的大厅时不时响起阵阵哄笑声。莫小妖在一旁看得入迷，便也在一旁静静坐着听。
    他们大多是来着五湖四海的旅行商人。每个人张口便是一个又一个有趣的故事。莫小妖一直被困在上不周，下来了许多时间也大半花在了逃命上，能真真正正去了解那个让莫小妖观望了许久的世界的机会并不多。
    这儿的气氛真好，暖暖的！
    小鱼斜睨了莫小妖一眼，不甘不愿地招来了一旁的客栈老板。他在老板耳边低声吩咐了下。不一会，老板便端了些卤牛肉和女儿红出来了。他仔仔细细地一一摆放在那些大汉的桌上。
    那群欢乐的大汉们突然没了声音。
    在老板的解释下，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这边。莫小妖眨眨眼，不太晓得该怎么应付莫离苍离以外的人，只得努力朝他们勾起了嘴角。
    莫小妖暗地里扯了扯小鱼的衣袖，不明白小鱼的用意。小鱼不屑地朝她撇了下嘴角。
    他跳下椅子，“蹭蹭蹭”几下便跑到了大汉前面。小鱼带着一脸的单纯天真，朝着他们无害地笑着：“叔叔，我们姐弟两人也想听故事！我们请大家吃东西，能不能让我们也凑个数？”
    “想听就过来呗！理那些虚礼做什么？”大汉们见小鱼人小长得可爱，而莫小妖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哈哈大笑便卸了防心，许了他们的加入。
    莫小妖亮着双眼挪了位子过去。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么多的人，她不禁呵呵傻笑着。
    听着一堆人族眼中稀奇古怪的故事，莫小妖时不时发问，大汉们也细心为她解答。莫小妖津津有味地随着他们变换着脸上的表情，心情十分愉快！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可客栈大厅却笑语不断直至深夜。
    到后来大汉们都熬不住了，故事会才那么散了。小妖意犹未尽地想着，怎么才能让小鱼答应再留一晚，怎么样她才能听完今天未完的故事。
    他们跟客栈老板要了一个房间。一沾到床，莫小妖立马就睡着了。按理说妖怪是不用睡的，但莫小妖的体质似乎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会饿，会困，会冷，会热……身上妖怪的气息已经没了，甚至三界的气息莫小妖都没有。
    近来隐约觉得，她的日子剩下的大概不多了。
    小鱼在床边磨磨蹭蹭了一会，也翻身上来了。莫小妖轻勾起嘴角，假装不知道。之前，小鱼坚持要为她守夜，可却不肯与她同床。
    莫小妖每天晚上看着他小小的个儿静静地守在床边，就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明知道他是妖怪不睡没关系，可心里头却始终担心着。
    就这么折腾了两三个晚上，莫小妖终于忍无可忍，诓他怕冷要取暖，他才一脸牺牲地爬了上来。而莫小妖，也才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
    今晚的雨有点大，叮叮咚咚的让莫小妖不知不觉间睡得沉了……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莫小妖忽然被身上的重量压醒！她迷糊了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紧紧绑在了床头！
    黑暗中，小鱼冷冷的目光盯着她瞧，瞧得她心中一阵打鼓却又异常清明。
    捆绑的绳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莫小妖越挣扎束缚得越紧！小鱼的手顺着她的脸颊划过，冰冷得不带一点温度。
    莫小妖很想怀疑身上的这个小鱼是假冒的，无奈他却是货真价实的。
    小鱼的气息，她记得分明。
    终于忍耐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么？就说世上哪会有那么好的人，一无所求地付出。心中的怀疑瞬间爆发出来，夹杂着莫名的恨意。
    每个人，每个人靠过来都是为了那颗珠子！连小鱼这般让她想要信任的人。都一样的面目……
    她恨！
    “小妖，你还没清醒吗？”小鱼冷笑着望着莫小妖，双手不停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
    莫小妖狠狠盯着他的双眼，几乎恨不得将他撕裂成碎片！她清醒了，她还能不清醒么？小鱼闪着寒芒的手正顶着她的颈项。莫小妖只要稍稍一动便会从天地间消失！
    什么毁天灭地的灭世妖孽？没看见她就快魂飞魄散了么？世上的妖怪到底是什么眼神，怎么可能错认至此！
    “小妖，我想要你……”小鱼抚上莫小妖脸颊的右手温柔如昔。只见他的凛冽的眼神一顿，手起刀落快如闪电！
    莫小妖用力闭上双眼，不甘地握紧了拳头等待着预期中的疼痛来袭，却不料她手上的绳索突然间松开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莫名其妙落入莫小妖的手中！
    莫小妖来不及细想前因后果，只觉得隐约有点不对劲。可手上的匕首没有停歇的迹象，直直没入了小鱼的胸膛中！
    一次又一次！
    血顺着匕首滴落在莫小妖的脸上。一切是这么的容易……
    莫小妖有些发懵了。手上的匕首轻易滑落下来，眼前的小鱼快速接住了它。锋利的刀刃朝着莫小妖的胸口袭来。莫小妖望着那红色的刀刃，一阵莫名。
    “小妖，醒了么？”小鱼冷冷的声音依旧响在耳畔。
    可是，有两个声音在响！两个小鱼的声音，一个冷若寒冬，一个却满含担忧焦急！哪个是真的？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小鱼的声音？！莫小妖一阵心慌。
    “小妖，刺都刺了还醒不过来么？难道真要我死在你手里，才能解了这个术么！”一声暴喝声在莫小妖耳畔炸开！
    小鱼愤怒的英俊脸庞近在咫尺。莫小妖雪白的中衣被血打湿了，黏糊糊的一片令人难以忍受。莫小妖看着自己的衣裳，又看看小鱼身上血红血红的红衫……
    终于，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