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不倒的李鸿章

第30章


袁世凯一直是李鸿章的老部下,正是李鸿章对袁世凯的提携,才使得袁世凯少年得志,青云直上。稍作寒暄之后,袁世凯即吞吞吐吐地劝说李鸿章打报告告老还乡。李鸿章一下子就看穿了袁世凯的意思,他是在为翁同龢当说客,目的是让李鸿章让出清廷最高级别的文华殿大学士的位置。
  没等袁世凯说完,李鸿章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呵斥道:
  慰迁,尔乃来为翁叔平做说客耶?他汲汲要想得协办,我开了缺,以次推升,腾出一个协办,他即可安然顶补。你告诉他,教他休想!旁人要是开缺,他得了协办,那是不干我事。他想补我的缺,万万不能!武侯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两句话我还配说。我一息尚存,决不无故告退,决不奏请开缺。臣子对君上,宁有何种计较?何为合与不合?此等巧语,休在我前卖弄,我不受尔愚也。
  袁世凯走后,李鸿章对亲信幕僚们说了一番气话:我偏不告退,教他想死!我老师的“挺经”,正用得着,我是要传他衣钵的。我决计与他挺着,看他们如何摆布?我当面训斥他,免得再唣。我混了数十年,何事不曾经验,乃受彼等捉弄耶?
  就李鸿章而言,他算是一个政治斗争的老手了,现在赋闲于贤良寺,对于他,当然不甘心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多年的斗争经验以及历史教训告诉李鸿章,对于一个手握重兵的大臣而言,一旦手中失去了权力,那便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在这样的时候,李鸿章充分展示出他的毅力和韧劲了。李鸿章从曾国藩的身上学得了“挺”的重要。曾国藩的《挺经》一书,总结了自己在劣境中战胜困难的心得。李鸿章当然是深得曾国藩的“三昧”的。在他看来,作为一个在政治舞台上亮相的人,“挺”是必须具备的。贤良寺这一段时光,李鸿章正是以自己的坚忍来挨过人生的低谷期。
  李鸿章的隐居,也让他躲过了晚清政坛的一场大是非。1898年,康有为、梁启超协助光绪皇帝发动的戊戌变法,在慈禧太后的铁血镇压下灰飞烟灭,李鸿章是同情维新派的,慈禧决定对他进行变相惩罚。
  1898年夏秋,山东黄河决口,数十县被淹,受难乡民无数。这时,慈禧出人意料地命令实龄已七十有五的李鸿章前往山东履勘山东河工。当李鸿章到山东时将是隆冬季节,李鸿章接受比利时工程师卢法尔的建议,决定采取近代西方科学方法,首先测绘全河情形,研究沙从何处而生,水由何处而减,探寻根治办法。在有些地段,他还亲率卢法尔及一些官员一同勘测,认真查看,广泛听取各方意见,拿出了治本、治标两套办法。1899年3月31日,李鸿章返京复命,距他出京正好四个月。
  不过,李鸿章关于治河的意见却未受到朝廷重视,许多具体建议都被朝廷和有关部门以种种理由推托、否决。从山东勘河回到北京后,李鸿章仍然未受重用。
  直到八个月后,李鸿章奉命任两江总督。
  李鸿章在这期间表现出的忍耐与隐忍,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在行将就木的年龄,仍然不屈不挠地坚持。不管是为了理想,还是为了个人的私利,李鸿章坚持住了。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性格,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性格决定命运。李鸿章的性格注定了他会成为官场“不倒翁”。
  2.谨小慎微,才能成就官场上的“不倒翁”
  在官场上,李鸿章在处理那些不与当权者根本利益相冲突的事情时,大开大合,而在一些当权者敏感的问题上,李鸿章则小心翼翼,绝不越雷池一步。
  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后,他的处境就很不妙,1896年10月24日被任命为总理衙门,只是见习大臣,并无实权,被人称为无用的“伴食之宰相”。就在任命他为总理衙门的同一天,朝廷又因有人告发他几天前曾私入圆明园而下旨严责道:“李鸿章擅入圆明园禁地游览,殊于体制不合,着交部议处。”这种敲打不得不让李鸿章警惕,他当时处在非常时期。
  这时,康有为、梁启超发动的维新运动勃然而兴。对维新运动,李鸿章的态度颇为复杂。
  1895年,康有为“公车上书”不久,新疆巡抚陶模奏请以培育人才为立国之本。陶模与李鸿章私交甚笃,将此书告李鸿章,李在回信中一方面支持变法主张,另一方面又认为政治积弊太深,恐非易事:“今之论者皆知变法,但有治法须有治人。”“迩日公车章疏,何尝无深识危言,此在庙堂采择,见诸施行而已。详察当路诸公,仍是从前拱让委蛇之习,若不亟改,恐一蹶不能复振也。”
  1895年8月,维新派在北京组织强学会以推动维新,李鸿章对强学会的主张表示赞同,自愿捐金两千入会,但因此时他已名誉扫地而被拒。后来上海强学会成立并出版《强学报》,他又捐金一千表示支持。
  虽然从思想观点上他非常同情、支持维新运动,但李鸿章知道维新运动牵扯到以光绪为首的“帝党”和以慈禧为首的“后党”之间的权力之争,而卷入其中的危险自不待言。
  这一切,都使他在这一严重的政治危机、冲突中在不危及自身“政治安全”的情况下支持维新派,但更加小心谨慎地自保其位。他曾对一个外国人说过,现在权力在守旧派手中,所以“稍明新学”的官员要格外小心,不敢倡言新法,很难做成什么事。
  从1895年“公车上书”起,经过几年的不懈努力,维新声势越来越大,康有为的变法主张终于打动光绪皇帝。光绪非常想破格召见康有为,但为守旧力量所阻,只得让总理衙门先传问康有为。1898年1月24日,翁同龢、李鸿章、荣禄、张荫桓等在总理衙门约见康有为。在长达几小时的会谈中,荣禄明确表示“祖宗之法不可变”,而李鸿章只在康有为说“宜变法律,官制为先”后追问了“然六部尽撤,则例尽弃乎”这一个问题。在这次约谈中,李只问此一个问题而未明确表态,可见其谨小慎微。
  在政治上划清界限,在做法上倾力支持,这就是李鸿章对维新变法的态度。也是李鸿章危机中自保的办法。
  1898年6月11日,光绪下诏明定国事,历史上的“百日维新”开始。16日光绪召见康有为,命在总理衙门章京上行走。康有为退下时途中遇到李鸿章,李的脸色大变,悄悄将荣禄参劾康有为、刚毅反对授官康有为之事告知他,意在要康留神。变法的各项措施如奖励工商等都是李鸿章多年主张的,其中将科举考试中的“八股”废掉改为策试,更得李鸿章赞赏。
  维新派本想废科举办学堂,但考虑到如果这样做会遭到天下读书人的反对,所以妥协改为只是废八股,改为策试。李鸿章早就认为应该废科举,兴办学校,但他也深知其中艰难,所以维新派仅仅是改八股为策试使他兴奋不已。他曾对人说:“康有为吾不如也”,因为废八股“吾欲为数十年而不能,彼竟能之,吾深愧焉”。当然,这种赞赏都是私下的。当李鸿章听说废八股遭到许多读书人反对,甚至有人放风要刺杀康有为时,特派人前往康处,要康“养壮士,住深室,简出游以避之”;康有为奉命出京,李还“遣人慰行”,加以保护。
  创办京师大学堂时,他曾劝奉旨管理大学堂事务的孙家鼐请康有为出任总教习,虽然此议未成,但对京师大学堂创办、发展起过重要作用的西学总教习美国人丁韪良则是因他与孙家鼐的力荐才就任的。丁韪良后来对人说:“戊戌举办的各种新政,唯设立大学堂一事,李鸿章认为最关重要,赞助甚力。”
  改官制是维新的重要内容,“改官制”激起的反对最为强烈。李鸿章遵旨与其他大学士上了一折一片,这是他对“新政”的唯一折片,而且是与他人联名。此时新旧斗争已经白热化,李鸿章显然要回避巨大的政治风险。此折也颇为折中,一方面承认裁并官职是当务之急,另一方面又提出“事既更张,有同新创;其中头绪繁多,一切事宜,非仓促所能遽定”,“不致冒昧从事”,提出对裁并各员应“由吏部酌量分别补用,以免向隅”。
  在维新变法过程当中,李鸿章主要做幕后的工作。所以,李鸿章在这场变法运动中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游走在各派势力的边缘。
  戊戌政变发生后,慈禧重新训政,光绪被囚,康、梁逃往海外,“六君子”被杀,支持维新的官员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新法尽废。在这严峻时刻,李却能暗中保护一些维新人士,如张元济因参加维新被革职,他不仅派人前去慰问,而且要盛宣怀在上海安排张的工作。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在政坛多年的摸爬滚打,李鸿章早就料到了维新的结果。变法由于缺乏必要的手段,缺乏根基和策略,缺乏缜密的实施方案,缺乏方向性,也缺乏争取与妥协,最后不可避免地变成带有悲壮意味的一厢情愿和一意孤行,导致了最后的失败。
  李鸿章真的算得上老辣。李鸿章打心底里是支持维新的,但他却跟维新派坚决划清界限,因为他知道一点:维新派不会成功。
  李鸿章并没有因为对维新派主张的支持和对维新人士的同情而把自己搭进去。在立场上的划线,在敏感问题上的谨小慎微,终于又让李鸿章有惊无险地渡过了政治上的一道难关。
  慈禧曾经问李鸿章对康有为的看法,李鸿章说:“这个人是个书生,也如市井中喜欢争强好胜打官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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