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

郑紫落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过。
    郑啊爹跟魔怔了似的，天天琢磨怎么给她挑个好女婿。
    郑妃也帮不了她。斛律恒伽虽说能出出主意，不过这混蛋一次次的不靠谱，注定进不了兰陵王府的大门了。害的紫落每次找他都很做贼似的。
    紫落猫在巷角跟斛律恒伽私会。“我爹上次不是说，让我招亲吗，我决定招了！”
    “恩？那四哥怎么办？！”
    紫落幽怨的瘪他。“我打算做个超重的绣球让他们分队来踢，到时在放入高台，谁第一个抢到就算谁赢。关键每个进场人要先交五钱银子。这样我也娶不走，挣来的还能救济灾民。怎么样？”
    “蹴鞠？……你还真敢想。你怎么知道没人登上去？”
    “蹴鞠是最消耗体力的，更何况是一帮纨绔子弟。如果再登高台只会摔下去，就算有那么一个半个过了，你给我当回杀手锏怎样？”
    斛律恒伽嘴角抽了抽。“一箭双雕，啧啧……狠计！”
    紫落撇了他一眼“，得了吧一箭双雕……那是你爹！你别给我掉链子就行！”
    紫落继续问：“你那里现在怎么样？”斛律恒伽愁容满面。“高纬现在只听信佞臣和冯后的，顺者昌逆者亡，还能怎样？”
    “这说起来，只会愈演愈烈。……如果是你们斛律家族和兰陵王联手反了，可有胜算？”
    斛律恒伽听完立刻就不高兴了。“胡说！就算我同意，我爹，四哥也绝不做这样的事！以后休要再说这样的话。”
    “时势如此，我只怕日后我们只能任由宰割，无力回天。”紫落其实也是一番好意。而且也言之有理。
    斛律恒伽不甘心的一拳头砸在墙上。紫落有些后怕，“行了行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帮我想几个好点子吧。”
    紫落回到家把主意跟郑妃说了。她总觉有些别扭。“你个女子家家，怎么能让绣球在地上任人践踏？”
    啊爹也不同意，皱着眉头说：“你说，别人嫁闺女都是考验文韬武略，诗词歌赋啥的。为啥我郑青嫁女儿要看女婿会不会玩？”
    紫落捏起桌子上的美人扇露出一双媚眼，“爹～门槛放低点，报名费就可以……”
    “啧啧……有道理！！”
    “咳咳！”郑妃干咳两声，示意她适可而止。郑紫落满脸堆笑，“嘿嘿……姐，还你扇子。”
    兰陵王府一向节俭，紫落也不打算为了自己再盖一座绣楼。但是这个报名费居然从原先的五钱长到了五十两！
    不过是换个身份渡了层金，就足够买上几万个郑紫落。唉……世态炎凉啊！
    楼阁之上。郑妃做上首，王府的管家在底下安排事宜。那帮纨绔子弟在底下跃跃欲试。因为知道今个的比赛与以往不同，穿什么的都有。
    紫落在上面被他们摆弄了半天，铅华上了几层，桃红褙子还伴了条云纱。最后本来是要遮纱的，紫落直接给拒了。
    站在高楼居高临下的滋味果然不错，虽然基本都是冲她郡主的头衔，那也够得瑟一回的了。
    “各位公子，韶安郡主的招亲规矩大家都知道了吧？明日谁能取回绣球，谁就是郡马！”管家敲锣完毕。众家公子都开始开始商量。
    考虑到官宦世家出行靠的都是脸，郑妃还贴心的给比赛众人都准备了战衣。
    组队一对看起来都是胖的胖瘦的瘦，好赖比之前强。
    紫落还顺势找了几个姑娘给他们加油助威。真真是给足了面子。
    捯饬了一天，第二日比赛开始之前，紫落做在那几个姑娘前头。
    前边的公子哥们顿时来了精神。“公子加油！公子加油！……”
    几个美人又蹦又跳，惹得场外都忍不住流连欢呼。紫落就掌着美人扇一派镇定的坐着，笑看他们大汗淋漓。
    从美女堆里出来一个大块头的女子在紫落耳边低语。“哎，你是不是太惯着他们了？”
    “哎吆，我的娘！！”紫落差点吓背过去。幸好那个大块头女子扶住了她。
    紫落讪讪笑笑，“呵……呵呵，恒伽。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啊？”
    “你还没回答我呢！”斛律恒伽挑着发丝，关键今个还没刮胡子，恶心的紫落拿扇子挡住眼睛。
    “那……那个你自己看不就懂了。”紫落捂着脸，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当上这个都督的。
    后面的姑娘们喊的卖力，前面踢蹴鞠的就更卖力。唯有恒伽跟紫落像没事人似的闲嗑……
    “你说那个小个怎么样？”斛律恒伽眯着眼睛问。郑紫落把他的脸推开。“还……行吧，不过我更看好那个壮点的。”
    “眼光真怪！难怪会弃了四哥，喜欢姓苏的。”
    “唉唉唉……适可而止。扯的太远了吧。我的意思是给你拉去当个小兵也不错嘛。”斛律恒伽才不信她的解释，“戚……口是心非！”
    “奥，好！……”他们聊完，比赛也结束了。场上场下欢呼声络绎不绝，不过也正如紫落所言，力气都用完了。
    胜利的一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上高台，每爬一步都是无比艰难。样子更是花样百出，恨不得随便来一个都比他们快。还有甚者爬了一半腿抽筋摔了下去。
    紫落突然又心疼了。“我是不是太过了呀？”斛律恒伽摸了摸胡子，“啧啧……反正女人真是不能惹。上有妖后，下有你……”紫落向后就是一拳，“该在哪你不知道吗？！”
    斛律恒伽捂着眼睛，“好好好……我走便是！”
    抢绣球的那几个实在太慢，看客都走了大半。郑青跟郑妃都要待不住了。
    那帮人还在努力的往上爬，突然不知从哪杀出来一个黑衣冷面大汉，……凌空一跃，抛出一只袖箭直接把绣球顶出，顺手捞起，一个翻身就不见了踪影。
    那几个登高台的顿时傻眼，紫落心里可算安慰。想着某人终于靠谱一次了。
    “咦？”转眼，他就在身后发癔症，“上面那位不是你啊？”他拖着下颚一脸沉思。“谁还能对你的绣球感兴趣？”
    紫落扶额，“管他呢！……赶紧把衣服换了！”
    发生这样的事郑青也没辙，只能让那帮男子先散了。
    临走的时候郑啊爹还不忘庄重的说上一句：“那个……这次纯属意外，下次以文会友，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啊！哈哈……”
    不过他们也不算吃亏，来观看的可都看的真真的，心里都有了谱。
    有姑娘待字闺中的，父母都开始请媒婆提亲。这年头风水到处都在转，媒婆这行可是最有前途的了。
    而且，鼓舞士气的那帮姑娘里，竟还有个跟一个应征的看对了眼。误打误撞的，紫落还做成了好事一件。
    这个高台是穷人建造，没有这些劳薪他们依旧不能饱足。紫落拿着微薄的报名费给他们买了许多吃食用品。
    郑啊爹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多少也犯着心疼。加之紫落又不争气，好好的招亲弄得不欢而散。一怒之下，决定不在邺城丢人了。
    紫落可就盼着这天呢！虽然还是天天不着家。
    “有时我真的想不明白，冯小怜凭着这尤物之姿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要甘当妲己褒姒，就不能像娥皇女英一样爱自己爱丈夫？”
    紫落摸着一个女孩脏兮兮的脸颊。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唉！可怜啊！”斛律恒伽驴头不对马嘴的嘟囔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紫落疑惑不解。“她让你成为郡主招亲，应该是为了让你跟四哥永无结成连里之可能。看来，真是苏煜帮了你！”
    紫落经他一提幡然醒悟。“哎呀，我忘了，是皇上，真是皇上把你们看作了异己。莫非……”
    斛律恒伽眸光一转，没有说话。
    紫落开始后怕，“恒伽，如果不是我多想，你必须赶紧回到战场上。然后，别回来了……”
    “你说什么？你要我们逃？还是反？……我们斛律家族家谱里就没有这两个字！”斛律恒伽横眉倒竖，是真生气了。
    紫落无奈，看来这世界还有比她还执拗的人。高长恭算一个，斛律恒伽亦是一个。
    可怜高纬没有君子之心，只有小人之腹。像这种宁死不反的决心，该是多么难能可贵。
    紫落转身跟他离开。“其实我一个小女子能知道什么，就算说准了。今天我们不也让那大色狼王，和大尾巴皇后失望了吗？”
    “色狼王？？？”斛律恒伽纳闷。
    “对啊。听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还要挑我们郑家的姑娘。我一怒之下，就送了他这个别称。”
    本来是想逗他开心的，结果却被一本正经的斥了一顿。“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千万不能乱说。”
    “奥……”紫落感觉最近风气变了，怎么谁都能说上她两句？
    暮然回首，紫落好像隐隐看见了苏煜的影子。
    “啊……恒伽。那个，我突然忘了，我有东西落小妹妹那了。我去取一下，你先去前面做会儿。”
    斛律恒伽颇嫌弃的点点头。
    紫落悄悄绕回去，果然他在那个小妹妹那儿给乞丐送吃的。那个小妹妹真是赚了。他还单膝跪着，笑得很甜很轻松。
    他也是个帝王，即使无人知道，也不必事必躬亲，更何况这是大齐的百姓。
    紫落情不自禁的动容了，收不回眼睛。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肯解释了。
    “姐姐……你回来了。”那妹妹眼尖，苏煜抬头，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紫落故作轻松的走过去笑笑。“我才一会儿没在，你又找了个哥哥。”
    苏煜看着她，笑容渐渐少了些。“……挑好郡马了？”
    “你的马就挺俊的……别让它上战场。”紫落后知后觉。“那个人又是你派的？”
    苏煜温柔的跟那小女孩说道：“小妹妹，哥哥跟姐姐下次再来看你。”顺手就把紫落牵走了。
    “有事找我？”苏煜领她去了一个僻角，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要这么问？”
    “若不是有心找我，刚才就不会出现。”紫落不想承认，可惜真的就瞒不了他。
    “能不能……不和兰陵王厮杀？你们不该是敌人。”
    苏煜看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回答：“我敬重他是对手。这是两国的事，跟你没关系！而且，他最大的对手……是自家兄弟！”
    紫落苦笑，“是啊，也许你们都等不到正面交锋了！等你处决了内忧外患，别忘了来收复邺城。我等着为你奏凯音！”
    苏煜眼捷动了动。这一生，他没想过会说这两个字。“谢谢！”
    紫落背对着他，听见步子离去的声音。泪珠，就这样滚落的身不由己。
    苏煜还没走多远，就看见斛律恒伽提着刀，像头饿狼似的盯着他。“你就是宇文邕？真让人想不到！”
    最近他发现紫落心思不少，才频频尾随。果不其然，这小女子藏的不是一般的深。“大齐有我斛律氏，你就休想撼动！”
    苏煜轻蔑的笑笑。“太迟了，若是以前见到朕你应该高兴的大势追捕。现在……是大势所趋吗？”
    “那就试试吧！”斛律恒伽转了一下手刀，一个疾步就窜了上来。离苏煜只有三指的距离，苏煜眼睛未眨一下，刀锋却落在了另一个冷剑背上。
    不知从哪里又窜出一个带面具的人，一出力道四两拨千斤，没让他近前一分。
    “在齐国你都碰不得朕，以后又当如何？还记得邙山之战吗？那是朕跟兰陵王的第一战，他可曾评价过……败了的朕？”
    斛律恒伽气急败坏的狂吼：“你是说……”
    苏煜不沾一丝尘风的掠过他的身侧。“你们的对手已经不再是朕了。祸福自知，好自为之。”
    苏煜带着蒙面人慢慢离开。斛律恒伽挫败的撰着拳头，大吼：“你机关算尽，可惜……却永远得不到郑紫落！”
    苏煜停了停，依然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