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

他们来到苍离的书房中。莫小妖转身啪的一下就将大门紧闭了，谢绝任何人的打扰。苍离抚着长长的胡须，定定地望着她瞧。莫小妖假咳了几下，算是清了清喉咙来个开场。
    “苍离，小鱼体内有莫离的魂魄？”莫小妖单刀直入，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
    苍离一听，猛地抬起了头，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莫小妖一会：“你怎么知道的？”这老小子摆明了不相信她能看出来。而确实，不是莫小妖自己看出来了……
    不过这反问也问得好，间接承认了她问的内容。虽说莫小妖是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但她对研竹所说的始终不是十分确信。这下好了，苍离消除了莫小妖的疑虑。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说若是把小鱼体内的魂魄还给莫离的话，莫离是不是就能恢复正常了？”莫小妖满心满眼的期待，就等着苍离的确定来增强她内心的激动！莫离能恢复正常，能有说有笑的重新做个正常的人！
    可是……
    “为什么要让他恢复呢？”苍离冷淡地问道。他没有了之前的惊讶，也不与莫小妖一般激动，只是平平淡淡地反问了句。莫小妖略微惊讶地望着他，该是莫离的东西还给他不好么？为何苍离要这么问一句？
    “就像你看到的，床上现在躺着的不过是个空壳布偶。储满了法力就四处去屠杀妖怪，法力用尽就这样子找个灵气旺盛之地休养着，等下一轮杀戮的开始。”苍离接着说道，脸上的招牌笑容都消失了。
    “你要还给他莫离的灵魂，那你打算怎么跟小鱼说？”
    不过一句话，莫小妖突然被噎住吐不出声音来，心中的激动也瞬间被泼满了冷水。
    是啊，莫小妖倒是忘了小鱼这边。他一向对莫离有意见，总不可能乖乖地就将莫离的魂魄交给她吧。这一点着实难办。至于莫离的杀戮，莫小妖相信，只要他恢复了正常就不会那么做了！
    莫小妖皱紧眉头深思着小鱼的问题。苍离见她如此，终于还是软下了口气：“事已至此，强行去改变结果只会伤人伤己。小妖，你睡了两百年醒来的确成长了不少，但……凡事三思而后行，别再让自己有机会后悔了。”
    这厢劝说小鱼的事还没思索出个大概，那厢苍离话又让莫小妖越发的疑惑了起来。
    看着苍离推开门走了出去，这段对话算是就此结束了。莫小妖只得出一个结论来。苍离不愿救莫离，宁愿护住小鱼也不愿救莫离。
    莫小妖心下怅然，脑中反反复复的都是他临走前的话语。
    只是……莫小妖什么时候让自己有机会后悔了？又有什么时候后悔过了？连当初把青炎珠送给莫离这件事，她都从未后悔过！苍离到底是怎么了？
    猜不透这老小子的心思。他的一番话已成功地让莫小妖犹豫不决了起来。莫小妖想不出什么时候做过后悔的事了，但他那万分肯定的语气，却让她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
    苍离这人，老爱临门一脚的时候跳出来捣乱！
    莫小妖在房中磨蹭了许久，直到小鱼寻了过来时，这天已经是黑透了。苍离没挽留他们，但也没赶他们走就是了。莫小妖心中拿捏不定，最终还是决定先在这里逗留几天再说。
    隔天清晨，莫小妖刚刚睡醒，山门口却老早的就来了一行不速之客。
    莫小妖拉着小鱼，巴巴地跑过去看热闹。没料到这个“热闹”一见到莫小妖便嘈嚷了起来！不用怀疑，山门口站着的那四个人，恰恰好就是研竹他们四个。
    他们四个洞主是闲着无事，紧巴着她不放么？莫小妖都已经悄悄地表达了她要离开的决心了，怎么他们还追了过来？
    莫小妖心中有点小埋怨，却忘了一点。莫小妖从研竹处，听说了小鱼体内有莫离的魂魄这件事之后，她便跑开了。至今还未再遇到研竹。
    研竹眼角余光扫过莫小妖身旁的小鱼，眼中居然带着丝笑意！小妖他们躲在门后，而他们四个则被青岩门的弟子团团围住。只是那群人看上去是一点也不在意就是了。
    苍离及时地从门内出来，喝退了不知深浅的弟子。而小妖他们也便瞅着空挡跑了出来。
    “小妖，小鱼体内莫离的魂魄还没还回去么？”研竹缓步走到莫小妖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莫小妖感觉到身后的小鱼一怔。然后，两道怀疑的目光便越过了她，投射到了研竹的脸上。
    “嗯。”莫小妖有点不知所措，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就想蒙混过关。眼神四处瞄着，却接收到青魅似笑非笑的目光。
    小鱼的目光一直戒备地停留着研竹身上，可开口说的话却是实打实在问莫小妖：“小妖，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体内哪来的莫离的魂魄？”
    莫小妖沉默着不想回答。
    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小鱼现在知道或者是过几天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与其到时候小鱼说她诓他，还不如现在跟他说清楚道明白也省得将来被埋怨。
    小鱼炯炯有神地望着莫小妖，等着莫小妖否定的答案。可他等了又等，眼中的希翼最终还是挣扎了下熄灭了。
    “我没有他的魂魄！”小鱼冷冷强调，终于不再看向莫小妖的眼睛。四周有种僵持不下的感觉，莫小妖慢慢往后挪了挪，想当次鸵鸟。
    而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苍离也缓缓开了口：“有的，就在你体内。”
    他的话引来了在场的人的注视。莫小妖是很不明白苍离的做法的。阻止她救莫离的，是他；可现在告诉小鱼真相的，还是他。他是想两头做人，还是单纯人老了变糊涂了呢？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那些话吗？”苍离严肃地说着。莫小妖看见小鱼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可她却越发不懂了。
    “原来……是这样。那，小妖是要我还？”小鱼不确定地看着莫小妖，眼中隐忍的悲伤眼看着就要漫过眼眶涌进莫小妖内心。莫小妖狠了狠心扭头不看向他。
    莫小妖的行为刺激到了小鱼。小鱼的悲伤瞬间便化成了愤怒！他气势汹汹地朝着青岩门内走了去，边走还边愤愤地嚷着：“还就还！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小鱼还不稀罕这破玩意！”
    莫小妖看着他情绪很不稳，也提心吊胆地跟在他的后面进了山门。于是，一群妖孽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进了青岩门内。
    看热闹嘛，想拦都拦不住……
    小鱼砰地一声踹开了木门，整个房子随之颤了颤。他来到床前却突然刹住了脚步。莫小妖跟在他的后头跑进了屋子，视线在他与莫离身上来回扫视着。身后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莫小妖不用往后看也知道进来的是谁。
    空气中飘荡着沉重的人气，但莫小妖无心去细数究竟进来了多少个。最终，莫小妖的视线落在了小鱼身上。
    或许是期待太过大了，莫小妖的心中总是隐约的不安。她两侧握拳的手紧了紧，竟微微泛冷！
    小鱼的背影僵着。他微微侧过了头来想再找莫小妖确定一遍，可头转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地扭了回去。
    他一言不发。一股淡淡的青色光芒缓缓地从他的身体散发了出来，渐渐强烈了起来。满室的青辉让小妖的心“扑通扑通”地几乎跃出口！
    小鱼将青辉缓缓集中到手上，眼见着就要打入莫离体内！莫小妖突然冲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小鱼眼中的希翼又复生了。可莫小妖却尴尬地顿住了。静默了许久，莫小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行为：“……这个……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是不？”
    莫小妖往后寻求苍离的支持，却发现苍离只是看着她并不表态。
    “我们先去清洗清洗，再顺便吃些东西，这样子才有力气来干这费力的活，是不？”莫小妖见独角戏唱不下去了，便硬拉着小鱼朝外走。感受着小鱼手上的温度逐渐冰冷，她的心依旧慌乱着，怦怦跳个不停！
    这么慌张的感受，这还是头一遭。不知为何，莫小妖就是放不开手，让小鱼就这么把莫离的魂魄给回去！
    在吃了个饱饭，散了个步，喝了三四杯茶之后，莫小妖再也想不出还能怎么拖着了。原本最心急的应该是她才对。可她却任性地拖住了时间。
    莫小妖拉着小鱼打算再来个循环，继续去吃个饭。可她一只脚刚踏出房门，忍无可忍的小鱼突然拖住了她的手臂，将小妖往后一带。莫小妖撞进了他怀里，被他的手紧紧圈住了。
    “小妖，你很喜欢莫离吧？”小鱼的声音低沉，莫小妖听不清他话里头的情绪。或许，他也觉得这样子的等待很熬人吧！莫小妖心中瞬间闪过了这么个念头。
    “嗯。”莫小妖发现她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小妖，有时候感觉你真的很残忍……”小鱼笑了，可莫小妖的眼眶不知为何止不住地发热。“就连这样子的事，你也要逼着我心甘情愿去做。我到底输了莫离哪些？”
    莫小妖认真听着小鱼说的话，却仍是一头雾水。小鱼说完话，推开莫小妖大步朝外走了去。莫小妖知道他是要去还魂魄给莫离的。她伸长了手，挽留的话却最终都没能出口。
    莫小妖看着小鱼一步一步地离开，心中的不安一直不停扩大着。
    莫离的魂魄要回到体内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莫小妖努力说服着自己，可高兴的情绪一直不见来找她。莫小妖烦躁地在房间内踱着步，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各种不对劲的感受将她团团围住。当最后一道光线被吞没时，莫小妖终于忍受不住冲出了房间！
    小鱼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到底他跟莫离之间怎么样了？到底他还了魂魄没？而还了魂魄的他又会怎么样……
    莫小妖突然顿住脚步。
    为什么她竟从来都没想到问下小鱼还了魂魄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