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第308章


  “共军这回要完蛋了!”张淦神秘地说道。
  “啊?”白崇禧皱着眉头,两眼打量着张淦,估计他准又是在风水上做了什么文章。白崇禧对这位“罗盘”将军张淦,既不放心,也不相信,但是又不得不放心,不得不相信乃至委以重任,将桂军的主力兵团交给他指挥。二十多年前,白崇禧和张淦、陈雄、夏威、刘斐等人从百色逃出,奔往贵州避难,在坡脚宿营。张淦摆弄着他那只罗盘,算出了白崇禧跌伤胯骨的厄运。从此,他在桂军中便薄有声誉。在李、白麾下,他的官越做越大,兵也越带越多,那只罗盘也越耍越大了,他升任桂军主力兵团——第三兵团司令官后,一直跟他背罗盘的那个上等兵,也逐级提升到少校军官了。
  “健公,我发现了一块对共军来说是一块绝地的风水地,他们只要从此经过,便有来无回,全军覆没!”
  张淦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如果把他的中将军衔和军装扒掉,他便成了个十足的风水先生了。对于张淦的风水之术,白崇禧是既不反对,又不相信,即或偶尔“灵验”,他也只是有保留地称赞几句。现在,他不知这位罗盘将军又盯上什么地方了,但转而一想,心中不觉一动,他眉梢跳了跳,面露神秘之色,笑道:
  “‘罗盘’,我也看得一方宝地,此地风水是共军的一块绝地,他们进得来,便出不去!”
  “啊?”张罗盘把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他不明白这位一向不热心此道的白老总,何时竟也摸上了罗盘。
  “不知健公看上了何方宝地?”张淦问道。
  白崇禧平生最喜欢学诸葛亮那一套,他只是笑了笑,便从办公桌上取来两支毛笔,递一支给张淦,说道:
  “我们不妨各自把这个地方写在手心里,看看同也不同?”
  “好!”张淦拿笔转到一边,一会儿便写好了。白崇禧把笔放下,把那只写着字的手掌藏在身后。白、张两人,同时亮出手掌,不约而同地都“啊”了一声。原来,他们两人掌中写的都是一处地名——青树坪!
  “不知健公用何种罗盘?请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张淦因与白崇禧把风水看到了一处,心中又惊又喜,忙向白讨罗盘来看。
  “这就是我的罗盘啊!”白崇禧用小棒指着张挂在墙上的地图,谈谐地说道。
  “这……”张淦不解地问道,“这东西怎能推算阴阳、吉凶呢?”
  “请看,”白崇禧用小棒在地图上比划着,笑道:“这两条河水横向,这两排山脉纵列,山河交错;正好形成一个‘业’形,这不是说明共军缺腿,有来无回吗?”
  “健公真孔明也!”张淦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白崇禧说的,正和张淦用罗盘推算的同忠一辙。原来,张淦素喜堪舆之术,无论行军作战或布防,都要在防区之内踏察凤水,以便避凶就吉。他率桂军主力兵团,陈兵湘桂线上,曾乘坐吉普车或马匹,几乎走遍了他的防区,后来无意之中在永丰县①境内发现青树坪的地形奇特,风水怪异,他摆弄着他那只特大罗盘,观察推算了半天,认定这是块专克共军的凶地,因此便来向白崇禧贺喜,谁知白老总运筹帷幄之中,竟也发现了这块“绝地”,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也!
  ①现为襄蜂县。
  “‘罗盘’,我就派你去斩共军的双腿吧!”白崇禧见张淦那副几乎惊呆了的模样,很满意地笑着说道。
  “是!”张淦打了个很精神的立正。他跟了白崇禧几十年,这次是开天辟地第一回,他的罗盘与白崇禧的地图不谋而合,因此,对领受任务也特别干脆,不提半句军饷方面的事。
  白崇禧用小棒指着地图,对张淦面授机宜:“你亲率第一七军、第四十八军,明日向南开拔,对外只声言拔队回广西。当晚即以急行军速度秘密折向青树坪,到达目的地后,即封锁一切消息,布成袋形伏击阵地,共军一、二日内,必向青树坪进犯,到时你即可挥师勇猛出击,狠斩共军双腿,必获全胜!”
  “是!”张淦答得更加精神,因为白老总的战术不但和他的风水战术一致,而且又把伏击共军的任务交给了他的第三兵团,他向白老总敬了个礼,便得意洋洋地走了。
  其实,白崇禧决定在青树坪阻击共军,并非听信于张淦的罗盘推算和白本人发现青树坪什么风水的秘密,而是出于大胆的设想和果断的行动。他鉴于林彪的第四野战军渡江之后,兵不血刃,即奄有两湖。张轸投共,陈明仁投共,必使共军四野误认为华中国军已呈土崩瓦解之势,不堪一击。而陈明仁又谙熟湖南地形和白在湖南的军事部署,因此,白崇禧判断,共军必避开桂军重兵防守的湘桂线,从衡、宝之间的空隙向南穿插迁回,以拊衡阳之背。为了出其不意地打击共军穿插部队,白崇禧经过深思熟虑,认为位于衡阳西北和宝庆东北之间的青树坪,是最为理想的设伏之地。他手上虽有五个兵团,但是战斗力强能挫败共军的仅有张淦的第三兵团。他决定使用第三兵团在青树坪阻击共军。张淦是有名的罗盘将军,不但熟知风水地理、阴阳八卦,而且对打仗还有一套。特别是身为第三兵团司令官的张淦,指挥着精锐的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军,在与共军作战方面,这只罗盘的发言权又比其他四个兵团司令官大。白崇禧正要把张淦找来商量此事,不想罗盘将军却倒是先找上门来了。孔明用计激张飞,为了激一激这位罗盘将军,白崇禧灵机一动,临时想出了一套既荒唐又贴切的办法。张淦一见白崇禧之谋与其相同,遂精神大振,依令率部潜往青树坪去了。
  第三天,广州的广播电台和报纸纷纷发表消息,报道:
  “前湖南省主席陈明仁投共后,湘省防线已呈破碎之势,华中国军已向广西背进……”
  “哼哼!”白崇禧发出一串高傲的冷笑。平时,对于广播电台和报纸登载华中部队败退的消息,他是非常恼火的,唯有这次他感到高兴。作战参谋给他送来一份密电,这是张淦率部进入青树坪后发来的电报,按照规定,为了严守机密,此后张淦要关闭电台,中断与各部的联络,直至战斗打响。白崇禧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电台旁边,等候张淦的消息。他又不断派出飞机,侦察共军的行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在室内踱步,参谋、副官都不敢来打扰,他默默地走着,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山尾村抓鸟雀的情景:初春的日子里,风寒水冷,田里浸泡着一层薄薄的水,农民准备春耕了,一群群羽毛斑白的石灰鸟,啾啾地叫唤着,飞落到漫着冷水的田中,走来走去觅食虫子,孩童们用马尾和麻绳编织成一种巧妙的“马尾套”,插到水田中。鸟雀们在田里急急地走着,追逐被田水灌出来的各种冬眠的虫子,它们只顾追逐食物,并不留心那些看去若有若无的“马尾套”,给果,一个个都落入套中,被孩童们逮了,半天的时间,常可以逮到一大串……想到这里,白崇禧脸上浮出一丝满足怡然的笑容,仿佛他的手上,正提着一大串鸟雀,踏着暮霭走向炊烟袅袅的村庄。
  “健公、健公,共军已全部落进圈套,我军正猛烈进击……”话报两用机传来张淦兴奋激动的声音。对于一个笃信阴阳风水之术的人,能亲眼看到他自己用罗盘推算出来的预言得以验证,他是何等地反应强烈,并狂热地不顾一切地要把他的预言全部兑现,因此张淦挥兵勇猛冲杀,其势如暴风骤雨,疯狂到了极点。对于这一点,白崇禧是非常满意的,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之所以重用张淦,也正是从这一点上考虑的,亦可谓知人善任矣!
  “‘罗盘’,‘罗盘’,把预备队全部投入战场,要狠,要狠,一定要打得狠!”白崇禧咬牙切齿,右手紧握拳头,在沙发扶手上重重地敲击着。白崇禧曾在东北四平街和陈明仁指挥国军与林彪的第四野战军交过手,他深知四野是共军的一支劲旅,一向以猛打猛冲闻名,横扫东北,入关围困平津,马不停蹄挥师南下,一路所向无敌,国军无不望风披靡。对于这样一个强硬的对手,必须以硬对硬、以猛制猛才能铩其羽而撄其锋。白崇禧知道,只有他的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军才有这股硬劲和猛劲,特别是第七军,是北伐以来驰名天下的钢军,这下可谓钢用在刀刃上了。他估计,由青树坪南下穿插的共军,必有叛将引路,人地熟悉,又值国军湘南一带防线不稳,必急于向衡、宝后方穿插,而疏于防范,只要张淦集中全力猛击,共军定然支持不住,因此白崇禧命令张淦战斗一打响,便将预备队投入上去,以形成无法阻挡的锐猛攻势。
  青树坪之战,国、共两军血战两日,共军终于败北。这是四野自东北入关以来第一次受挫,也是自徐蚌会战以来,国军所打的唯一胜仗。白崇禧在电台旁边守候指挥,整整四十八小时未曾合眼。他给李宗仁代总统发出告捷电之后,才安然入睡,这是自武汉撤退以来,他睡得最香甜的一次。
  “青树坪大捷”的捷报传出去,衡阳顿时成了新闻中心,中外记者齐集白崇禧的总部,纷纷采访新闻。白崇禧、夏威、张淦在总部的大厅里接待来自各方的新闻纪者,即席发布新闻,回答新闻记者的提问。
  “白长官,你认为青树坪大捷有何意义?”一位记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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