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不倒的李鸿章

第28章


他利用“常胜军”内乱,向朝廷参了一本,不仅解除了白齐文的职务,同时追究连带责任,让吴煦、杨昉一起靠边站了。
  赶走了白齐文,参掉了吴煦、杨昉,并不意味着李鸿章就可以顺利接管“常胜军”了。
  华尔和白齐文都是美国人,而英国人对美国人一直掌管“常胜军”非常不满,为了掌管“常胜军”,英国人很早就有意在其中安插自己人。所以,白齐文解职之后,兵权落入英国人手中。
  这当然不是李鸿章希望看到的局面,为收回兵权,李鸿章在撤掉白齐文十几天后,与英国驻华陆军司令士迪佛立进行了一番艰难谈判。经过多次交涉,李鸿章已“舌敝唇焦”之后,双方终于同意“常胜军”由中英各派员会同接管,并签订了《统带常胜军协议》。
  此协议主要有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在兵权归属问题上,英国放弃了独揽大权的要求,协议规定管带均应归中国抚台节制调遣,中、英两国都派正规军官会同管带,根据协议,英国派军官戈登出任管带,中国派李恒嵩会同管带。
  第二,兵额问题,李鸿章一方面希望靠它消灭太平军,另一方面又怕它人数过多,既费银太多影响淮军费用又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留下隐患,最后商定以三千为度,若以后兵饷紧张可视情况继续裁减。
  第三,军费后勤方面规定其军饷在海关银号按月支取。
  第四,“常胜军”驻扎在松江城,但不得干预地方事务。
  第五,惩处兵勇须听中国会带官意见。
  李鸿章在上朝廷的《整饬常胜军片》中说,通过这些条款可以“渐收兵柄”,“以后办理稍有头绪”。“常胜军”在镇压太平军过程中显示出强大战斗力,但又“日益骄蹇,渐成尾大不掉之势”,所以才“筹思累月,久欲稍加裁抑,而事关中外交涉之端,未便轻于发难”, “于调停笼络之中,仍寓裁制控驭之道”。
  通观李鸿章处理此事的前前后后,利用“常胜军”的战斗力,但又对其加以控制,如此一来,既让自己如虎添翼,又不至于被反噬。这样就让自己处于有利而安全的态势了。
  4.灵活权变,才能绕过官场上的坎儿
  李鸿章不是一个较真的人。
  在晚清那样一个时代大变革的年代,如果较真,很多事情就根本没法进行。这让李鸿章所做的事情看起来不成系统,但让李鸿章绕过很多障碍。
  中国是一个非常讲究礼仪的国家,皇家礼仪尤其严谨,在这场大变革中,东西方礼仪出现碰撞是必然的。
  其实,早在乾隆时期,东西方就在礼仪方面发生过不愉快。
  乾隆五十八年(1793),马戛尔尼率领七百余人从英国来到中国。马戛尔尼以为乾隆皇帝祝寿为名,想实现两个目的:一是希望清政府开放市场,扩大与英国的贸易;二是在中国首都设立常驻外交机构,建立经常性的外交关系。
  以现在的角度来看,这对东西方两个大国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这次交流最终却因一场礼仪之争而破产。
  马戛尔尼要见乾隆皇帝,乾隆皇帝谕旨曰:“此不过该通事仿效天朝称呼,自尊其使之词。无论该国正副使臣,总称为贡使,以符体制。”也就是要按照“天朝”体制向皇帝双膝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
  马戛尔尼不干了,提出只有对上帝才双膝下跪,对英王也只行单膝下跪吻手礼,所以坚决不同意向中国皇帝行双膝跪拜礼。由于中方一再坚持,马氏提出或者按“平等对待”原则,如果要他向中国皇帝行双膝跪拜之礼,中国官员也应向英国女王像行此礼,否则他只以向英王所行之仅屈一膝的吻手礼向乾隆行礼。此为中国官员严拒。虽然“天朝”宽大为怀,免去这几个“生番”的跪拜之礼,但对驻使、通商这两项要求,乾隆皇帝则断然拒绝。
  当时大清正值盛世,大多数人对此并不十分在意。无人料到几十年后这一问题重新摆在了面前,不过这次,当年的“生番”已经“鸟枪换炮”,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缔约谈判中,清政府对英法侵略者割地赔款诸条照单全收,但对英法代表提出的向皇帝亲递国书的要求却严加拒绝。
  1873年2月,同治帝亲政,西方使节再次提出觐见皇帝的要求。对此要求,中方提出如要觐见,必行跪拜之礼,但又为外国驻华使节严拒,于是双方开始了为期四个月的有关礼仪的激烈争执。
  不少官员坚决表示绝不能允许不行跪拜之礼,但他们又知理由不足,所以提出“入境问禁,入国问俗”,即“中国出使之臣,在外国则行外国之礼”,外国驻华使节“在中国则行中国之礼”。由于外国不行跪礼所以中国“出使之臣”不必向外国国君、元首行跪礼,而外国使节在中国必须向中国皇帝行跪礼。
  如此重大的原则性问题,当然要征求李鸿章的意见。
  早在1868年中英修约之前,李鸿章与左宗棠、曾国藩等就对此发表过意见,都认为不必也不可能以中国礼法苛求,甚至提出西方诸国与中国远隔重洋,本非中国属国,现在自不可能向中国行属国的跪拜之礼。
  但李鸿章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必须要有理有据。
  对于当时的局势,李鸿章是明白的。现在,李鸿章自然明白中国早已失去“天朝上国”的地位,传统的礼节不可能不改。
  李鸿章先肯定那些坚持行跪拜礼的大臣:“所陈各节,皆系正论。朝廷体制,争得一分,有一分之益。在廷诸臣,共有此心。”其潜在意思是,无论什么观点,无论朝廷是否接受,都是“正论”,都是耿耿忠心为朝廷考虑。
  然后李鸿章又明确提示那些顽固的官僚,现在形势变了。
  李鸿章指出嘉庆二十一年(1816)时英国使臣来华已不行三跪九叩之礼,“盖其国势渐强,而衅端已伏矣”。在崇拜“祖宗”的中国,指出这一点至为重要。行文至此,李鸿章并未明言自己的观点,但其观点又已明确表达。道光、咸丰年间中国已与侵略中国的一些西方国家订立条约,也表明这些国家与中国“俨然为敌体平行之国。既许为敌国,自未便以属国之礼相待”。明确说出这些国家与中国实际已是“敌体平行”而非中国属国,要朝廷放弃“天朝上国”观念,至为不易。
  因此,“各使臣拘执该国体例,不愿改从中国礼仪,固人情之常,无足怪者”。他进一步提醒朝廷,这种“礼仪”迟早要改,已是历史的趋势,如果“拒之于目前,仍不能拒之于日后”,历史潮流,确难抗拒。
  对于顽固派的反对,李鸿章从中国儒学经典中寻找根据。他以孔子的“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和孟子的“以大事小者,乐天也”来为自己的论点辩护。“嘉善而矜不能”就是说对别人的优点要承认欣赏,对别人的不足要同情宽容,所以在“礼制”上洋人有缺点不足,我们要宽容才能“柔远”。现在中国在这方面迁就洋人,并非丢脸之事。
  关键的一点,李鸿章从事实出发,来证明那种故步自封带来的种种不便。
  他说,从咸丰九年(1859)到现在十多年间,一直具体经办此事的总理衙门“每以中国礼节相绳,几于唇焦舌敝”,已尽了最大努力,不是亲办此事的人,很难体会其中甘苦。
  李鸿章的意思很明确,现在不是以往,强弱的形势变了,现在在礼仪这件事情上费这么多功夫,实在是不值得了。
  认清形势,灵活权变,这是李鸿章的原则。李鸿章这点,比那些不看世界,只知道在圣贤书和历史掌故中找依据的人要高明多了。另外,在这件事情上,李鸿章也明显地知道孰轻孰重,与其去争跪拜礼仪的一点体面,当然不如绕过这个坎儿,与国际接轨,让国家富强,那才是真的体面。
  遇到小障碍就绕过去,这是李鸿章处事灵活的一面,这样也使他不容易被挡住,也不容易被绊倒。
  5.忍辱签约,输也要输得优雅
  在晚清,对外国列强的战与和,一直是争论不休的一个问题。
  对于有血性的中国人来讲,宁死不屈,跟外国列强拼个鱼死网破,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这种有点感情用事的想法,如果用来制定国策,就会有让整个国家民族灭亡的危险。国策的制定,一定要理性。
  李鸿章是一个理性的人,是一个注重现实的人,作为晚清的柱石,他的行为决定着整个国家的走向。所以,他很慎重,每一个决定都要建立在理性的思索及全局利害的衡量之上,尤其在跟外国签订不平等条约的时候,更是如此。
  在外国列强眼中的李鸿章跟大清眼中的李鸿章,以及历史上的李鸿章,是完全不同的面孔。
  在外国列强那里,最先了解李鸿章的外交能力,是通过中英《烟台条约》的谈判。当时,英国人的军舰开入烟台,日本军队开始向朝鲜武装挑衅,以对大清国构成战争威胁。当时,醇亲王主张与英国人决裂开战,而李鸿章坚决反对。当时不管战与和,受害的都是清政府,但李鸿章坚持:大清国不能再在外交上走一贯的老路,即事端一出,动辄开战,战则必败,败则议和,和则割地赔款。
  李鸿章充分发挥其在谈判桌上的能力,于1876年9月跟英国签订《烟台条约》。这个条约签订以后,当时占据优势的英国人很不满意:“这个文件既不明智也不实用,毫无意义,是一堆冗言赘语而已。”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