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谁的青春里告别

  看来你是一个擅于遗忘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容易失眠。失眠的本质是因为一个人的灵魂敏感脆弱无处安放。她说。
  那失恋的本质呢。是因为一个人对另一个而言再也产生不了化学和生理反应所遭受到的抛弃么。雨桦笑。
  你他妈失眠就好好失眠，不要胡说八道。像我这样才貌兼备的女子不需要一个不懂我不珍惜我的男人在我的世界里瞎晃悠。所以我是抛弃别人的一方。她说。
  那你刚才对着我狂轰乱炸又是闹的哪一出。他问。
  那是因为我觉得我把最纯真美好的梦幻都给了一个人。在我决定离开他告别过去之前，我应该向一个陌生人描述并坦白我们之间的一切，最后我还应该和这个陌生人随便聊点什么。
  那你把我这个陌生人当作什么？他问。
  当作陌生人或者陌生的朋友啊。两个陌生的人代表着他们之间毫无联系毫无威胁毫无存在感，真相和隐秘可以被互相倾诉和调侃，然后像小时候玩过的沙砾一般被轻易遗忘。轻松而且无所顾忌。她说。
  雨桦看不见摸不着她，亦只知道她叫伊雪。像一颗暗夜星辰一样在他的头顶悄无声息的发出迷离璀璨的光。他依旧只是寂静而荒芜地生活。
  没有爱，没有期待，也就没有痛楚。偶尔会找一个人倾诉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只是有时候，雨桦觉得自己是一只渺小而不合群的蚂蚁，独自在弯曲而逼仄的洞口来回爬行。
  3月的一个深夜，伊雪给他打来电话。
  我现在在海边，正挽着手一个男人的胳膊在海边散步。这里的海风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的亲吻来。而现在我们已经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记忆因为模糊已经变得廉价。沙滩上有恩爱的情侣刻下的浪漫图案。身边男人带着欲望的手温柔地覆盖全身。只有这些是真实的。快乐变成一朵朵浪花让人着迷。
  伊雪兴奋而略带快感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只是沉默，觉得她是个迷幻而奇异的女孩，经常会说奇怪的话和做奇怪的事。但他们两人的身上也许真的存在着某些共同之处。
  深夜的海风潮湿而妩媚，简直跟我小时候做的梦里是一模一样的。雨桦，你有没有试过在深夜的海边与心爱的人□□。她的声音越来越迷离妩媚。像嗜血的妖。
  为什么要在海边呢？雨桦问。
  因为能清晰地听见大海隐秘的心跳和自己心里的回声，而身体中的欲望则在两具肉体间碰触出剧烈火花。生命的隐匿和真实会突然在你面前暴露无遗。你会觉得从未有过的清醒和兴奋。她轻微的喘息传过来。 
  我以为只有我才会这样敏感和深刻的思考某些奇异的命题。但是你好像更加的肆无忌惮。你的身体比你的心更加的肆无忌惮。他笑。
  像我们这样的人的一生或许就只有自我找寻，承受，治愈和拯救，然后突然成熟或是消失。别人无从插手。说完，她忽然在电话中尖叫起来。
  伊雪。你怎么了。他问她。
  她说，我只是高兴，不再偏执也不再怨愤。对这世界，对生活，对我现在所爱着的人。只是觉得人的一生应该像风一样轻盈而没有计较。伤害，痛苦，得失，都应该有它们自己的归处。人的本身就只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在她断断续续的细腻尖叫和呼啸海风中，他挂断她的电话。一个人点燃一支烟，然后踱步到阳台上。
  远处的霓虹和车水马龙愈演愈烈。宿舍楼里传出男生们玩游戏时狂暴地叫骂声，隐隐有女生在唱一支寂寞的歌。他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一块浮冰上，身体里有崩裂和下陷的声音。找不到缘由，也没有异样。只是潜伏着。
  早上6点的时候他被电话铃声吵醒，手机里传来伊雪清新而充盈着活力的声音。
  早啊，忧郁的帅哥。她轻笑着说。
  帅哥是不假，但是你哪里看出来我忧郁。他问。
  这种事情路人甲都看出来了，还用我说？
  你一大早吵醒我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种废话么。他平静地说。
  当然不是，我是因为太兴奋了所以打个电话过来跟你这个有趣的朋友分享一下我的心情。昨晚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生，其实我和他从在网上认识到见面约会不过一个星期而已。但是我觉得我爱他，胜过我以往交过的任何一个男友。就好像我从生下就应该摸索找寻着来到他身边，由他带领着去往世界上不同的地方，经历不同的□□简直最美的奇迹。再说，他真的不错。我们昨天晚上战斗了一夜，甚至连潮水涨到我们身上来了都没有察觉。她的兴奋像一个浪头扑到到他头上。
  难道他就是你不断轻易去爱和再次开始的最终目的么。你怎么能确定他也下定决心最终选择和确定了你，而不是只是经过你身边。你不应该一个人就对两个人的未来妄下定论。雨桦的语气淡然。
  可是我们已经约定好月底去民政局领证结婚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雨桦，我过几天就会回学校了。等着姐凯旋归来吧。你该衷心的祝福才对，我会让你来见证我的婚礼的。伊雪在电话里得幸福而意洋洋地笑。
  你应该起码有一个月不在学校上课了吧。
  大学嘛，多少应该有点自由和追求。不然老了也就老了。是吧。
  你既然说我们是从没见过的奇妙朋友，干嘛要打破这种关系呢。我会在心里祝福你的。雨桦说。
  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不干脆。难道你怕姐会吃了你么。你以为你是李敏镐么？她笑道。
  伊雪回到学校后常常会在网上跟他开玩笑说，雨桦，你是不是打算去当和尚，如果不是我可以帮你介绍女朋友的。哈哈。
  伊雪，我觉得我没法调整好自己，虽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刻意的遗忘。可是我依旧清楚的知道只需要一个残存的梦境和一扇隐约的门，那些汹涌而隐秘的疼痛就会在原来的伤口处翻滚复苏。所以，请你不要再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他用冷淡的文字回复她。
  伊雪带着所有个人证件再次搭上火车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与一个陌生的男子结婚，临走的时候她对他说，雨桦，你要等我回来，当我的证婚人。
  ☆、亲爱的陌生人2
  一天后，他忽然打电话给她说，我把遗忘的一切又想起来了。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当然啊，我等你主动说等了很久了。伊雪说。
  我至今唯一交往过的一个女友是在初二时候认识的，她跟我在一起三年。很巧的是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雪字。可是你要比她幸运。她原本是活泼乖巧的女孩，笑起来脸上会有可爱的酒窝。可是因为我，她脆弱柔软的身子已经不能再生小孩，甚至心理上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我现在想起她的淡然和决绝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就像一只被我钝重伤害过的鱼一样甩甩尾巴就头也不回的游走了。然后遗忘就像病毒一般蔓延进彼此的记忆里。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看清了自己和心里的迷局，我并不能失去她。我知道自己没法再爱上其他的女孩。我应该去找回她。然后雨桦忽然在电话中低低地啜泣起来，像是魔鬼迟到的忏悔。
  有些缘分注定会因为某些误会和伤害被强行切断。痛心疾首过后，似乎只有时间才会慢慢让人不断复原和重新开始。恍然大悟之后想要去找回几乎是没有太多可能了。雨桦，你已经错过她了。伊雪说。
  没有！我没有错过谁，就像我只是睡了一觉刚刚醒来而已。是我的永远都只会属于我。他几乎是用一种凶狠的声音呐喊出来的。
  雨桦知道伊雪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6月了。剧烈的阳光带着一种令人恍惚的温度照在伊雪明丽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片碧蓝的大海。
  怎么样我是不是应该祝你新婚快乐啊。雨桦声音轻快地对她说。
  快乐个屁。我跟那个男的掰了，那就是个王八蛋龟孙子。她在电话中肆无忌惮的骂道
  哈哈。他突然笑出声来，眼睛中有着莫名深刻的忧郁。
  雨桦。我们是不是都需要等待。等待遗忘，等待相遇，等待不再迷茫，等待看清自己心里的所有的迷幻宫殿和大海，等待找到属于自己的信仰。她忽然沉静地说。
  哈哈。是的。我想我们是不是该见面了。他再次笑出声来。
  傍晚。雨桦在篮球场上打球，一个穿着短裙和球鞋的女孩一边啃着冰激凌一边冲着他喊，雨桦，喂，雨桦。
  他就在一众男生的异样眼光中略显局促地走到伊雪面前轻轻地对她微笑。
  伊雪，原来你是这么活泼漂亮的女孩。我还以为你会是个化着浓妆表情冷漠而高傲的家伙。雨桦看着她发了一会呆。
  伊雪冲他挑了挑眉，然后两人并着肩行走在空阔的校道上。
  你找回你要找的女孩了么。或者说你放弃了么。她忽然静静地盯住他问。长而精致的睫毛上带着某种明亮的弧度。
  没有。她就像一颗□□一样埋在我的身边或者心里，但是我永远没办法找她出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恐慌。当有一天连这恐慌都消失的时候或许就是我真正要疯掉的时候吧。雨桦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某种纯净的向往。
  你说人类是不是都是离开了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动物。他们在贪婪享受的同时也肆意破坏着。两个人之间所有的感情和联系都面目全非之后又企图去修复和挽回。不断的找寻与追求，伤害与别离。撕心裂肺。面无表情。这是怎样奇妙而复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