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离影，这一次是你不对。”
    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原来是点绛唇甚少露面的掌门人荻画。她此刻正从回廊上缓缓走来，一袭红衣艳若芙蕖，修长的玉脖下，一串七彩琉璃吊坠熠熠生辉，将裸露的肌肤衬得如白玉般无瑕，秘银珠片点缀的腰带将素腰轻束，更显得其人的纤瘦飘逸。就是这个妩媚美丽的女子，刚才发出气劲止住了离影的动作，让她不能动弹。
    “娘！”离影突然觉得身上压力减小，连忙行了一礼，退到一边，把亭子中心的位置让给了荻画。
    荻画点了点头，弯腰扶起了绿芜，背对着离影说：“离影，你虽然是点绛唇的少主人，却不能挑起复兴点绛唇的重任，实在让为娘的担心啊。”
    离影一听不妥，立即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问：“娘，我哪里做的不如您的意了，我一定改正！”
    荻画冷哼一声，说：“听说你答应了初雪，要替她隐瞒身份，是不是？”
    “是。”
    荻画问：“你拿什么去摆平纪唤潮？是不是打算透露点绛唇的秘密，来交换他知道的初雪的事情？”
    离影怯怯地看了荻画一眼，如实回答：“我是这么打算的。”
    “哼！”荻画一掌拍在亭中的石桌上，石桌上立即出现了几道以她的手掌为中心的裂痕，“如果不是你姐姐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变了。为了那个没有半点利益关系的女子，你竟然敢拿点绛唇的秘密来冒险！”
    绿芜在一旁听得惊心动魄，她和荻画也见过几面，知道荻画对两个女儿寄望颇重，根本容不得她们出半点差错。之前令狐仙梅不过是与重光相恋，就被调去了和南唐烽火不断的楚国，可见她是多么不能容忍女儿们犯错。
    离影无言以对。她的确是想无条件帮助初雪，至于打听藏镜人是谁杀的，这不过是想让初雪心安理得一点罢了。
    “好在绿芜去找初秋明，将初雪的身世抖落了出来，不然的话，离影你就要兑现承诺了。”荻画看了绿芜一眼，绿芜终于知道离影为什么责怪自己，虽然撞见了荻画赞许的目光，心里却感觉十分不是滋味。她又悄悄睇了离影一眼，只见离影虽然跪倒在地，但目光坚决澄亮，一如刚才的自己。
    荻画看见离影的眼神，也知道她没有悔改之意，只拍拍绿芜的肩，说：“绿芜，待会你帮我写信差仙梅回来，就说我决定将点绛唇交给她打理了。”
    “至于离影……”荻画看了她一眼，十分不满地说，“从现在起，你马上回到府里去，以后不能踏入横塘半步，除非我觉得你足够成熟，才会让你回来。”
    “是的，娘。”离影虽然不甘，但这样的决定对她来说没什么不好的。她早就想将点绛唇还给令狐仙梅，只有令狐仙梅坐实了点绛唇主人的位置，才有可能帮助她梦寐牵挂的重光；而离影自己也不用再和令狐仙梅有明争暗斗。
    离影回到了令狐府中，一进门就听闻小厮通报，说是楚荇游登门拜访，她叹了口气，斥退了小厮，理了理仪容便向江丰年居住的后院行去。
    楚荇游正和江丰年下棋，一时没有注意到离影的到来。离影站在院子外，招呼初雪出来，小声对她说：“初雪，绿芜的事情，我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初雪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鹅卵石小路，突然又想起自己为初秋明跳天伦乐舞时的情景，心情有些低落。
    看着初雪神思不属的样子，离影说：“初雪，你不要太难过。身在江湖，总是很难顺遂心意的。何况初秋明又是武林盟主，是天下人行事的标杆，就更不能照顾他自己的感情了。”
    初雪听出离影声音里少有的落寞之意，问：“离影，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什么。”离影浅笑，吸了一口气，望着蔚蓝的天空说：“我被娘调离了横塘。现在我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时刻为了点绛唇的利益考虑了。”
    初雪狐疑地看着离影，她和离影相处的日子也不少，知道她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女子，和自己根本不一样。突然间被调离了权力中心，她肯定是很失落的。
    “那么，你现在是翩然了？”初雪问。
    离影点头，感叹道：“是啊。我现在是令狐翩然了。”
    初雪握起令狐翩然的手，说：“翩然，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令狐翩然从小就活在刀光剑影里，除了姐姐令狐仙梅，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这般亲昵地抓起自己的手，她有些尴尬，说：“我打算游历江湖，四海为家，再也不回点绛唇了。”
    “再也不回？”初雪对这个答案很吃惊。
    “嗯。姐姐一直很想当点绛唇的主人，但是之前这个位置一直是我坐，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淡了不少。现在我将这个位置让出，希望她当了点绛唇主人之后，会感到寂寞，想起我这个姐妹来吧。”令狐翩然说着，突然问：“初雪，你呢？你和初秋明……你打算怎么办？”
    初雪被令狐翩然问倒，“其实我本来觉得，我对他的爱大于恨，特别是在我以为他会死的时候，真的再也恨不下去了。可是现在，我真的不能接受……”
    令狐翩然握了握初雪的手，说：“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接受的，这样吧初雪，反正我们两人现在都在为前路迷茫，倒不如结伴同游江湖，你看可好？”
    初雪正打算答应，楚荇游却走了过来。说：“当然不好！上次你带雪儿出来，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才同意的，我是再也不会让她随你走了！”
    初雪白了楚荇游一眼。
    令狐翩然却掩口轻笑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保证不会走远，呐，我就带初雪去游历江宁风景行不行？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一起来啊！”
    楚荇游想了一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一来可让初雪散心，而来他也许就没有得空出门踏青了。但是两女一男总是不太好，他想和初雪说些悄悄话都不行，于是他突然想起在江宁做官的钱墨归了。
    “好！不过你带雪儿，我也要带一个朋友！”楚荇游对令狐翩然眨了眨眼睛，显然是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