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第298章


到了那个时候,不用说恢复以前的地位,连大总统也有我一份。因此,我去海南不但不会‘吃谷种’,而且是有本有利的!”陈济棠在海南经营他的“买卖”,宋子文也不忘当日借宅“藏娇”之恩,慷慨地把存在香港准备建立税警总团的一批美械装备悉数送给了陈济棠。陈济棠白手起家,一下子建立了一支七万多人的武装部队,正在颇为得意的时候,忽接行政院长何应钦电报,请他即日来广州,陪同阎锡山去桂林促驾。陈济棠琢磨了一阵子,认为李宗仁目下来粤,对自己弊大于利。因为鉴于过去陈与李、白割据西南的反蒋历史,蒋介石必定对此极为警惕,并从中进行破坏。以陈甫到海南,一切都正处于开张的局面,地位还极不稳固,且广东省主席薛岳又是陈诚的人,蒋介石石广东握有相当实力,他们可以不费很大劲便能将他赶走。为此,自己那一百五十万元港币岂不全部下水了?到时候,不仅无利可图,连“谷种”也没得吃的了,那就岂不维周兄说的要“蚀大本”啦?因此,他不愿李宗仁此时下广州主政。而且,他也怕李、白的桂系部队最后退到海南岛,喧宾夺主——不仅那一百五十万元港币替桂系买了这块地盘,而且未来的大总统也就没份了,他又将变成一个富裕的寓公!但是,毕竟他和李、白共过几年患难,还有一些感情,他希望李、白能以广西为最后立足点,屏蔽海南,从而使他的势力由海南延伸到整个广东,重演两广联合、割据西南的那永远值得回忆和追寻的一幕。
  “德公,老蒋的话信不得,你现在千万不要下广州!”陈济棠把水烟壶上的圆筒形烟斗拔高一小段,吹掉烟灰,又塞上一小团烟丝,小声对李宗仁说道,“阎老西是帮老蒋做说客来的,老奸巨猾,油嘴滑舌,他的话半句都信不得,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有一句说一句,德公在桂林组织政府,不同样可以号召西南吗?老蒋搞台湾,我们两广搞海南,进退自如,何必现在到广州去受制于人呢!”
  “伯南兄言之有理!”李宗仁本来就对去广州持观望态度,经陈济棠如此一说,他更对去广州不感兴趣了。
  “啦,德公,我做梦都离不开民国二十年到二十五年那段时间啊!”陈济棠慢悠悠地抽着他的水烟壶,沉浸到他当“南粤王”的那段美好日子中去了。
  “历史,又将把两广紧紧地拉在一起啦!”李宗仁划江而治的幻想破灭后,便重温起两广割据的美梦来了,正好与陈济棠一拍即合,两人谈得十分投机。最后,李宗仁叮嘱陈好生经略海南,陈则叮嘱李目下千万不可去广州。回到“桂庐”,阎锡山忙问陈济棠:
  “伯南兄说得如何?”
  “难,难!”陈济棠将他的水烟壶往茶几上一放,把个头直摇得象货郎鼓一般。“李代总统说,只要蒋先生不出国,他就不下广州。嗨,伯川兄,我嘴皮都说得磨起泡啦,一点也没用啊!”
  阎锡山和朱家骅听了,急得直皱眉头,阎锡山又问道:
  “依伯南兄之见,李代总统对下广州难道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吗?”
  “不信,你们下午当面和他谈啊!”陈济掌没好气地说道。
  中午稍事休息,下午,阎锡山、朱家骅和陈济棠一道去拜见李宗仁代总统。阎锡山从皮包里摸出蒋介石答复李宗仁要求的函件,说道:
  “德邻兄,蒋先生已同意将一切权力交出,他五年之内,绝不问政治,希望你尽快赴广州主持军国大计。”
  李宗仁接过蒋介石的复函,逐一看了下去。“一、总统职权既由李氏行使,则关于军政人事,代总统依据宪法有自自调整之权,任何人不能违反;
  二、前在职时,为使国家财富免于共产党之劫持,曾下令将国库所存金银转移安全地点;引退之后,未尝再行与闻。一切出纳收支皆依常规进行,财政部及中央银行簿册俱在,尽可稽考。任何人亦不能无理干涉,妄支分文;
  三、美援军械之存储及分配,为国防部之职责。引退之后,无权过问,簿册罗列,亦可查考。至于枪械由台运回,此乃政府之权限,应由政府自行处理;
  四、国家军队由国防部指挥调遣,凡违反命令者应受国法之惩处,皆为当然之事;
  五、非常委员会之成立,为四月二十二日杭州会谈所决定。当时李代总统曾经参与,_巨共同商讨其大纲,迄未表示反对之意。今李既欲打消原议,彼自可请中常会复议。惟民主政治为政党政治,党员对党有遵守决议之责任;党对党员之政治主张有约束之权利,此乃政党政治之常轨,与训政时期以党御政者,自不可混为一谈。“
  李宗仁的要求六条,而蒋介石的答复却只有五条,且尽是冠冕堂皇的官样文章,李宗仁往桌上一放,微微冷笑道:
  “伯川兄,你辛苦了!”
  阎锡山见李宗仁脸色不悦,忙说道:“关于请蒋先生出国之事,他恳求德邻兄能让他居留台湾,因国家败亡至此,他觉得无颜出国见友邦人士,这点,望德邻兄……”
  “是呀!”李宗仁讥讽道,“蒋先生出国不便,我李某人下广州亦不便;他要求居留台湾,我要求居留桂林,这叫各得其所。”
  阎锡山与朱家骅面面相觑,不知再说什么好,只有陈济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正在不慌不忙地抽水烟。
  “我明天就派代表北上,到北平与共方重开和议。”李宗仁态度强硬地说道。
  “德邻兄……”阎锡山的声音好似带着哭声一般,这一次他在老蒋和李宗仁面前都玩不转了,行政院长不但做不成,恐怕连谋一枝之栖也不可能。
  “诸位如有闲暇,可以游游桂林山水,宗仁当尽地主之谊奉陪。”李宗仁已表示不再谈赴粤之事。
  “德公,我可没这份游山逛水之福,海南军政事务缠身,我明晨一定回广州,然后飞海口。”陈济棠吹一吹烟斗中的灰烬,立刻发表声明。
  “德公,伯南兄,这事好说,哈哈,好说嘛!”朱家骅尴尬地打起官场上的哈哈,想缓和一下气氛。
  “德邻兄,你能否看在我这老脸上,给一点转圜的余地?”阎锡山又差点要下跪叩头了。
  “姚副官,备车,我要陪这几位先生到叠彩山去看看。”李宗仁果真吩咐副官备车。
  阎锡山、朱家骅、陈济棠无奈,被李宗仁一个个推进小车里,直往叠彩山去了。
  正当阎锡山等与李宗仁的会谈陷于僵局的时候,白崇禧突然由汉口再次飞抵桂林。他是接行政院长何应钦的电报,匆匆返桂的。下飞机后,他先去“桂庐”见了阎、朱、陈三人,还特地把陈济棠拉到另一间房子里,请陈济棠与其胞兄陈维周商量,在香港为自用黄金兑换港币。陈济棠把眼皮抬了抬,问道:
  “你要兑换多少硬货?”
  “先给我兑换一万多两吧!”白崇禧道。
  “嗬,好气派,健生兄发财了!”
  “比起伯南兄来,那真是九牛一毛啰!”白崇禧认真地说道,“这是华中几十万官兵的薪饷呐,共军前锋已侵入浙赣一带,武汉地区形势过于突出,恐难以久守。我军需保存实力,准备据守西南,有兵还要有饷啊!因此,请伯南兄设法在香港帮忙。”
  “好说,好说!”陈济棠点头说道。他既怕白崇禧将几十万大军撤入海南岛来抢他的地盘,又怕白崇禧的几十万大军很快被共产党吃掉,使他失去海南的屏蔽,为了使白部能在湘、粤、桂多挣扎一段时间,让他在海南打好基础,他当然是愿意帮忙的。
  白崇禧见过阎、朱、陈三人后,便径直到文明路一百三十号来见李宗仁。
  “健生你回来得正好。”李宗仁把白崇禧请到楼上密谈,“阎伯川把老蒋的答复带回来了,除我听腻了的那些满纸官话之外,老蒋仍不同意出国,有他在幕后掣肘,我没法做事。我已郑重答复阎伯川,绝不赴粤。”
  白崇禧皱着眉头,问道:“德公不去广州,又作何打算?”
  “在桂林组府,号召西南,与共方重开和谈!”李宗仁道。
  “和谈,和谈,”白崇禧不耐烦地说道,“与缴械投降何异!”
  李宗仁被白崇禧这句话刺得脸发辣,但他却并不退让,说道:“和谈是向中共投降,我下广州去不也是向老蒋投降吗?”
  白崇禧见李宗仁把话说死了,遂不沿着这个路子谈下去,他问道:
  “德公要在桂林组织政府,钱从哪里来?陈伯南到海南去,是自己掏的腰包呀,如果德公拿得出这笔巨款开张并维持下去的话,这倒不失为一良策。”
  这下,李宗仁说不出话了,无论是广西和他个人都拿不出这笔巨款来支持他未来的政府——在南京过年,他连犒赏首都卫戍部队士兵每人一元大洋都拿不出,更何况现在军费开支都成问题,何处筹款来维持一个机构庞大的政府?白崇禧见李宗仁沉吟不语,便说道:
  “为今之计,德公只有到广州去收拾残局!”白崇禧膘了李宗仁一眼,继续说道,“老蒋并非不想出山,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此时德公应毅然赴粤,领导政府,主持中枢。据何敬之来电称蒋已从台湾调来一船银元供政府开支用。德公到广州后,联合张向华、陈伯南等过去与我们共过患难的人士,建立两广联盟,进可问鼎中原,退可保守海南,即使老蒋不肯交权,不愿出国,我们亦可与之分道扬镳,各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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