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公馆

第65章


他几近尖叫,拚命搔抓喉咙,粗胖的颈子瞬间浮现蚯蚓状红肿。
    我的手停在盘子上,思考停止,失神地望着他。
    “好……好难受……救救我!”石阪以沙哑的嗓子勉强发出声音,右手伸向半空中,仆倒在桌面上。餐具发出激烈的碎裂声,就这样拖着桌巾倒在地板上。餐桌因为他的体重而倾斜,蜡烛和烛台倒下,火焰在一瞬间变亮。
    料理与餐具在桌上乱成一团,也飞溅在地板上。
    “唔……”
    这次轮到宫子呻吟了,她在周遭人们来不及防止之际,连椅子一起倒向一旁。摔落地板后,睑上浮现强烈的痛苦表情,可能是因为无法呼吸而难过,嘴巴不停地开阖着。
    “我的胃……”
    石阪与宫子整个身体在地板上弯曲成·字型,手脚同样都在颤抖,脸部肌肉僵硬,皮肤不知何时开始泛黑。
    这时,餐桌右手边内侧的达子发出惊恐的叫声,因为她丈夫矢岛同样也从椅子上滑落,修长的身体靠在她膝上。矢岛满脸通红,手按喉咙,把刚吃下的食物大量吐在她裙子上。紧接着,身体滑落在慌忙想站起来的妻子脚边与自己的椅子之间。
    回过神来,身材瘦弱的须贺子也一样弯着身子捧腹,上半身在椅子上前倾。
    我好不容易才了解整个事态。
    这是大规模的杀人!是人间地狱!
    凶手下毒,同时有好几个人即将死亡。
    “兰子!”我急忙回头望着她。
    但是,在那一瞬间,我受到此生最大的打击,她和身旁的京太郎同样用手指抓住喉咙,冒出冷汗的脸趴在桌面上,拚命忍耐痛苦。
    “黎人……”兰子靠向我。
    千钧一发之际,我抱住了她的肩膀。
    “是下毒!”她紧紧闭上眼睛激喘,低声说道。
    征一朗在餐桌对面呆若木鸡地望向我们这里。在他身旁,岩下静纤弱的身躯也呈·字型倒在地板上。
    京太郎颤抖地站起身,摸索餐桌上的水壶。但他的气力已就此耗尽,身体软趴趴地滑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女佣都是手按在脸上不停地尖叫,大厨饭山和在外面走廊等待的村上刑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惊讶地跑进来。在他们看见了如此恐怖的惨剧之后,也当场吓坏了。
    须贺子纤瘦的身躯如树枝折断一般从椅子上滑落,两眼翻白,嘴里还直发出蟾蜍遭压扁时那样的声音。
    “兰子!”我将她紧抱胸前,叫唤她的名字,“振作点!”
    “黎人,是砒霜。”她非常小声地说。上仰的脸色苍白,嘴唇发黑,声音好不容易才听得清楚,身体断断续续地不断痉挛。
    “黎人,请救救我……”脸孔扭曲的京太郎在地板上爬行,左手紧紧抓住我的长裤,声音也像是喉咙已经溃烂一般。
    我朝村上刑事大声叫道:“刑事先生,是砒霜中毒,大家都被下毒喝下了砒霜,请快让他们喝水,让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我伸手拿起京太郎方才想拿的水壶,撬开兰子的嘴巴,将水灌入。
    村上刑事听了我的叫喊而惊醒,蹲在离自己最近的石阪吉夫身旁,但或许他的状况已经接近无救了吧!紧接着,村上刑事又抱起倒在我脚边的京太郎上半身。
    “兰子,快吐出来!”
    我让她趴卧,手指伸入她喉咙深处。但颈肌和肩膀显示出她对异物的抗拒反应,反射性地往上弹。然而,苦闷的声音不断传来,微温的物体从喉咙中吐出来。我闭上眼睛忍耐着,再次反复相同的行动。
    然后,我抱起她的身体,拚命跑向厨房,将水龙头全开之后,抱着她的腹部,让她的头伸进水槽内,以手代替杓子接水反复送到她口中喝下。她显得很衰弱,很难借着自己的意志喝水,所以我只好再度将手指伸入她口中,强迫她吐出胃里的东西。
    她的脸、头发、衣服,还有我全身都已是湿淋淋的。
    我让她躺在地板上,在她耳边持续叫唤她的名字。她全身颓然无力,脸上血色完全消失,几乎毫无意识,身体的颤抖也持续不停。
    ——如果她死了……一股令人哆嗦的可怕念头向我袭来。
    ——假如她真的死了……
    这次的事件究竟会变成怎么样?
    我完全陷入恐慌之中。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她!我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餐厅那儿持续传出很多人的怒骂和尖叫,但我的脑子里只是想着兰子,完全没有心思去担忧其他的人。
    直到救护车赶到,感觉上,这好像一段漫长而又永无止境的时间。
    
    第20章 墙壁里的东西
    
    一
    砒霜——原子序号三十三,原子量约七十五的氮族半金属。元素符号As,大都是以亚砒酸的形态存在。
    具强烈毒性,致死量为…二公克至五公克,相当微量。
    从古罗马时代就被当成毒药使用,到了近代,则被利用为化妆水或壁纸的色素、除虫剂、杀草剂、毒鼠剂、绘画颜料等等。
    以毒药而言,又有“愚者之毒”、“托法纳水”、“坎特雷拉之杯”等等别名,包括在路易十六宫廷暗中活跃的名女人布兰维利耶夫人在内,经常被使用作为暗杀工具。
    兰子他们被下的毒,正是掺入葡萄酒中这种无味、无色、无臭的剧毒。
    警方在本馆地下葡萄酒窖调查的结果,发现另外还有将近二十瓶酒遭人掺入大量的砒霜。
    方法很简单,并未损及封口和软木塞,只要使用如注射针筒之类的器具抽出瓶内少量的葡萄酒,再注入同样份量的砒霜即可。凶手的手法巧妙之处在于,只在同一品牌的酒中掺毒。
    砒霜难溶于冷水中,却很容易在温水中溶解,因此,凶手应该是先用温水溶解砒霜,等到冷却之后,再掺入葡萄酒内。
    整个事态很严重,矢岛圭介、须贺子与石阪吉夫三个人,在事发后的一个小时内死亡,尤其是喝了大量葡萄酒的人,几乎是当场死亡,在救护人员抵达之前就已停止呼吸。
    岩下静被送往医院两小时后死亡,美园仓宫子在三小时后死亡。在某种意义下,这位老妇人或许是最下车的,根据医师所言,由于她剧烈腹痛,在频频催吐后,身体发黑的症状转为严重,在意识模糊之下,以沙哑的声音持续梦呓,因为衰弱和痉挛受到相当痛苦的折磨。
    喝下葡萄酒的人之中,只有兰子和田边京太郎获救。但两人都处于严重申毒的状态,能保住性命算是幸运的。由于志摩沼征一朗入口量极少,事后只感觉到轻微的不适,至于我和达子因为完全没喝,所以从一开始就没事。
    根据监识人员调查,掺入葡萄酒中的砒霜量,每八百毫升瓶中都是十分之一左右的量,假设一杯的容量为五十毫升的葡萄酒,那么被害者正好可以喝下相当于致死量最大值的份量。
    根据对我和对女佣的侦讯所得,大致上能分析当时每一个人大概喝了多少葡萄酒。
    石阪吉夫与矢岛圭介两人喝了三、四杯,宫子与岩下静各喝了一杯半,兰子和京太郎正好各喝一杯,须贺子则喝下半杯。须贺子喝下的量虽然最少,但所谓的致死量,本来就有强烈的个体差异。推算出的各人饮用量,根据解剖,从血中浓度和尿中浓度检测出的量,结果大致无误。
    救护车立即将兰子和京太郎送往医院,接受洗胃后,服用具有解毒效果的BAL重金属药剂。
    兰子到院前已昏迷,经持续输血和BAL的间断静脉注射,隔天早上,医师才保证她性命无虞。
    京太郎的中毒症状比兰子轻许多,可能是体质上的差异,在医院无数次的呕吐和烧灼般的腹痛之下而疲劳不堪,尽管神智清醒,却无法下床。后来他感谢说自己之所以能获救,完全是村上刑事急救措施良好。村上刑事见我手指插入兰子喉咙强迫催吐吃下的食物后,也采同样的处置。
    我父亲和母亲为了照顾兰子,也在医院里陪了一整夜。虽然美国警方一行人还要停留两天,但二阶堂陵介为了养女的性命,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三多摩警局更是战战竞竞,所有人员神经紧绷到极限。媒体大幅报导此椿怪事,更令他们焦躁。媒体毫不留情地指责调查单位的愚蠢,几近煽动读者的病态想象。因此,市井小民在这次对于这种不见踪影的重大恶魔凶恶状况,似乎由衷感到恐惧。
    就这样,在“恶灵公馆”事件中死亡的被害者,一口气又增加了许多。
    二
    “查出砒霜的来路了吗?”父亲二阶堂陵介询问中村探长。
    昭和四十三年九月一日早上十点,地点在我家客厅,美国警方高层一行返国,父亲也终于能全力投入命案调查。屋外仍是艳阳高照,无情的阳光烤焦了路面和家家户户的屋顶,室内冷气开到最低温度,机械低沉的运作声一直持续。
    “可能是从郁太郎的工作室得手的,上次调查那里时,发现各种化学药品,其中也包括了不少的剧毒。”中村探长将调查资料摊在玻璃桌上,向父亲说明调查进度。他脸色深沈,说话声音有气无力,并把一份报告递给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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