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

莫小妖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就那么深深陷入手心，血滴答滴答地落入了土里。她猛地抬头盯着冲过来的青魅瞧，面无表情。青魅浑身上下包裹着腾腾杀气，整个人几近疯狂地冲过来，连一点防守都没有。
    莫小妖等不到上苍的回答……也是，怎么可能等到？
    浑身渐渐泛了冷，她的手指僵硬得无法动弹。刚刚苍离的话还在莫小妖脑中回旋着，此刻青魅的脸庞夹带着回忆，就那么硬生生地逼近了，让莫小妖无路可逃！
    莫小妖木然地站着，看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剑朝着胸口刺了过来。她的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神情，妖识似全被抽离了。
    眼见着那剑锋已经抵着莫小妖胸口的衣裳，形势已然紧迫！突然，莫小妖侧身闪过锋利的剑刃，抬手擒住青魅握剑的手朝后带了去！
    “轰”的一声，火势从地底窜起将青魅密密包围着！
    “你说谎！我一个字都不信！”莫小妖听见自己在呐喊着，嘶声竭力的声音让人发颤。莫小妖觉得，其实她也早已入了魔，不能自己。
    “是千魔窟赶尽杀绝！是莫离骗了青炎珠封印我！是你！是你们！我没害过谁！从来都没有！没有！”
    困住青魅的火势猛地又往上涨了些，明艳的橙红色映得天空红了一半。莫小妖为着自己的行为强词夺理！她只想找到一丝一毫的理由，来让小鱼能平安无事！青魅没预料到莫小妖竟有余力反击，就那么生生被她困在火海中！
    莫小妖隔着火海望着他，眼中也浮现了恨意。眼中的青魅，在火阵中施术想招来大雨。莫小妖勾起冷笑感受着从天而降的大雨，丝毫不担心他破阵而出。青魅的祈雨之术施展了许久，但那火势不见减小，反倒是越烧越旺了！
    “三味真火！”青魅脸色一变，终于焦急了起来。他是青眼狐妖，虽然也是主使雷火之类的妖术。但妖毕竟是妖，怎么可能抵挡得了三味真火的焚烧呢？
    “呵呵……哈哈哈哈！”莫小妖的冷笑终于成了癫狂的大笑！她看着在火圈里被慢慢烤着的青魅，那个狼狈的模样让她出奇的舒心。
    莫小妖笑罢，一口鲜血便毫不客气地呕了出来！她抚着胸口，单膝着地，急促地喘息着。火圈里的青魅已被烤得脸色发白，但他见了莫小妖的模样竟也毫不客气地嘲笑了回来。
    “莫小妖，三味真火的火阵消耗的妖力众多。最后赢的会是我！你等着，一出这个阵，我便去把小鱼烤了摆在你坟前给你下酒！”青魅的声音带着不稳的气音。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妖力也严重损耗了。
    “你确定赢得了？”莫小妖冷哼两声，又吐了口血出来。再度喘息了阵，她才又有力气开口：“我赌上这条命，看看是你先成灰烬还是我先飞灰湮灭。”
    莫小妖的声音带着倦意，眼皮也开始沉重了起来，可挂在嘴边的笑意却是真实的。这里不是下不周，她得不到外界的灵气补充。所以，她施放这个法阵等同于燃烧自己的性命。
    但这种小事，莫小妖不在乎了……
    火势在莫小妖刻意施为下越发猛烈了起来。火中的青魅原本还能靠着那把利剑支撑站着，可渐渐地他也俯卧到了地上，无力挣扎。他们两个就在那里耗着，用彼此的生命赌着。如此的任性，却是谁也不肯先服输。
    就这么对峙了会，叫阵的声音逐渐被噼啪的火声取代了。
    三味真火的火势在夜风中逐渐弱了下去。莫小妖口中的鲜血已是汩汩流出，不再一口一口仔细吐着了。火圈中的青魅此刻化了原形，成了只白狐蜷缩在火海正中，青色的眼眸泛着幽幽的恨意。
    当然，莫小妖也好不到哪去，视线早就模糊成了一片，谁是谁都认不清了。莫小妖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手上的诀却倔强地不肯让它散去。眼中的景物逐渐泛起了越发浓烈的雾气，一片又一片，连颜色都逐渐分不清晰了。
    火圈中的青魅紧闭着眼，可那气息却明显比莫小妖强多了。莫小妖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虽然是困住了他，但终究输的却还是她……
    莫小妖遗憾地闭上了眼，想着自己活了许久，终是白活了一场。恐怕用不了几年时间，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妖孽，自诩善良却满身罪恶。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呢？
    想来是该庆幸吧……
    模模糊糊中，莫小妖感受到有人掰开了她的手将小妖的诀散去。莫小妖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眼前的研竹异常的清晰。他站在三味真火形成的火海旁，不知动了什么手脚，那本来还在苟延残喘的火焰顷刻间便被熄灭了。
    焦黑的地上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狐，它的眼睛紧闭着看不出是生是死。研竹朝着空中不紧不慢地喊了声“雪姬”，凭空便又出现了当初那个女子。
    女子看到了白狐，眼中泛出了诧异，但还是默默地抱起了白狐施法离开了那里。
    莫小妖看到虚反愣了下；看到明焰气呼呼地想找她拼杀却被谁挡住了；看到苍离摇着头不知在叹息什么……
    莫小妖全部都看到了，可理解不了。
    她是已经死了么？
    莫小妖瞪大了双眼勉强扬起了头，终于看清了是谁在背后撑着她。莫小妖看见了小鱼，一心一意念着的小鱼，他终于来看她了！
    这真是莫小妖临死前最美好的一件事情了！
    莫小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小鱼的脸色很不好，他几乎克制不住要暴跳如雷了。温热的腥甜味不停往外冒着，莫小妖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急急忙忙扯开了嘴角努力笑着。
    莫小妖想要小鱼能记住自己的笑容，即使这是幻觉也行。
    可幻象中的小鱼将他的妖力打入了她的体内，莫小妖眼前的景象竟也清晰了许多。她发了一会怔，才终于晓得这是现实！小鱼真的清醒了！他是怎么醒的？还会继续陷入沉睡么？
    莫小妖脑中担忧的事情塞得满满的，想问却连动下唇瓣的力气都没了。她的身子如同个破筛子，任小鱼输入的妖力再多，终归是再也储存不下了。但莫小妖还是很欣喜的，即使眼中早已出现了蛇类的视野。
    “莫小妖你不准死！我什么都依了你你怎么可以一死了之！”眼前的小鱼愤怒中隐藏着的悲伤，让莫小妖也无端端悲伤了起来。
    “莫小妖！”他吼着，“要死死我，你不准有事！”
    蛮横的话让莫小妖心生不舍。不晓得小鱼之后的人生，是否会再遇上那么一个让他搁在心上的女子，是否还会这么不顾一切的为她……
    很想看下去，但时间不允许了。
    “护……小鱼！”莫小妖对着不远处的苍离竭力呐喊着，可声音出了口却是断断续续微弱得很。苍离似乎没有听到。
    正当莫小妖打算再接再厉拼死喊一声时，小鱼突然将她的脸转了回去，发狠地吻上了她的唇！莫小妖一怔，脑中冒出的念头居然是临死前再被轻薄一次倒也无妨。
    小鱼吻得霸道且认真。莫小妖本就浑身无力了，自然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只是，突然一股暖流顺着莫小妖的口一路滑落至她的体内，一股熟悉的踏实感又回归了莫小妖的身体！那样熟悉的感受，那样暖和的感觉……
    是青炎珠！
    居然是青炎珠！
    莫小妖诧异地惊醒了过来，与小鱼大眼瞪小眼。青炎珠落入了莫小妖腹中，缓缓散发出阵阵暖流流遍她莫的四肢百骸，残破的身躯不可思议地自动修复了起来！小妖的脸色渐渐地好了起来，小鱼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放心与决绝。
    莫小妖看着，心中隐约升起了不安。明明脑袋已一片混沌，但仍然不肯就这么昏迷过去！
    只见小鱼放松了手，眷恋地细吻了一番，便打算抽身离开。莫小妖一惊，条件反射地揽住了他！一个躯壳只能容下一个内丹！就算这青炎珠真是小鱼意外所得，这会儿也只会是小鱼自己的内丹！
    如果小鱼现在脱身，恐怕失去内丹的他片刻便会化成原形！莫小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醒了的他又丧命！
    而她的情况与他相比是不同。青炎珠消失已久，她在镇妖塔内早已习惯了这种感受。现在有青炎珠相助，她的性命已然无忧！青炎珠在不在她体内，并不重要！
    莫小妖硬将青炎珠逼回了小鱼的体内，妖识被这一闹也终于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满身的伤却不是想好就能立即好的。
    “莫小妖你别闹脾气！”小鱼急了，愤怒吼出声。他的声音大得震到小妖耳朵一直嗡嗡嗡的响着，一路响到莫小妖心里头。
    “够了。”莫小妖挣扎着靠着小鱼坐了起来，声音微弱。虽然她还是奄奄一息，但至少有了生还的迹象。莫小妖的眼皮沉沉的，几乎睁不开来。但眼前的人们都清晰了起来，连带他们脸上的震惊也异常清晰。
    小鱼的所作所为，研竹他们都看到了。虽然隔着小妖的那张肚皮，但研竹他们身为千魔窟的洞主，不可能感受不出那个气息的归属。单看眼前的研竹脸色乍青乍白，就知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佳！
    “护小鱼！”小妖不看研竹，就单单望向了苍离。微弱的声音包含着不可拒绝的倔强！莫小妖想着，她有把决心很好地表达了出来。只见苍离又叹了口气，才默默点了点头。
    确保了小鱼的安全，莫小妖彻底放心了。整个人一放松下来，她顿时失去了支撑自己醒着的力量。莫小妖直接堕入了黑甜的梦乡，任由身旁的世界去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