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妖孽

莫小妖他们坐在小溪旁稍稍休整了会，便又朝着深山前进了。既然知晓了千石窟洞就在这山上安营扎寨，他们怎么也不会白白地放过这么绝佳的机会。
    岩磊之前的答案，让莫离心中确定了八分。即使青岩门不是千魔窟亲手所毁，千魔窟也必定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再者，如此凶残的妖孽，留在世间只会是祸害。青岩门本就是为此而存在，就断不容许恶妖作孽！
    当时莫小妖就跟在一旁，他却从未想过莫小妖到底是属于哪一边的。
    明明是个妖孽，却一直跟着除妖的人四处行走，斩妖灭魔。可笑的是，莫小妖那时一门心思直到底，也从未想过莫离的想法看法，只是兀自开怀地跟着……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莫小妖他们追上去时，相隔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却就这么追丢了。山上林深阴暗，他们转悠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那个传说中的据点。
    原本已经开始心灰意冷，想着出了山林继续往北去。却不想，就在第四天下午，千魔窟的人又活生生冒了出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原本清幽的山林，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顿时妖气弥漫着。在一片阴暗的光线中，岩磊带着一众妖孽闪亮登场了。
    开场的两句话说得简略。但也足够莫小妖他们明白，岩磊身旁另外两位的身份了。他左手边上的冷艳男子，是上一任的青眼狐窟洞洞主青玄；而右手边的那位绿衣少年，却是蟾桂窟洞洞主绿袖。
    至此，莫小妖被封印前遇到的，千魔窟的高层人物算是到齐了。至于传说中的神秘窟主，她却无缘得见。
    更甚至，莫小妖这个被追杀了大半年的人，连千魔窟十二窟洞的洞主也就只见了三位，比起醒来后误打误撞遇到的，着实少了许多。
    而眼下面前的三位均不是好打发的主。会这么急急忙忙赶来抢功的人，本质上都是急躁的。莫小妖他们打着擒贼先擒王的算盘，不巧的是岩磊他们也有速战速决的打算。
    于是，莫离的万剑归宗还未使出来，岩磊他们早了一步动起手来。毒雨中掺着幻术，甚至还夹杂着锋利的石刃，全朝着莫小妖他们疾速飞来！
    莫小妖的结界险险地挡掉了大部分攻击，但仍然有些没挡道的就这么落在了身侧。攻击太过强烈，莫离同苍离他们根本出不了结界。相应的，他们只能处于被动的局面。莫离出不了结界，他们却能在攻击中前行。
    莫离见状，眼神微沉，竟独自跑出了莫小妖的结界范围！那紧密的攻击在莫离的还击下，停顿住了，苍离掐准了时间配合着出招终于扳回劣势。可莫离却毫无悬疑地中了绿袖的毒雨。
    一张俊脸就这么黑得发亮，明明身子已经摇晃不定，他却仍是咬牙挡在了莫小妖同苍离面前。见此情景，莫小妖心中焦急，不再理会他们是来寻仇这个事实，一把拉过莫离和苍离，瞬移出了幕山。
    好不容易逃出了那一群妖怪的势力范围，强撑着的莫离斜睨了莫小妖一眼，终于支撑不住毒发倒地了。莫小妖围上前急急忙忙地施法，却发现他的术法在此刻居然毫无作用！明明前些时日对苍离很有作用的术法，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居然没有用？！
    怎么办？怎么办？
    莫小妖心中异常不安。能当上千魔窟麾下洞主的妖怪，自是不简单的。蟾桂窟洞以毒闻名，不用想也知道洞主的毒是多么的不可小觑！而该死的是，莫小妖的术法解不了那毒！
    此时此刻，苍离也沉默了下来，血丝布满他的眼，丝毫不见平日耍帅装酷的别扭模样。他也没有办法……莫小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难道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莫离毒发身亡么？
    这是不可能的……
    正无计可施时，莫小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妖力来源，她的内丹。既然由莫小妖施展开来的术法能挡住那些毒雨，那么她的妖力之源应该也有驱毒的效果才是！
    心思转到这里，莫小妖也就只能兴冲冲地死马当活马医了。她急急忙忙将莫离扶好躺平，双手交叠从腹部起，催动内丹缓缓离体。苍离瞧着她的作为，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情复杂地站在一旁为她护法。
    内丹从口中缓缓飞出，淡淡的青色光芒将四周照得犹如披上了一层轻纱。小小的内丹在莫小妖意念的控制下，沿着莫离的身躯轻轻拂过，重复了好几遍，莫离脸上的黑色竟真的减弱了许多！
    莫小妖心中一松，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一旁的苍离也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终于全心全意地留意着周遭的动静。而莫小妖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之前的行动。直至天黑透了，直至莫离的毒完全清了，才缓缓收回了内丹，喜滋滋地朝着火堆旁的苍离靠了过去。
    “莫离没事了，不用担心了的。”莫小妖捅了捅身侧的苍离，笑着说道。
    “嗯。”苍离淡淡应了声，跟他平日的表现完全不一样。莫小妖皱了皱眉头，狠狠地拍了他一掌。苍离一时没防备，差点就直接扑入火堆中！
    于是，他终于变了脸色了。
    “小妖你想谋财害命吗？会出事的！”苍离沉稳的神色终于剔去了，莫小妖“嘿嘿”笑着，望着他生气的样子，不语。苍离同她大眼瞪小眼。估计瞪到最后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又怏怏地坐回了火堆旁。
    “喂，你师兄没事了，你干嘛这么阴阳怪气的？现在耍帅又没人瞧得见，何必呢？”小妖又悄悄挪了过去，以一副世事洞明的口吻说着。苍离一怔，抬头看着她，眼神中有着一丝不可思议闪过。
    莫小妖觉得她猜对了。
    苍离被莫小妖看穿了心思，默默跑去照顾还昏迷着的莫离，不好意思再理会她。莫小妖打了个呵欠，心中满是放心同喜悦，竟意外地沉沉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变了天。隔着那个篝火堆，苍离居然会那么严肃地坐在莫小妖的面前，这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场面。他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愣愣地望着她。这令莫小妖莫名又好奇。
    “我们可能知道青炎珠是什么了。”苍离一本正经，而一旁的莫离却始终紧闭着双目打坐。似乎苍离所说所做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甚在意。
    “是什么？那东西真在我身上？”莫小妖对着沉重的气氛感到诡异。就算真在她的身上，她把它给出去不就得了，有必要这么沉重么？
    “嗯，你的内丹。”苍离此刻的声音意外的温柔。莫小妖的笑僵在唇边。内丹，这就不好给了……
    虽说莫小妖从记事起，就在不周山上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她至少还知道内丹是很重要的存在。曾经在山上无聊，把内丹取出来玩忘了吞回去。结果她整个人差不多就快现原形，被冻死在山上。
    也终于，让莫小妖有了些作为妖怪的常识。
    “小妖，要去要留你自己做主。”不知何时，莫离睁开了眼，灼灼的目光落在莫小妖身上，竟意外地有些滚烫。
    他清爽的嗓音有些无奈，但莫小妖不敢确定。毕竟她接触过的人很少，做不得准。摆在莫小妖面前的，是独自逃生，或是留下面对敌人？
    若离开了莫离他们，莫小妖便可以肆意使用妖力，那一大群妖怪们恐怕连她的影儿都瞧不着。但若离开了他们，这个世界便是完全陌生的……
    没人会亲昵地对她笑……
    没人会同她吵架吵到天翻地覆，可眨眼间又将她护在身后……
    没人会同她抢东西、给她讲解沿途瞧见的一切一切……
    那样子的世间，与她在山上又有什么区别？与小妖独自一人又有什么区别？
    “做什么主？预言中涉及到的一定就是那颗青炎珠！不然那群妖怪为何要抢？照我说，我们应该把小妖带回青岩门，就让她呆在镇妖塔中！然后再回来好好收拾那些妖孽！”
    莫小妖张口欲说她的打算，可苍离先了一步开口。
    他们总是如此，意见相左也不偷偷躲起来解决，总是当她听不懂似的，当着她的面讨论着。
    “不行！”莫小妖有些惊慌地担忧莫离收回他的决定，却不料这次莫离意外的坚持。“小妖可以逃到任何一个地方，就是不能回不周山！”
    一声大吼震住了莫小妖同苍离。苍离愤愤转身，同莫离争执：“青岩门本就有结界在，小妖待里头最安全！师兄我不懂你为何如此坚持！好，我承认当初师尊所做的过于莽撞，但你已经救了小妖一命了，为何非要坚持把她带在身边？我们的师仇与小妖并无关系！”
    无关……的确是无关的。
    只是很少看到莫离同苍离这么激动，一旁看着的莫小妖反倒是安静了下来。
    “小妖要面临的危险还未解除，你也知道千魔窟是怎样的存在。这时让小妖一人呆在青岩门，不是送羊入虎口么？”莫离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胸腹间的恼意。只是他的理由，听着并不那么真实。
    “那不就更好！我们守着青岩门等那些妖怪上门，直接干掉他们不是更轻松直接？”苍离嗓门大了起来，整张俊脸涨得通红通红。那双眼眸明亮得难以直视。
    “你以为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小妖面对的是什么？师弟，你根本就不知道千魔窟窟主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你……”莫离尝试着心平气和地劝说，只是他此刻看着并不平和，甚至有着不明不白的惧怕。
    “我是不知道。难道你就知道了？！”苍离咄咄相逼，丝毫不见让步。莫离刚想回话，却见他身形一顿，竟张了张嘴却又没发出任何声响来！
    莫小妖坐在他们前面，仰头看着。苍离坚持要她走，她本来应该对此产生反感才是。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苍离并不那么令人生厌。
    山风阵阵袭来，苍离紧紧瞪着莫离不语。而莫离也强压着不悦的脸色，直直望着篝火。这个问题就在这沉默之中，让莫小妖自发自动地选择了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