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之端此之岸

  他才想起，小姑娘下了飞机似乎还没吃饭。
  “想出去吃饭吗？”
  赵凛凛抱住他的腰蹭了蹭，后知后觉发现肠胃已经搅作了一团，“想。”
  “又补充了句，就我们两，行吗？”
  还是没忍住很小心眼地补充了句。
  那个看起来就很成熟很配他的女人，一点都不想看到，哼。
  忍住笑，周恣阳摸了摸她的头，“好，不用管500他们，就我们两个。”
  两人收拾好琐碎的东西，赵凛凛又踮起脚在空调送风口吹了会，才让脸降温恢复成了进来时的模样。
  然而周恣阳刚扭开门，一个女生就很狼狈撞到了走廊背后的墙壁上。
  赵凛凛听到动静探出了个小脑袋。
  第一眼，她就断定眼前的这个长发微卷的女人对自己而言也不算是什么好人。
  Pear。
  斩诗俱乐部CS战队的唯一女选手，也是这个俱乐部的绝大部分男粉丝心中的高岭之花。
  曾经她和sune联手霸占了中国区所有大赛冠军许久，许久。
  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粉丝们凑了许久，许久的CP。
  现实就是，美人有意，魔王无情。
  据说TGB说，周恣阳和这个爱啃梨子说话轻柔的女孩子每次比赛时遇到时，看她的眼神跟看俱乐部楼下保安养的狗狗毫无差别。
  赵凛凛当时没忍住，很没大嫂形象地笑了。
  她几乎能想到周恣阳那冷眉冷目的模样了，从头发丝到脚拇指都透露着一股老子很高贵很仙不会轻易下凡所以不要来招惹老子的气息。
  也是因为这样，他粉丝的数量每年都呈几何倍数增长。
  如何睡到sune，是电竞论坛上经久不衰的长期热门话题。
  然而赵凛凛就做到了。
  方才两人不是还睡在一个沙发上，做些她回想起来还很面红耳赤的事么。
  “啊，恭喜你们出线，加油，无论是哪个俱乐部去挪威，代表的都是中国。”
  Pear稳了下神，又恢复成粉丝眼中温柔的模样。
  周恣阳点点头，漆黑的眼略过了她的头顶，算是回应了她临时诌出的鼓励。
  转而看向赵凛凛，“想吃什么？”
  “嗯……去吃老鸭汤吧……”赵凛凛斟酌了下，给了个回复，朝pear礼貌性地点点头，随即缩在了周恣阳身后，揪着他短袖的下摆，眼神飘忽地在地板上打转。
  看到周恣阳反手搂住背后的小女孩，pear有些晃神。
  自己来这鬼鬼祟祟站了半天，是为什么呢？
  哦……
  只是想看看传闻中的sune大神的小女友而已。看看是怎么样的小女生能得到他的特别关注。
  结果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那种。
  娇小的，可爱的，穿着冰淇淋色的，青春的女孩子，没有看到他过去起步艰难和那段岁月的女孩子。
  为什么，就可以得到你的侧目呢？Sune？
  “我们先走了。”
  熟悉而低哑的男人已经拉着小女孩走远了，pear靠在墙壁上，看着远去的那两个人。
  是不是，从sune因为拒绝个人偶像化和商业化离开N1转投TROG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算是分道扬镳再无联系了。
  再也在赛场上见不到。
  那个人对电子竞技充斥的热情，和专注，已经达到了执拗的地步。
  所以才需要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在他身边，用男女个体的显着的极大差异来抚平他的疲劳吗？
  “那是姜……”
  周恣阳淡淡出声提醒，但已经迟了。
  赵凛凛已经咬开了自以为的土豆。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呲牙咧嘴快速吐了出来，拿起汽水喝了口，来压下舌尖陡然泛起的酥麻感。
  “唔……”赵凛凛一边咬着吸管，打量着对面的男人，明明吃得很快，却为了照顾她的速度慢了下来。
  垂着眼思考什么的样子，也好看得要命。特别是在包间昏黄的灯光下。
  怎么就，被自己遇到了呢。
  “吃饱了？”
  一直被注视的那人抬眼，伸出右手，拿起啤酒罐，啜了口，含糊地问。黑亮的眼就直勾勾地映照着呆呆的赵凛凛。
  “嗯。”
  她放下筷子，捏着汽水罐噼里啪啦地作响，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他知道了自己那些小孩子一般的心思，会不会笑自己，想太多，心太窄。
  然而怎么会不忐忑。
  尽管一直不想去想，那些喜欢他的，微博评论里说要睡他的广大粉丝。
  毕竟赵凛凛曾经也是那些人里的一员。
  但是越了解，越靠近，她就越觉得周恣阳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
  十年如一的坚持和热爱，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而她呢。
  只是一个慕名而来，擅自猜测的小粉丝而已。
  他可以连身体的都不顾而奋斗的事业，是电子竞技，是EK17这个俱乐部。
  那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
  
  ☆、韩国之行
  这个问题无解。
  现在亟待他们解决的是500的问题。
  连队员里最稳重的二杀都没忍住轰了个电话过来，想来小500是真的受挫颇深。
  匆匆结了账，两人赶到了二杀说的那个火锅店去。
  一进门，赵凛凛就被扑面的热气给熏得头昏脑涨。
  500抱着林果的大腿，坐在地上，哭得很通畅很流利很是婉转起伏。
  “老大肯定对我失望头了，呜呜呜我怎么这么没用，关键时刻老是要掉链子。”
  “怎么办啊，老大会不会把我踢出一队，然后找二队的人替了我啊。”
  “我还没有拿到世界冠军，还没有谈过恋爱呢。呜呜呜呜。”
  看了眼周恣阳额头上隐隐跳动的青筋。
  赵凛凛很是自觉地松开了挽在他腕上的手，退到了一旁。
  Sune大魔头此刻上线了。
  他慢步走了过去，像拎小鸡崽一样提起了鼻涕横飞的500，晃了两晃，500懵懵懂懂抬头，自下而上看到周恣阳闪闪发亮的虎牙。
  立刻酒醒了，泪也干了。
  嗓子卡在喉咙里，艰难进退，“老……老大……”
  “很无聊？”
  “没有！！”
  “很伤心？”
  “啊……”
  “二杀，等会给500订一张后天到韩国的机票。”
  500彻底绝望了。
  他这是要被老大给放逐了吗？
  看了小孩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周恣阳转身，顺便看了下坐在一边木椅上发呆的赵凛凛，刘海长长了还没来得及剪，松垮垮遮住她的眼神。
  所以这些小孩们的心思还真的难猜。
  奇怪的物种。
  清了下嗓子，周恣阳拿出手机，翻了几下，确认了信息后，才看向500，“后天在韩国有一场精英邀请赛，我帮你报了名，比赛项目是war3。”
  所有人无声地看向了500。
  即使他是个爱哭鬼，但在遇到周恣阳之前，是名副其实的被誉为天才少年的高玩。
  即使是在中国，因为war3的逐渐没落，他没什么异议地加入了TROG战队，但曾经他的舞台是在那个辉煌一时过的即时战略游戏上。
  500立刻没什么障碍地捡起了那些对于各个兵种、建筑、科技的熟悉程度，还有曾经快被打烂的那些地图。
  很多在游戏里被他碾压得死去活来的人们，恐怕都不知道，坐在电脑对面的，是一个在网吧翘课的小男孩。
  他却坐得比教室里听课还要端正。
  因为喜欢。
  周恣阳就是深知这一点，也看中的就是这一点而已。
  热爱才是解救一切不得志和迷途羔羊的原本良药。
  赵凛凛也想顺便跟过去，就当是旅游了。
  虽然两家知根知底，但一个妙龄小姑娘跟一个男人出去算什么事。
  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可以。
  赵老爷子如此发话，很有威严，板上钉钉。
  然后赵凛凛拖来了许沉月和Lcc，就三言两语地把那钉子翘了下来。
  后来干脆被允了长假的TGB、二杀、林果和齐田丞也跟着订了机票，一行人收拾得像个大学生度假团，就差一个导游和挥舞的旗帜了，而后在赵老爷子的目送下，上了飞机。
  赵凛凛一脱离家里人的视线立刻欢脱了起来，在周恣阳的屡次阻挠下，问空姐要了数次冰水。
  小姑娘就跟热源体一样。
  穿着无袖的衬衫，略透，印着一颗颗黄色糖果，周恣阳瞥了眼，把眼神移向了短裤下的腿。
  又向上看了看空调的送风口。
  确认了角度后，方才侧过头，对正在询问许沉月的空姐要了个什么东西。
  赵凛凛对身旁人的作为完全不知，只是安心地看着窗外的白云。
  “不睡觉？”
  他低头问赵凛凛。
  她立刻想起了昨晚和许沉月两人煲到两点的电话粥，谈论的对象林果此刻就在身后和齐田丞说这话，赵凛凛心虚地摸了摸黑眼圈，喝光了杯里最后一口水，闭眼，准备进入睡眠模式。
  周恣阳撑着下巴，看赵凛凛轻颤的睫毛，有些好笑，但旁边有一个空姐在小声提醒他要的东西拿来了。
  然后递了个绵软的毯子到他手里。
  扭头道过谢，周恣阳将毯子盖在了赵凛凛的腿上。
  装睡的小姑娘立刻醒了，眨巴看了两眼封得严实的腿，抿嘴朝周恣阳笑了笑，很安心地抱着他的手臂，酝酿起了真正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