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不倒的李鸿章

第31章


慈禧继续问:“那么,洋人为什么支持他们呢?”李鸿章很轻蔑:“那是洋人们不了解中国国情,把中国的知识分子都当成他们的知识分子了。等洋人们了解中国的文人们都是些什么角色之后,别说支持,就是躲避,怕也来不及了。”
  其实,李鸿章了解康有为、梁启超这帮在旧中国成长起来的书生,他们只有空谈和满腔热血,没有政治谋略和经验,也缺乏起码的政治手腕和妥协精神。这样的人进行改革,怎能成功?
  李鸿章更了解光绪,光绪迂腐、懦弱、意志薄弱、神经过敏,把改革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更注定了这场改革的失败。光绪的性格、身世,他的成长经历,决定了他是一个绝难担当大任的人。更何况这个懦弱的皇帝并不拥有绝对权力,在他之上,还有心狠手辣的慈禧。这样的权力架构,也决定了这次看起来“气壮如牛”的维新改革,只要一触及体制的内核时,就肯定会支撑不下去。而光绪的草率和幼稚,更使得这一次维新变法如同儿戏。
  对世事的洞明,对人情的了解,对政治的谙熟,更加上李鸿章内心的淡定,让李鸿章早就预料到了维新变法的结局。尽管各派势力不断地拉拢、挤压,但李鸿章以他的谨慎,游走于各派势力之间,既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反对维新的骂名,也没有因为支持维新而断送自己的政治前途。
  3.步步为营,才能在官场上稳固不倒
  习惯的力量有时会大得超乎人的想象。
  中国封建社会两千年习惯的力量,在清朝末年已经深入整个民族的骨髓。
  在洋务运动中,李鸿章要推进和改变的,不仅仅是修铁路、造轮船、建工厂,而且是要改变几千年来习惯的力量。
  与习惯的力量做斗争,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噬。李鸿章知道其中的难处,也知道其中的危险,所以,李鸿章在推进洋务的时候,一步一个脚印,稳健而扎实。
  在很多时候,李鸿章尽可能隐忍,低调做人,积极做事。这与后来康梁的戊戌变法,完全是两种风格。李鸿章从一开始就没有采取疾风骤雨的方式,有时候,他甚至不得不放缓洋务运动的步伐,避免由这一切而产生的尖锐矛盾;而当矛盾稍稍缓和,李鸿章又以退为进,重新采取积极之势。在这方面,李鸿章算是老谋深算,他懂得妥协,知道妥协在政治活动中,是一种不可缺少的手段。
  在洋务运动等一些问题上,李鸿章也避免在理论和口号上进行争论,力求只埋头做事,不涉及理论的较真儿。这一点可以说是李鸿章的聪明和精明之处。作为一个老辣的政治推手,李鸿章当然知道这一点。李鸿章的改革也不涉及政制、伦理等根本问题。他既绕开了那些无法一下子解决的难题,又从现实出发,一步一个脚印,稳步推进这场大变革。
  对于李鸿章的处境,知之者,莫过于日本内阁总理伊藤博文了。伊藤博文曾在谈到中日战争前中国海军的弱点时指出:“李忠于朝廷,但是他还负责处理许多紧迫的事务,他此时已成为全国督抚的领袖,集内政、外交、洋务、海防于一身。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他忙于应付每日碰到的政治问题,以致不能对北洋海军诸多问题给予充分的注重。”伊藤博文最后得出结论说:“李鸿章的任务比起今天人们所能想象到的要艰巨得多,因为他面临向北京政府寻求资金,说服各省官员争取他们的合作,同时又要反抗来自各方的不断批评这多重的任务。北京中心政府的弱点众所周知。
  “清政府从整体上看给李鸿章增加了许多障碍。它布满官僚主义陋习、地方主义观念和派系的明争暗斗。北洋海军本身也因组织不健全、装备陈旧过时而深受其患。在这样的环境下,对李鸿章创建海军的努力,不应从不可能实现的理想,而应当从当时情况的整个背景做出评判。”
  李鸿章曾经与日本驻北京公使森有礼有一次对话,那是1875年12月的一天,森有礼到河北保定直隶总督府拜会直隶总督李鸿章,主题是就朝鲜局势问题交换意见。席间二人谈起日本明治维新,谈及了各自国家对于西方文化的态度,李鸿章与森有礼有这样的对话:
  森有礼直言不讳地说:“西国所学十分有用,中国学问只有三分可取,其余七分仍系旧样,已无用。”
  李:“日本西学有七分否?”
  森:“五分尚没有。”
  李:“日本衣冠都变了,怎说没有五分?”
  郑有宁(日本使馆代办)代为回答:“这是外貌,其实本领尚未会。”
  李鸿章对日本改变服装一事不以为然:“对于近来贵国所举,很为赞赏。独有对贵国改变旧有服装,模拟欧风一事感到不解。”
  森:“其实原因很简单,只须稍加解释。我国旧有的服制,诚如阁下所见,宽广爽快,极适于无事安逸之人,但对于多事勤劳之人则不完全合适,所以它能适应过去的情况,而于今日时势之下,甚感不便。今改旧制为新式,对我国裨益不少。”
  ……
  李:“话虽如此,阁下对贵国舍旧服仿欧俗,抛弃独立精神而受欧洲支配,难道一点也不感到羞耻吗?”
  森:“毫无可耻之处,我们还以这些变革感到骄傲。这些变革绝不是受外力强迫的,完全是我国自己决定的。正如我们自古以来,对亚洲、美国和其他任何国家,只要发现其优点就要取之用于我国。”
  李:“我们决不会进行这样的变革,只是军器、铁路、电信及其他器械是必要之物和西方最长之处,才不得不采之外国。”
  很多人以此批评李鸿章,批评他思想的局限。其实,不论哪个时代,不论什么人,思想都是有局限的,用现在的眼光来要求李鸿章思想的高度,那无疑太苛求李鸿章了。李鸿章思想的出发点和立足点,是在当时条件允许的范围之内的,而以李鸿章的能力和见识,整个社会留给他的空间是有限的。
  李鸿章的阅历以及所处的时代,决定了他只能作为一个相对保守的改革者,而不可能作为一个激进的革命者。也只有如此定位,李鸿章才能屹立于晚清的政坛,失去了这个定位,李鸿章就不可能主导清朝政坛将近四十年,也不可能有他洋务运动的成就。
  李鸿章之所以如此稳健,跟曾国藩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李鸿章拜访曾国藩,他赶到曾府,帖子递上后,差役将他领到了便室,告知曾大人在洗脚,让他稍等。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正在李鸿章窝着满肚子火时,差役适时而来,这回径直将他领到内室门口。李鸿章一脚跨进去,只见曾国藩捧着一本书,很悠闲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水盆正冒着热气。他全无一点礼节,头也不抬,一面低头泡脚,一面冷漠地说:“坐吧。”李鸿章大小也是朝中官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冷遇。
  他终于没能压住火气,大声质问:“先前差役告诉我你在洗脚,我等了好长时间,你的脚怎么还没洗完?”曾国藩并不恼,慢吞吞地回答:“脚是百穴之地,洗脚乃健康大事,百病之扰,一洗了之。”李鸿章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曾国藩并不挽留,说了句“少年气盛,如何做事”,接着哈哈大笑。李鸿章强忍住怒火,大步跨出门外,发誓再也不到这个地方来了。李鸿章气冲冲地走着,忽听背后有人喊他,原来是老同学程学启,程学启说:“你中了曾老师的计了,老师说你才大如海,可惜锋芒太露,如果能改掉这个毛病,你将是一个全才。老师故意怠慢你,好让你自己醒悟,这不,他让我来找你府上叙谈。”李鸿章听到这儿,心里既震惊又惭愧,又回转去见曾国藩。从此拜在曾国藩门下。
  曾国藩深知年轻时李鸿章的毛病,所以,通过有意无意地怠慢他,磨炼他的心胸;通过让他参与幕府的讨论,让他经受竞争的压力;故意安排他闲职,让他学会等待与忍耐……这一切,都让李鸿章在以后的政治生涯中受益无穷。
  世界上任何事都怕咬紧牙关坚持,做洋务是如此,做官也是如此。正是李鸿章这种步步为营的稳健,让他始终在政坛扎扎实实,稳固不倒。
  4.能屈能伸是官场不败的不二法门
  人需要成长,而伴随成长过程的,是失败。一个人成长的过程,是很多因素的辐辏,在这所有的要素中,有很多偶然,这些偶然,有些是可以省略的,但有些是不能省略的,比如说失败和打击。
  李鸿章刚入曾国藩幕府的时候,虽然已年近四十,但李鸿章脾气依然火暴。但曾国藩的幕府并没有李鸿章想象中美好,李鸿章曾以浪战闻名,而曾国藩则以沉稳著称。所以,李鸿章到了曾国藩幕府之后,很快就不习惯了。
  曾国藩的幕府以湘人为班底,这让李鸿章总有一种外人的感觉。这时的李鸿章是很敏感的。这种矛盾集中体现在他与彭玉麟干架。
  咸丰八年(1858)秋,一天,曾国藩幕府名将云集,共商大事。他们除了在开会时商量战事外,当然在会前会后也还谈些家常,聊聊天。因为湘军中湖南人占多数,身处东南他乡,聊得最多的话题也是谈谈家乡的事情,聊以寄思乡之情。而身为安徽人的李鸿章在场就插不上话了,热闹的场合却冷落了他,心里是有些不平衡的情绪。李鸿章是有名的能说会道,他就在众人谈话之中强插些安徽哪些地方好之类的赞美之词。聊着聊着,就开起玩笑来。大家都知道李鸿章在生活上有散漫慵懒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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