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初秋明终于从飘渺的思绪中反应过来，邀请初雪和重光进屋闲谈。初秋明打量着初雪，感慨道：“看着你灵动曼妙的舞姿，我突然想起了我流落在外的孩子，如果她还活在世上，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
    初雪握着茶杯的手一滑，好在茶杯还摆在桌上，因此没有倾倒。但初秋明却把这一个小动作看在眼里，他笑着说：“雪霁姑娘，你救了我，我本是报答你都来不及，但是刚才听了钟隐大师的乐曲，对天伦之乐心生向往，私心竟然希望你就是我的女儿，我真是……”
    初雪抹了抹手心的汗，脸上的笑意僵住不知如何应对。这时重光笑着说，“这个好办，初盟主你大可以收雪霁姑娘做义女，如此一来，你既可以报答她，她亦可以弥补你与女儿失散的遗憾了。”
    初秋明扣了扣手指，沉吟片刻，向初雪问：“如此甚好，不知道雪霁姑娘意下如何？”
    就在初秋明沉吟的时候，初雪瞪了重光一眼，老大的不高兴。因为她本来就是初秋明的亲生女儿，如果她真想和他相认，早就直接坦白身世，何必兜个大圈子呢。她就是觉得自己的心里多少还有些抵触，但冷不防听见初秋明亲自开口请求，她又陷入了内心的挣扎之中。
    初雪，你在怕什么，你本来就姓初，你娘一定希望你认祖归宗的，而你现在也不恨他了，你为什么不敢和他相认？初雪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了肉里，她猛然站起身，沏了一杯茶，高举过顶，而她自己则跪倒在地，说：“义父在上，请受女儿雪霁一拜。”
    初秋明怔了一怔，他没想到初雪真的愿意认他。在他看来，初雪言行举止颇为奇怪，而她的神态和外貌都和江心雪有几分相似，在壁画下时还喊自己“爹”，他本以为，初雪是他亲生女儿，但是现在他又疑惑了。
    但是初秋明很快就恢复笑容，乐呵呵地接过初雪的茶，并将她扶起，“乖女儿，快起来！我初秋明的女儿不用跪拜任何人。”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初雪心底忽然有一道暖流流过，她怔怔地看着初秋明，那眼神从陌生变得温柔。
    初秋明继续说：“现在我的身体还不是特别的好，这样吧，过几日等我复原了，就亲自去江宁城里找纪唤潮，让他代为昭告天下，说我初秋明不仅重出江湖，还收了一个宝贝女儿。”
    初雪连忙摇头，说：“爹，你就公布你自己重出江湖好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不必将我摆在那么风光的位置上。”
    “这怎么行，我初秋明的女儿，自然是跟随我站在风口浪尖处笑傲风云的。怎么，你怕了？”初秋明打趣道。
    初雪看着这个男人，他连开玩笑都那么豪气干云，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母亲会爱上他了。但是她现在还真是怕出名，一旦自己的戴罪之身被揭发，她必然会连累初秋明，而且也无法和楚荇游走在一起了。只是初秋明说得如此激奋昂扬，她一时也拒绝不了。
    “我不怕。那好吧，到时候我就陪伴爹左右，成为你的先驱吧。”初雪牵强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日子也算平淡，初雪每日跟着任侠非学习武功，顺便帮初秋明采采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任侠非对教初雪武功并不上心，但最近却赶鸭子上架一般将他游历大江南北所学和领悟统统说与初雪听，初雪一时那里记得了这么多呢，于是任侠非气冲冲地把初秋明也拉了过来。按照他的意思，既然初雪不懂又不容易记，那就让初秋明先记下，然后有空再教她。
    “师傅，来日方长，你为什么就这么急呢？”初雪疑惑地问。
    任侠非十分不高兴，猛然将长剑插入地上，说，“明日复明如，明日何其多！你就不能认真点学吗？”
    初雪呆立一旁，看着这个暴躁的老头，感觉他真的很奇怪。以前他只会发楚荇游脾气，却不会对自己凶，可是现在他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师傅，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对了，难道你是想教会我之后，上天山……”初雪突然想起初秋明也在场，欲言又止。
    任侠非瞪了他一眼，“都说了，我不会放他出来。我只不过看你现在已经是初秋明的女儿，江湖凶险，希望你早日学多些防身的本事。”
    可是在初秋明身边，有初秋明保护啊。再不济，也还有楚荇游。初雪皱了皱眉，没有反驳。
    任侠非大概是被初雪气到，匆匆说完今日的心诀就扬长而出了，留下初秋明和初雪父女大眼瞪小眼。
    “雪霁，你这个师傅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初秋明说。
    初雪点了点头，“师傅就这点不好，但是我知道他很关心身边人的。”
    “嗯。那么我们开始吧。”初秋明说。
    初雪犹豫了，她扫了初秋明一眼，他脸色苍白，身子骨也轻飘飘的，实在不宜动武。于是她说：“爹，你身体还不好，我自己练就可以了。”
    初秋明叹了口气，“都说上阵父子兵，可恨这病骨头，让我只能摩拳擦掌，却不能和你一起双剑合璧！”
    初雪放下了手里的剑，走到初秋明跟前扶他坐下，温声劝慰说：“爹，你虽然不能和我一起挥剑，但是可以在一旁提点我，说到底，我们还是并肩作战的呢。”
    初秋明点点头，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他真的是体会到了，只恨他当年瞻前顾后，一直没有将亲生女儿接回身边，等他身体康复，即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回来。想到了这里，他又悄悄扫了初雪一眼，她的身姿和仪态，和江心雪实在是太像了。
    初雪当着初秋明的面开始练剑了，那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虽然手中握紧的是三尺青锋，但却灵巧如百炼银绸，只稍稍一削，庭院中的银杏叶纷纷扬扬地洒落，又被剑气激起，尘嚣而上。太阳穿过树梢，照在初雪身上，将她的腰间的“初”字玉佩照得澄亮。初秋明不禁心想，有没有可能我心心念念的女儿，真的近在咫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