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初雪送绿芜下山后心情低落，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令狐府中，被江丰年拉着玩起了棋。微风拂过，棋坪旁的一树杏花被吹落，洒了初雪和江丰年一身。
    “雪儿，你又输了！”江丰年笑着，将初雪面前的棋子挑落。
    初雪点了点头，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江丰年早就发现了初雪有心事，只是想她缓一缓，才拉着她下棋，现在她玩了有一段时间，但依旧心情低落，想来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烦心事，于是问：“雪儿，怎么啦？”
    “啊？我没什么啊！”初雪再次笑了笑，催促江丰年继续下棋。
    然而江丰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雪儿，若是有什么心情，就和爷爷说吧。咱也不是外人，你不用辛苦自己，拿对付外人的那副笑脸来讨爷爷欢喜。”
    初雪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伪装根本瞒不过爷爷，于是有些抱歉地说，“爷爷，雪儿让你担心了。”
    “没事。孩子，你说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初雪摇了摇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爷爷年事已高，她不愿意提起娘的事叫他伤心。只是说：“也没什么麻烦，就是我和六皇子吵了几句，有些不愉快，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江丰年捋了捋胡须，笑了，“原来就是这种小事，雪儿你是下人，怎么会和六皇子吵架呢，难道你和他……”
    初雪看见了江丰年眼里的笑意，知道是他误会了，不过就算是误会，也好过知道初秋明的事情吧。她低着头，不敢看江丰年，以免自己的表情再次被看破。
    将初雪不敢看自己，江丰年以为自己说中了初雪的心事，于是说：“雪儿啊，我说你怎么不紧张楚公子了，原来是喜欢上了六皇子啊。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
    “什么，雪儿怎么会喜欢他？”楚荇游前脚刚踏入庭院，就听见了这么一句刺耳的话，又是从江丰年嘴里说出来的，他怎么能不急。再看看初雪的扭捏娇羞模样，他一个箭步上前，拉起初雪，问：“雪儿，这是不是真的？”
    初雪心情本来就黯然，再经楚荇游这大声嚷嚷，心里更是烦乱。偏偏又是在爷爷面前，初雪刚刚哄好爷爷，这怎么可以又被拆穿呢？于是她只好对楚荇游挤了挤眼睛。
    无奈今日时运低落，楚荇游竟然没有会意，生气地问道：“你眼睛怎么了，难道是不敢看我了吗？”
    初雪欲哭无泪，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好在这时江丰年在一旁打圆场，说：“楚公子勿恼，这只是小老儿的猜测。不作数的。”
    楚荇游轻哼一声，放开了初雪，又感觉自己有些失礼，尴尬地说：“荇游当然不会生爷爷的气，只是这个女人，她确实是和别人走得有些近了。”
    “我……”初雪真想反驳，但是被楚荇游瞪了一眼，只好拉着身上的白绸披风护了护自己，没有当面拆他的台。
    和江丰年闲聊了几句，正巧他的棋友们来了，楚荇游得以脱身，拉着初雪走到一边，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愠怒，问：“雪儿，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六皇子。”
    “我当然没有！”初雪嘟起了嘴，不满地推了楚荇游一把。
    “没有，那你爷爷为什么会那样说，还有刚才你怎么不说清楚？”楚荇游这一次还真是不依不饶，气得初雪直跳脚。
    “我，我藏不住事，爷爷差一点知道了初秋明的事。我为了不让他知道，就误导他了。”初雪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末了还是觉得楚荇游不信任自己，生气地转身走开。
    楚荇游一把拉住初雪的手，她不满地挣开，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也无法甩掉，只好又回过头来，生气地问：“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拉着自家的娇妻，这样都有错么？”楚荇游趁机将初雪一把扯入怀里，用力按住，笑着说：“这一次是我不对，楚夫人，请不要生气好不好？”
    “唉。其实我也是烦心。”初雪叹了口气，粉拳狠狠地在楚荇游宽阔的后背上锤了几下，说：“为什么你们男人眼里就只知道什么正邪，却不知道女人心底的爱恨呢？”
    楚荇游放开了初雪，一双明丽的眼睛里流动着温柔的情意，只听他温声说：“雪儿，你的爱恨我都知道。”
    初雪原本打上死结的心突然松动了，她怔怔地看着楚荇游，那炽热真诚的眼神让她知道，这不是一句空话。
    “荇游，我知道就算有一天我成了整个江湖的敌人，你一定还会站在我这边护我爱我。但我多希望，我的身边还多一个初秋明，可是他……他……”说到这里，一行清泪从初雪眼角滑落。
    楚荇游心疼地吻去了她的眼泪，他知道这行泪早在初秋明用剑指着她时就积蓄着了，只是她性格坚忍，硬是到现在才舍得落泪。他拍了拍初雪的肩，认真地说：“雪儿，以后你想哭就哭，没有人会因为你哭了而看轻你。不过，我会尽量避免让你伤心的。”
    “嗯。”初雪破涕为笑，钻进了楚荇游的怀里。
    寻花巷，落霞亭。
    绿芜跪在地上，全身发抖。长这么大，她从没有跪过任何人，哪怕是在等级森严的点绛唇里也没有。因为她向来是离影跟前的红人，所以即使见了荻画也不用摧眉折腰，但是这一次，她跪的竟然是离影。
    “你生气了？”离影站在落霞亭里，拈起一支海棠，一副凌人姿态。这一次不止绿芜生气了，她也是有脾气的人。
    “是！”绿芜虽然跪在地上，却依旧无比骄傲，仰着头说：“初秋明太过分了，连初雪都看不过去和他决裂，我不过是教训了他一番，你却不顾姐妹情，对我这般折辱。离影，我算是看透你了！”
    离影猛然拂袖，长风猛烈，刮了绿芜一个大耳光子。绿芜别过头去，依旧不忿地瞪着离影。
    “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找初秋明。”离影一字一句地说着，手中的花枝被她捏成了暗绿色的粉末，从指间滑落。她已是怒极，指着绿芜骂道：“你可以误会我，但你为什么要害初雪！她本来可以快快乐乐地做初秋明的孝顺女儿，你却非要将她的身世抖落。我问你，你要他们以后如何相处？”
    绿芜哑然，她的确是没想过这件事。但是她不认为离影会那么好心，何况那也不是好心。如果初雪没有了解清楚过去，那不是懵懂地过一生吗？她摇了摇头，依旧不悔。
    离影见绿芜始终不愿认错，心里又气又怒，抬起衣袖，想要将她掴醒，但手放在了虚空，突然僵住，再也无法动弹半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