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第六十六章 笛声吹起天伦乐


任侠非应声而来,为初秋明把脉。初雪安静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初秋明,生怕一不小心这个男人又合上了他的眼睛。好在任侠非长处了一口气,宣告他已经安然度过危险期。不过初秋明是安全了,初雪却有了她的尴尬——她知道初秋明的身份,初秋明却不知道她是谁。
    “这里……是哪里?”初秋明缓过劲来,想起自己昏迷中隐约有人不迭地叫自己“爹”,他盼这一个称呼,已经盼了十多年,只可惜当年他和江心雪的孩子流落江湖不知所踪,和慕容凤的孩子又不幸夭折,竟然接近半百之年膝下依旧无人承欢。
    初秋明的目光一落到初雪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这个被他懵懂中拉住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初秋明的心就颤抖得厉害,好像初雪是他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人一般。初秋明从没欠过别人恩情,于是心想,难道这就是恩重如山的感觉吗?
    “这里是栖霞山。我和师傅在千佛崖礼佛时发觉壁画内有异响,后来竟然发现了你。”初雪强忍住本能地颤抖,说出了违心的谎言。
    任侠非疑惑地看了初雪一眼,他实在是不明白,初雪那么在意初秋明,却为什么还要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世。或许,因为她还年轻不懂事吧。他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安慰自己说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这事他不管了。
    “哦。”初秋明点了点问,问:“敢问两位恩公尊姓大名?”
    “我叫雪霁。师傅叫……”初雪看了任侠非一眼,挤了挤眼睛,说:“师傅叫任逍遥。”
    任侠非冷哼一声,瞪了初雪一眼。好在初雪没有给他改姓,不然他要跳脚大骂出来了。
    “对了,不知道先生是何许人呢,为什么会被人囚禁在这精绝的壁画中?”初雪明知故问道。
    初秋明脸色黯然,倒也没有隐瞒,说:“在下初秋明,为当今武林盟主。偏偏被自家夫人暗算,囚禁在这千佛崖下,已经约莫有十年不见天日了。”
    任侠非忍不住插口道:“十年啊!还真是亲夫人呢,到底你做了什么孽,让你夫人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初秋明叹气连连,似乎不想重提旧事,偏偏任侠非伸长了脖子,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他只好说:“说来惭愧,当年初某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叫夫人伤心绝望,所以她才会如此对我。”
    “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初雪冷哼一声,小声嘀咕,“荇游就不会这样。”
    初秋明虽然虚弱,但耳力不减,将初雪的这句抱怨听了进去,不动声色地说:“唉。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初某必记挂心头,如果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和初某说!”
    任侠非十分不配合地说:“我们会有什么难事,倒是你,你自己还躺在床上呢,就开始说大话了。难道盟主就是画白条的么?”
    初秋明微微一笑,没有和任侠非计较。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知道像任侠非这般性格反叛,却能活到这把年纪的必然是高人,而且看他那吹胡子瞪眼的气度,隐约有几分熟悉,只是他刚刚醒转,一时不宜伤神回忆罢了。
    吃过晚饭,初雪拉着重光站在初秋明房门口,拿出一支白玉短笛,说:“重光,你的箫声真挚感人,不知道你会不会吹笛子?”
    重光接过短笛,疑惑地问:“初雪你怎么突然想听笛子了?”
    初雪探头向屋内望了一眼,说:“听说笛子音色明快清脆,能给人带来快乐。我想初秋明他在地下被幽囚了那么久,应该忘了什么是快乐吧。”
    “你希望他快乐?”重光看着初雪,只见她眉峰处有了一个浅浅的小结,但脸色真诚,显然是真心希望初秋明快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他的……”
    初雪止住了重光后面的话,说:“我还没准备和他相认。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一层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岁月,还是恩怨。”
    重光没有回答,他握着短笛,轻轻挤破了他魅惑的唇。
    轻快的笛声响起,初雪仿佛看见,月光下重光的光头圆得发亮,但他细长的眉目和妖娆的红唇根本不像一个和尚,反倒像戏台上反串的伶人。而他身上华丽的袈裟,每一格都溢满皎洁的月光。初雪忍不住打岔说:“重光大师,你打算奏什么乐呀?”
    重光刚刚酝酿好情绪,被初雪一问不小心吹了个破音,然后说:“当然是天伦之乐啦。初雪,难道你不想看着他乐享天伦吗?”
    初雪脸上起了一抹绯红,抿着嘴再不说话,老老实实地听着重光演奏。
    重光的音乐声宛如一笑清冽的小溪,在不经意间流入了初雪心底。初雪只觉得心底的每一个记事小屋都被打开,那感觉凉丝丝的,好像春天赤脚走在洞庭湖浅滩摸鱼儿一般。初雪忍不住拂动起衣袖,就着笛声跳起了舞。
    挥一挥衣袖,弯一弯腰,招来一片银杏绿叶,于手心中揉碎,化作点点绿影,初雪与其说是在跳舞,不如说是在愉快地玩耍着。但和童年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人在慈爱地看着她,目光中饱含关切,好像十分担心她玩得太疯磕着碰着了,随时准备冲上了将她一把扶住。
    初雪斜眼向初秋明的小屋看了一眼,发现不知道何时他的窗户已经推开了,他透过窗台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初雪心头一颤,立即停下了舞蹈。
    “怎么了?”重光见初雪突然停下,也放下了唇边的短笛。
    初雪扫了重光一眼,又看看初秋明,他依旧微笑着,好像没有因为笛声和舞蹈倏然停止而有什么不满,反而好像还沉浸在他们营造的“天伦之乐”中。
    重光也发现初秋明在注意着他们,心中暗叫不妙也不知道初秋明见了初雪的舞,会不会想起江心雪的神形音容。偏偏就在这时,初雪头发的束发木枝被抖落,满头青丝披散在两肩,暴露了她俊秀飘逸的女儿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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