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32号

吃完护士送来的药，她下定决心主动开口：“你和嫣儿说了？” 
  正在收拾碗筷的杨晴，停下来看着何薇的眼睛，说：“我觉得我这样苦苦相逼，对你真的很残忍，要不，过阵子再说吧！” 
  “不，趁着我还有新伤的时候，就新仇旧恨一起治疗吧！嗬嗬！和你开玩笑的。不过，我想既然要面对，就干脆痛快一点，免得大家都被搅和得难过。再说，人家都专程回来了，你也该有个圆满的婚礼啊！” 
  “你真是个懂事的女孩！那我明天就把她带来这儿吧！她妈妈今天晚上才从深圳过来，今天没人帮她看孩子。”   
  第十四章(1)   
  14之1 
  隔天，嫣儿和杨晴早上刚过九点就到了病房门外，当时护士正在房里帮何薇挂上点滴吊瓶，她们不敢打扰，就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嫣儿隔着打开的房门见到曾经情同姐妹的何薇，此刻虚弱地靠在病床上。8年过去了，那双让无数男孩魂牵梦系的大眼睛，依然清亮分明。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身材，一点儿都没有因流逝的岁月而减损，反而更加的成熟美丽。 
  两人在门口大约站了5分钟，护士才推着车子出来。杨晴先走进去，嫣儿几乎抖着双腿跟在后面。 
  两人进了房间，何薇像着了魔似的、怔怔地看着她们也不说话，三人就这样直瞪着眼沉默了好几分钟，直到嫣儿迸出了哭声。 
  “你们请坐。”何薇挣扎着打算下床，杨晴赶忙上前劝住了她。 
  何薇由着杨晴帮她垫高枕头，力持镇定的说：“嫣儿，恭喜你做妈妈了！” 
  嫣儿那厢只是光顾着哭，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杨晴见状赶忙拉着嫣儿坐下，陪着笑脸说：“一晃眼，我们三个人都8年没见了，真是时光飞逝啊！” 
  何薇和嫣儿都没有接话，屋里只听见嫣儿越发悲戚的啜泣声。杨晴抬起头来，看见何薇已是满脸泪痕，自己控制了好久的眼泪这才爆发出来，阔别了8年的昔日好友，遂各怀心事地哭成一团。 
  哭了许久，何薇知道眼前的僵局只有自己才能解开，于是擦干眼泪，请了清喉咙说： 
  “我们都别哭了！嫣儿，你才出月子，别哭坏了眼睛啊！” 
  嫣儿原来已经止住了眼泪，这一听，又号啕大哭起来。 
  何薇见状，只好转向杨晴说：“杨晴，麻烦你给嫣儿倒杯热水。她向来就是个水龙头，一开就关不了。” 
  对于何薇这样了无芥蒂的体己话，杨晴简直想冲上前去抱着她，但是怕又勾起了嫣儿的眼泪，只好作罢，于是起身给三人都倒了杯热水。 
  “薇薇，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嫣儿终于止住了眼泪，抽搐着鼻子说。 
  何薇点点头，没有说话，眼泪又簌簌地流下。 
  “我真希望自己当年没有去美国，就留在北京和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杨晴搂了搂嫣儿的肩膀，试图解围说：“你要是没去，就不会有小薇晴啦！我和薇薇也当不成小美女的干妈啦！” 
  何薇听了，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杨晴。杨晴笑着骄傲地说： 
  “嫣儿用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给女儿起的名字，叫Vicky，方薇晴。你的薇，我的晴。小宝贝长得像小天使一样，我已经帮你注册当她的2号干妈了！” 
  “真的？谢谢你嫣儿，希望我们不会让小Vicky失望。”何薇接着转身问杨晴：“1号干妈，我还没给干女儿准备见面礼呢。” 
  “不急，不急，反正她们不会这么快回去，会在国内待上好一阵子呢。”杨晴说完，突然发现好不容易轻松一点的空气又被自己弄得凝结起来。 
  几分钟难堪的沉默之后，何薇觉得胸口堵着的石头越来越重，于是她用力地呼口气，勇敢的问 ： 
  “嫣儿，你和方震怎么了？” 
  14之2 
  方震攻读博士学位时，拿的是全额奖学金，教授给他的实验室工作十分繁重，因此，他没有另外再找工作。拿到学位之后，他顺利的留在母校的研究室里工作，薪水虽然不如在外面企业里来得高，但工作内容却相对单纯而轻松。 
  嫣儿的硕士学位念的是社会心理学，主修社会行为和市场调查，她读完研究所之后就没有继续再读博士。那时，她和方震已经准备结婚，因此，透过硕士论文指导教授的帮忙，在一家百货连锁企业里找到市场部专员的工作。 
  嫣儿的工作很符合她的个性――卖场企划，负责协助经理找出卖场的需求和销售策略。从小学开始，嫣儿的父母就刻意培养她琴棋书画的才艺，再加上母亲一直从事和时尚有关的行业，也造就了她敏锐的时尚观察能力。因此进入这家百货连锁企业只有短短不到四年的时间，她就凭着自己的实力攀升到资深经理的职位。   
  第十四章(2)   
  但与此同时，方震却经历了他此生截至目前为止最困顿的时期。原来，曾经资助他们实验项目的企业，因涉及股票内线交易案而黯然倒闭，所以也连带地影响到他们实验计划的进度和资金来源。老教授在几经交涉仍求助无门的情况下，只好忍痛结束已进行到一半的项目，同时也解散了包括方震在内的整个实验团队。 
  方震获知自己被无预警资遣的那一天，嫣儿正远在夏威夷参加公司为期四天的全球年度业务会议，她是一直到晚宴酒会结束之后，夜里11点多回到酒店房间，才看见方震在手机上的十几通留言。由于当时已是深秋，夏威夷和纽约的时差有五个小时之多，她整夜没睡，拼命地给方震打电话，却到处找不到他的人。 
  第二天，嫣儿仍然必须留在夏威夷开会，一整天，她精神恍惚，只要得空，就立刻给方震打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却始终没有开机，嫣儿给平时走动比较勤的朋友打电话，也都没有他的消息。当天傍晚，嫣儿随便编了个理由，没有参加晚上的联谊活动，回到酒店房间又铺天盖地的打了无数个电话。 
  正当嫣儿几乎要濒临崩溃的时候，却惊喜地接到方震的电话。起先嫣儿还想趁机撒娇埋怨他一番，不想电话那头方震只是冷冷地说：「你到处乱打电话，是不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失业了！」。说罢也不等嫣儿解释就重重地挂断电话。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已经提心吊胆了整整24小时的嫣儿，登时愣在那儿，等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再拨方震的电话，又是传来已经关机的声音。就这样，嫣儿在夏威夷接下来的两天，几乎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嫣儿回到纽约的家里，已经是事发后第四天的晚上。飞行了五个小时的她，一个人提着大皮箱和电脑包开门进屋，却看见方震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等候她回来。当场小两口前嫌尽释、抱头痛哭，但自此以后两人之间就断断续续地开始那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争吵。 
  一个多月以后，方震博士班的学长又替他介绍到另一所大学的实验室里工作，方震恢复上班的前一天晚上，小两口还特意去了城里高级的意大利餐厅吃饭，席间两人发誓永远不再争吵。 
  方震的新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但嫣儿的事业却像脱缰野马般急速地往上窜升。她开始频繁地出差、频繁地加班，偶尔周末还得应付海外公司派来的工作同仁。 
  就在他们结婚四年半的那年夏天，一向准时上下班的方震开始早出晚归，只要嫣儿出差，他也就一夜不归。起先嫣儿并不在意，还挺高兴他有谈得来的朋友好排遣寂寞，后来方震一个学长的太太看不过去，才告诉嫣儿方震有外遇的事实。 
  羞愤交加的嫣儿于是请了几天的假，刻意跟在方震的身后上下班，这才发现他确实和一个刚从国内来美国念书的女孩要好，每天他们都在学校一起吃早餐和晚餐。那天，嫣儿还清楚地记得，当留着短发的女孩回眸一笑时，眉眼间几乎就是方震当年初见何薇时的翻版。 
  事后，方震向嫣儿承认了错误，也发誓不会再和女孩来往。嫣儿为了挽回这段濒临破碎的婚姻，执意把如日中天的工作辞掉，凭着耀眼的资历，很快就在离家不远的律师事务所里找到了当资深合伙人秘书的工作，开始朝九晚五地每天等着方震回家吃她亲手做的家乡菜。 
  来年春天，嫣儿发现自己努力尝试的各种受孕方法终于奏效，当晚方震得知嫣儿怀孕的消息后，捧着她尚未隆起的肚子痛哭失声，嫣儿抚摸着方震的头发，心里相信，随着小生命的来临，他们之间的苦难终将过去。 
  嫣儿刚怀孕的头三个月害喜得非常严重，方震每天都变着样儿的做饭给她吃。可是当嫣儿迈入稳定的怀孕中期之后，夜里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方震却始终没有再碰过她。那段时间，方震又开始心神不宁，最后，那个像何薇的女孩居然还找上门来。方震可能也被女孩的侵略性吓着，本来就不太认真的关系，自己也就彻底疏远了她。   
  第十四章(3)   
  这次不管方震如何求情，嫣儿却无论如何不再原谅他。大热天，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她把所有属于方震私人的东西都扔出了门外，方震站在一旁也不阻止，默默地拿了个大黑塑料袋装了东西也就黯然离去。 
  自此以后，方震就再也没有回家，一直到嫣儿被邻居送进医院，他才满脸胡须地赶到，在产房里尽个作丈夫和父亲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