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余生

Chapter 9
    打扫完教室，苏木去了蔡明月的办公室。
    聊了一下关于保送A大的事。
    宁城二中每年都有两个保送的名额。
    苏木从转学过来，成绩就一直稳居年级第一。这个名额不给他，怎么都说不过去。当然，介于苏木的家庭条件，蔡明月也是想让他来，提前听听看，他有没有其他想法。
    A大在帝都，保送的话，不仅免去了四年的学费，每年还有生活补助。但是相应的，如果以后要读研究生，也必须报考A大本校的。而且保送的专业也有相应的限制。
    蔡明月将A大相应的资料拿给苏木，让他回去认真看，没意见就填写好，到时候还要走一些程序。苏木会意，点头道了谢，背着书包走出教师办公室。
    推着自行车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白芷。
    在马路对面，被一群女生围堵着。为首的那个人······他正好认识。
    只是不知道，李娜怎么会找上白芷。
    红灯，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
    等苏木骑到对面的时候，一群人已经不见了。
    水泥地上躺着白芷的手机，机壳分离，已经不能用了。
    苏木将电池和手机捡起来揣进书包里，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恐慌。
    如果说前一刻他还在恼怒于白芷的冷漠，那么这一刻，他只希望白芷不要有事。
    沿着小巷一路飞奔。
    苏木掏出手机，在班主任与班长之间犹豫了一秒，最后打给了江唯沣。
    站在公交站牌下，江唯沣却没有见到白芷。正要给她打电话，苏木的电话却率先打进来了。
    两人在电话里分配了寻找范围，便开始各自行动。
    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大道小巷里，苏木脚下猛踩着踏板，汗水糊了眼，却不敢停。
    终于，苏木在一间废弃的厂房里找到了白芷。
    可情况，却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厂房里堆满了废弃的钢筋水泥，地上积了灰，白色球鞋踩上去，蒙着一层脏兮兮的灰尘。
    白芷的书包被扔在了一边，蓝白相间的校服和素色的围巾溅了血，丢弃在一旁。
    被按在地上的人鼻青脸肿，一脸的血，还在不停的开口求饶，“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对耳边的求饶声充耳不闻，染血的拳头一拳一拳的砸在那人身上。
    见到苏木，那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救救我····苏木·······求求你·······救救我·····”
    苏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废弃的工厂里，李娜倒在地上哭哑着哀求，白芷跪坐在她身上，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贴身背心。瘦弱的拳头里倾注了怒气、怨气，一拳拳的砸到李娜身上。
    苏木甚至能听到皮肉撞击的声音。
    见苏木站在那里迟迟不动，李娜伸出手，发出微弱的声音向他呼救。
    她受不了。
    她错了。
    她不该以为白芷只是朵好看的玫瑰，即使长着刺，但只要修理几下就只能服服帖帖。
    她们将人带到这里，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这样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教训教训这位大小姐。
    以往对付那些不顺眼的女生，通常是拉到人少的地方打一顿，有的经不住，几下就求饶了。
    反正她们怕惹事，回去了不敢跟父母告状。
    就算有胆子大的告诉了老师，最多也不过是请家长。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她们照样为所欲为。
    之前将白芷拖到这里的时候，她想起了某人提到的一个新玩法。
    把人脱光，然后给她拍□□和视频。
    只要有这两样东西，还怕白芷以后不听话？
    一开始都很顺利。
    她们抓住白芷，将她按跪在地上，扯下她的书包扔到一边。
    其中有几个，更是已经忍不住想动手了。
    她站在一旁嫌太慢、费时间，直接抽出后背的刀去割她身上的校服。这刀子刚买的，刀口太锋利，而她自己本来也没打算手下留情。力道没注意，一刀就割破了白芷的手臂。
    看到那么长的一道口子，几个人都有点心慌。
    血一下迸出来，染红了白芷身上的校服。
    李娜握着刀，刀上全是白芷的血。
    看到那鲜红的颜色，握着刀柄的手有些抖，她也慌了神。
    只是，人都带来了，也不可能不办事。
    索性伸手扯掉白芷身上的校服，打算将她脱个精光。
    一直被按着跪坐在地上，低着头，任由她们抓着头发手臂为所欲为的白芷，却在这时候突然发了疯。
    身上生出一股蛮力，几下就挣脱开抓着她的手。
    从地上站起来，白芷不去看手臂上的伤，一双眼睛只盯着她。
    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个人一起冲上去试图抓住白芷，都被打趴在地上。
    鞋底碾过她的脸。
    头顶，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一直就这样盯着她。
    看着白芷拿刀对着她的那一刻，她害怕了。
    其他人已经跑光了。
    她趴在地上，不记得挨了多少拳头，已经没有力气求饶了。
    只是身上虽然痛，那把刀却终究没有扎在她身上。
    至少说明，她还能活着。
    苏木在瞬间的愣神后，几步冲上去一把扣住白芷的手。
    白芷仰头，一双血红的眼对上他，无悲无喜。
    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关久了的困兽。
    一放出来，不见血不休。
    两只手交握在半空。
    苏木突然意识到。
    那天，在KTV，那只握住他的手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颤抖，而是····兴奋。
    “住手。你再打下去，她会死的。”
    少年将人拽起来，一把抱住。
    大手环过，将她按入怀抱，无声的安抚着。
    “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两个同样清瘦的身体贴在一起，就像那双曾经黏在一起的手，传递着一样的恐慌。
    这样的白芷让他害怕，更让他心疼。
    会死吗？
    那她呢？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兴奋的神经，腰间那只手臂紧紧的勒住她，淡淡的汗味与清香的肥皂味混合在一起。白芷闻了闻，是苏木身上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
    白芷眼中的血色渐渐散去。
    伏在苏木的肩头，白芷看着他后背上被血染红的白衬衫。
    最终用力挣了挣，离开了他的怀抱。
    苏木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李娜的情况。虽然看着一脸的血，不过都是些皮外伤。
    只是白芷手臂上的伤还在流血，染了一身。
    苏木觉得那伤口异常的刺眼，比割在他身上还疼。
    白芷浑不在意的捡起地上的书包和校服，苏木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可地上的人又不能丢下不管，“我先送她去医院，你手上的伤····”
    “我自己会处理。”
    将染血的校服翻过来穿在身上，白芷朝着苏木伸手，“手机借我。”
    指缝间还有血，白芷却不在意。
    见白芷向他借手机，苏木这才想起他还没将找到人的事告诉江唯沣。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不适合通知人过来。
    手机没有设置屏幕密码，白芷看了一眼屏保，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不好，只能看出一个背影。手指在屏幕上略一停顿，白芷已经点开拨号界面输入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人接起。
    那端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成熟男人的气息和一贯发号施令的威严。
    “喂！哪位？”
    “是我，出了一点意外。”
    严力正在开会，听出是白芷的声音立刻起身推开椅子走出会议室，留下屋里的手下面面相觑。这可是头儿第一次在开会的时候接听私人电话。
    打电话的是谁，这么大面子。
    最近，因为十二年前逃往境外的大毒枭在近期已经成功偷渡入境，宁城表明上的平静已经不复存在。再加上最近宁城的犯罪率突然增高，作为头头的严力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
    皱着英挺的剑眉，严力脸上一贯的面无表情，握着手机的手背却因为紧张而青筋泛起，“你在哪儿？我立刻过来。”
    看了一眼身后的苏木，白芷走出厂房，说了地址。
    几分钟后，白芷走进来，将手机还给苏木。
    “这里不需要你多管，会有人来处理。”不等苏木提问，白芷神色冰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娜，眉宇间尽是嘲讽，“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给你一个忠告·····”
    “以后，离我远点。”
    看着白芷如冰霜般的脸，苏木的神色有些恍惚。
    他好像，从未见白芷笑过。
    严力这次效率不错，白芷被他接走后，被打伤的李娜也被送进医院，没有惊动任何人。
    苏木之前并不认识严力这个人，但这个名字，他听过。
    就在那个KTV包间里。
    白芷出了事，第一个求助的却不是家里人，而是严力。苏木不难去猜测，她现在跟家里人的关系，应该很不好。所以她对他冷淡，也在情理之中。
    推着自行车沿着小路走着。
    苏木兜里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不用拿出来都知道是谁。
    吸了口气，苏木调整了一下呼吸，按下接听键。
    只是开口的时候，还是撒谎了。
    谎言这种东西，一旦说出口，之后便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那一个谎言。
    他一直知道，白芷与其他女生不同。
    只是从来不知道，她会有如此不同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