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过了许久，终于风停云歇。楚荇游和初雪一起送别卓王孙和其他江湖客，茶亭中只剩下了令狐翩然和钱墨归。
    再大的风雨都有停歇的时候，但留在人心底的余波呢？令狐翩然挑眼看了钱墨归一眼，想起方才他的主动，悄悄地抿起了嘴。
    “钱公子，刚才你为什么那般对我？”令狐翩然还是咬牙问出了这个疑惑。
    钱墨归淡然一笑，说：“我是想帮你解围，没想到让你不适，钱某万分抱歉。”说着，钱墨归折腰做了一礼。
    令狐翩然点了点头，细声地说：“谢谢。”
    钱墨归对她多看了几眼，明明看出她眼中有淡淡的幽怨和失望，但是发现自己不懂得如何劝解，于是只好说：“不过令狐姑娘要是真对在下有意，我也会说话作数。”
    令狐翩然的脸唰地红了，她连忙向小亭外走去，一边尴尬地说：“我……我去看看马车。”
    雨后晴空清新如洗，初雪四人走在燕子矶上，仰望辽阔大江，心情无比激昂壮逸，尤其是钱墨归，他本来就是个豪爽的汉子，在这大江之上，他放声长啸，雄壮的声音透过滚滚江水，激荡上了九霄云外。
    “翩然妹妹，你选的地方真是不错！”楚荇游取出画笔，一边挥毫将眼前的万里江山画入之上，一边不住地称赞。
    初雪亦是心情大好，站在楚荇游身边替他端着砚台，静静看着他作画。只见他笔下远山叠翠，细细密密犹如龙鳞，而山头处，石矶前，正是一个犄角长须的青龙巨头，要不是看着楚荇游一笔一画将那龙头绘出，初雪几乎以为那条龙要穿过画纸，飞到她的面前。然而楚荇游笔锋一转，在龙头前的石矶上画了一对江湖伉俪，男子拔刀屠龙，女子吹箫助威，生灵活现，俨然是钱墨归和令狐翩然！
    初雪忍不住笑了起来，令狐翩然见她轻笑，也凑过头来，一见自己落入了楚荇游的画中，嗔怪地推了他一下，说：“楚荇游，你画我就画我，怎么和钱公子放一块了！”
    楚荇游笑而不语，从初雪手中拿过砚台，随手对着画作泼了过去。初雪没来得及阻止楚荇游，却发现那墨汁点点，乍看去似蛟龙的血，细看又向浪花，平添了一股奔腾欲出的萧肃粗犷之意，堪称绝妙。
    连最不懂书画的钱墨归都忍不住抚掌而夸，连声称赞：“真是极妙，荇游，这画能不能送我！”
    令狐翩然急了，说：“不行，我的画像怎么能送你。”
    楚荇游见机撮合说：“你两不是在一起了么，这就当是我的贺礼，祝你们早日共结连理。”
    初雪立即觉得不妙，果然，令狐翩然的脸色一沉，转过头去没有说话，倒是钱墨归地动了动嘴，初雪还以为他想感谢楚荇游的祝福，却听他说：
    “糟了，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四个人细心聆听，只觉得在滔滔江水的掩盖之下，一阵整齐的马蹄声正在往他们这边接近。
    是卓王孙告了秘！初雪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她扫视了这四周，马蹄声来处她是不可能去了，另外三面又是长江环绕，她要是想逃走，也只能冒险跳入长江的激流中了。
    “初雪，你干什么！”楚荇游拉着初雪的手，有些愠怒，“你不必躲避他们，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初雪摇了摇头，“荇游，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家。楚家、钱家、令狐家都是依仗朝廷而活的，如果被朝廷知道你们和我有来往，牵连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楚荇游沉默不语，但他相信，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令狐翩然和钱墨归相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束手无策。
    这时她们的马被逐渐接近的军队吓到，嘶鸣一声。初雪被这突然的叫声吓得打了个激灵，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不多时朝廷的官兵已经来到石矶上，却见马车窗帘垂下，楚荇游和钱墨归淡然地立在崖边指点江山。领队的柳三郎策马走到两人面前，问：“有人举报说，在这里发现朝廷要犯初雪的踪迹，请你们配合检查。”
    两人摊了摊手，一副请君自便的意思。柳三郎提着刀带队包围了马车，正准备掀开帘子，这时楚荇游在一旁斥了一声：“且慢！”
    柳三郎转身傲然面对着他，问：“怎么，是心虚了？”
    楚荇游拂了拂衣袖，慢条斯理地说，“我自是不怕接受检查，不过车里是我的世家妹妹令狐翩然，她不慎落水情状狼狈，实在不宜被这么多官兵窥看。所谓非礼勿视，请柳大人谅解。”
    柳三郎冷哼一声，斥退了其余小卒，慢慢地掀开车帘一角，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令狐翩然根本没有落水，而初雪也的确藏匿在车中，正惊恐地望着自己缓缓地摇了摇头。
    柳三郎甩下了车帘，冷然道：“原来是令狐姑娘的小丫鬟长得和那命钦犯有几分相似，柳三郎冒犯了。收队！”
    士兵们一听说扑空，立即意兴阑珊，转身向来路折回。柳三郎跨上马后，狠辣地瞪了楚荇游一眼，方才随着部队离去。
    钱墨归在一旁挖苦道：“荇游，看来你多了一位情场敌手啊！”
    这是初雪和令狐翩然走出了马车，长吁了口气，纷纷惊叹刚才形势凶险。
    令狐翩然好奇地问：“初雪，你怎么知道带兵的人是柳三郎，又怎么知道他会放过你呢？”
    初雪望着柳三郎远去的方向，却没有发现，楚荇游正望着自己。
    “三郎是个念旧的人，他虽然当上了刑部侍郎，却没有换新的坐骑。我从马嘶声中认出了他。”初雪终于收回了目光，继续说：“上一次我去劫红妆的法场时，他明明有机会抓到我的，却完全没有动手，让我轻易地离开了。所以我想，这次他也不会逮捕我。”
    “哦。”钱墨归和令狐翩然一同应声，还同时看着楚荇游，那眼中是满满的调侃意味。
    楚荇游却不恼不怒，牵过初雪的手说：“雪儿，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新朋友，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呢？”
    “扑哧！”令狐翩然终于上忍不住，当着楚荇游的面就笑了出来，也不管他现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变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